“兄长~”赤泽翀喊道,端出一个餐盘放在桌前。
午饭时间,彻止久正在陪小侍吃饭,桌前的食物尚为多动。
彻止久依旧慢条斯理地喂饭,一手夹菜,一手端在小侍嘴边。
侍远恒小嘴一张,慢慢咀嚼的样子真是可爱死了。
彻止久柔声一笑,撇头瞟了一眼赤泽翀说道“有事?”
态度天差地别……
“兄长我做了几个菜。”赤泽翀说道,血红的瞳孔颤生生地抖动,湿润成了好几处波纹。
“您要尝尝吗?”赤泽翀说完,自举放下手里两盘,成色极佳的肉菜和一碗暖胃的甜粥。
端一碗看一眼,俏生生的卷毛都有些坍塌,哎哟这小可怜样。
“后厨的菜做得够多了,吃不完的。”彻止久回道。
“不要婉拒我,兄长。”赤泽翀说道,坐到彻止久对面,慢慢将清淡的饭菜挪到一边甚至用上小触角开始偷吃。
“你是觉得吾眼瞎吗,把那盘虾放下。”彻止久收回筷子说道。
“对不起。”赤泽翀说道,放开那盘虾开始转战其他菜品。
彻止久看着眼前莫名闯进来蹭饭吃的弟弟,着实头疼。
赶出去?这可怜样……
“会用筷子吗?”彻止久问道。
赤泽翀点头,抓起一个勺子,“这个是会的。”
尖爪爪上裹上一层黑影防止勺子划断,用得倒是又模有样。
彻止久准许完,重新端起饭,却总感觉对面时不时出现一道视线,看他。
赤泽翀拿起饭吃得有规有矩,也不吭声,除了时不时看彻止久一眼,就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同是吃饭,彻止久就更不会讲话了。
又开始专注于喂饭,一夹菜,盘子空了!
彻止久震惊地抬头对上含着勺子的赤泽翀,眉头一皱。
赤泽翀避开他的视线,推了推自己做的肉菜也不说话,认为他可能没理解,直接放到了彻止久眼前。
靠近过来的视线逐渐降到冰点,赤泽翀一慌神,肉眼可见的哭出一滴眼泪还是没说话,看着彻止久闷声哭,眼泪哗哗地掉。
衣衫都浸湿了。
冰冷的视线逐渐缓和,化作一声轻叹。
彻止久放下筷子哄起吃饭的小侍,“今天换个菜吃好不好。”
小侍不吭声,转头看了一眼赤泽翀做的饭,起身跑了。
“小侍!”彻止久喊道,也是一个起身,“不许光脚丫乱跑。”
饭桌前只留下赤泽翀一魔,赤泽翀擦掉眼泪,有点不思其所地扒拉了两下那盘肉菜。
卖相不好吗……卖的那个相,可怜相?
“陆冕兄,你看。”陈景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画,掀翻的痕迹组成两个略带抽象的小人。
一个小人牵着另一个小人,在一个小茅草屋面前,旁边一个锅,一把琴。
陆冕刚从集市上回来,拎着不少用品,陈景叫他,自然放下东西,踏门就走了出来。
远看,陈景一个大白团蹲在门口的门栏旁边,近看,不落风尘的一整个人,被尘土染的裤脚都落灰了。
“为什么他们有胡子,还拄这两根拐杖。”陆冕问道,也捡起一根树杈蹲在陈景旁边。
大小俩个黑白团。
“我也不知道……画错了就错着画了。”陈景说道,又开始换个地画,“陆冕兄不要踩到房子。”
陆冕听话立马转移脚步,蹲在陈景左边。“你想画什么?”
“陆冕兄你猜啊。”陈景说道,在土上开一个洞,画了一个大圈。
圈里分成六块,陈景松开树杈问道“陆冕兄觉得这是什么呐?”
“不好猜,给个提示。”陆冕说道。
“无处不在,难以改变。”
陆冕琢磨起这六个字,又深琢了下陈景的脑回路,猜测道:“被分成六块的馒头?”
“为什么是馒头啊。”陈景笑道。
“馒头随处可见啊,人总要吃饭的。”陆冕说道,“而且分成六块就不可能在变成一整个了。”
“那它就不是馒头。”陈景说着,把圆里面的土翻搅开,变成一整个松了土的圆。
“分了还能变回去的东西吗?”
“能变成一整个,但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了。”
“河里的水?冬天结冰,夏天化水,流水不复经历四季,在结冰也不在会是同一个了。”
“难以改变哦。”陈景说道,站起身来,拉起陆冕,突然没了打哑谜的兴致,“陆冕兄锅里的鱼快炖好了,咱们吃饭去。”
“那你画的到底什么啊?”
“谁知道呐!”陈景说道,清风卷起半身的坦荡,“管它是什么。”
“嗯……”我什么时候炖鱼了……
“你下厨了!”陆冕才反应过来,晚了。
昨晚上钓的鱼已经惨死在锅里了。
“陆冕兄你这什么反应,我好歹是跟着你吃了几顿饭的,鱼汤少说喝了四五碗,每天看你做饭,我还是有长进的。”陈景说道,看着可聪明了。他可是连陆冕兄不爱吃的鱼内脏都掏干净才扔锅里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是必须处理的呐……
“你能处理干净吗?”陆冕莫名觉得不可信,眼神一瞟。
“我怎么不能。”陈景回道,为了处理鱼,他可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整理术士。
他保证在他的法阵下,鱼肯定是处理最干净的。
干净的圣洁……
“行,我去看看。”陆冕说道,瞅陈景这蹭蹭耀眼的自信,信他一回。
就吃过他一顿饭,不能以偏概全,万一长进了也是好事。
但在陈景做饭上永远没有万一。
“陈景!鱼呐!”陆冕喊道。
陈景放下手里的碗筷,跑了过去,边跑边喊,“在锅里啊。”
“你炖了几个时辰……”陆冕掀锅的手都在颤抖,勺子搅和两下一锅莫名的白色黏糊,散发出凡人看不见的纯净光芒,很亮就是怎找都看不见鱼在哪儿。
“没多长时间啊,看着还行……”吧,陈景说道,看了一眼陆冕阴沉的脸,哎!
锅盖一盖,这鱼是白死了。
“陆冕兄我发誓鱼肯定在锅里,我是严格按照您的食谱做的。”陈景说道,又是一声锅盖响。
只见陆冕兄把锅里不明物体盛进几个空碗,随后把锅往地上一丢,哎!
小河流水,淅索几声刷响。
陈景蹲在河边,一手拿着锅刷,一手拿着锅,卷起袖口就是挫。
“哎~”陈景一声叹气,继续洗锅。
陆冕兄说洗不干净,今天晚上就别回家了。
哎……洗锅
水顺流引来好几条小鱼叼嘬,“这不是能吃吗……”陈景撇嘴一嘟囔,继续挽袖子挫锅。
回到住处时,只见陆冕兄抗了一口新锅回来。
“陆冕兄这是……”陈景不解地开口。
“哦,陈景我买了一个新锅。”陆冕回道,把新锅放到了灶台上,那旧锅怎么办。
“陈景以后你要是想做饭的话,把它拿下来就行。”陆冕说道,看了一眼旧锅,“不可以用这个新锅创作菜品,这个锅是要吃饭用的。”
“陆冕兄说话好伤人。”陈景说道,抱起可怜的旧锅略感伤心。
“你做的饭更伤人。”陆冕直接回绝陈景想用新锅的可怜抗议,这个决策铁板钉钉,绝对不改。
“好吧。”陈景说道,“陆冕兄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的,今天吃笋要全素还是加肉。”陆冕说道,已经摘了一摞框的笋。
“陆冕兄,都吃三顿笋了。”陈景说道看着绿油油的笋,略感抗拒。
“刚开春,就那几样菜还能怎么吃。”陆冕说道,“等夏天了,菜就多了,忍一忍。”
“夏天有什么吗?”陈景问道,来到忙碌的陆冕身旁,看他切笋。
手法熟练,刀功一流。
“有豆角。”陆冕说道,“菜园就种着呐,夏天可以吃好几天的。”
“还有吗。”
“很多,等到了夏天你就知道了。”陆冕一笑,等到了夏天就带陈景去葫芦城过有名的泼水节。
就是不知道这种民族风俗,陈景能不能接受了。
“……”
“那我就只好等喽。”陈景摊摊手,离开了灶台不在打搅,陆冕兄做菜。
饭香扑面而来,陈景单手靠桌,撑起脑袋,眼睛不偏不倚地随着陆冕的身影转动。
淡色的眸子一闪微光,这是陈景不知第几次查探陆冕了,也不知是第几次查探他自己了。
异与常人的眼睛总能知晓世人所不知之事,也总能将任何人都看透与心。
知晓一切并非全然好事,有时候心早已如同一块槁木埋没进了无尽的结局之中。
“陈景。”陆冕喊道。
“我在。”陈景回道,“开饭了。”
“陆冕兄的手艺还是响当当的好。”
“兄长,我可以进来吗?”赤泽翀说道,端出新做好的饭菜,敲了敲房门。
“进。”彻止久说道,小侍趴在他腿上睡觉,两人同框,看起来十分的祥和。
“怎么了?”彻止久问道,乌黑的垂丝搭上小侍的青衣,眼神是赤泽翀从未见过的平寂温柔,混黑的眸子平静似水,像拂面吹落的桃花,恨不得在眼睛里掐出一汪春水来。
骨削的手指轻轻打拍,衬着小侍均匀仿生的呼吸浮动,跟随靠近赤泽翀听到一首流水般轻动的曲子。
绵绵如丝,浅浅回荡。
“我也想抱抱,兄长。”赤泽翀不长脑子地开口。
“有病就去治,有事就说事。”彻止久传音道,在房间里都不舍得开口讲话。
“兄长,我做了些菜,想着您还未用餐就送来了。”赤泽翀传音道,“兄长有事的话,我一会儿再来。”
“你放那儿吧,吾一会去吃。”彻止久传音道,“饭凉……”
“无事,你今天不需要进食吗?”彻止久问道,看赤泽翀面相有些发黄。
“等您吃完再说,饿一会儿不碍事的。”赤泽翀传完音,放下饭菜便不在打扰的出去了。
怎么突然这么乖了,懂事的哦。
日归西山,小侍才晃头起身,一个拦腰猛扑进彻止久怀里,“小久~”
“哎呦,才知道醒,饿不饿嗯?要吃饭吗?”彻止久捏捏小侍的鼻尖问道。
“不吃。”小侍摇头,说完就开始窝在彻止久怀里发呆。
只要彻止久没有命令,小侍的一天就是坐着,根据创作者的设定说几句系统的回话。
嗯,好,小侍喜欢,小久是最棒的……
平常彻止久闲来无事也就是抱着他,挫两下脸蛋,贴一口亲亲。安如平常,今天却是不知怎的心里闷闷的难受。
总想着他能活过来和自己说说话,骂自己两句也行。
“小侍,吾不想你发呆了。”彻止久说道。
“好的小久。”小侍回道,抓上彻止久的肩膀,将他搂进了怀里。
彻止久枕在他的膝盖上,听他继续哼一首万年的曲子,听了几万年,明明很平常却总觉得难受,有些听不下去了……
彻止久起身下床,小侍便继续乖坐在床上。
看向桌前早该凉透的饭菜,彻止久本闷云密布的心就像吹进了一阵清风。
心生出一股暖意。
赤泽翀昨天和自己吹了一天的手艺,今天看上两面确实是极好,摆盘都是别有用心的可爱模样。
这样想着,彻止久眼里划过一处不可多见的喜悦,伸手摸向碗壁,竟还是温的,还有些暖手。
是在饭菜底下画了符吗,果然是有一张。
奇奇怪怪地涂鸦,这怎么能生效的啊。
彻止久笑意更甚,端起赤泽翀做的饭,便往嘴里送去。
和赤泽翀夸的一样,在人界开过店,手艺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粥煮的也是极好,喝的格外令人舒心。
绝品。
哎,叹上一口,彻止久脑袋里浮现出了赤泽翀的身影。
这都日落西山了,平常吵着喊饿,恨不得吃八顿饭的赤泽翀,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