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地下室一片寂静 。
偶尔，会有压抑抽痛溢出门外。
并不抱希望的泽田川诧异地看到青年会如此老实地坐着等他。
空荡荡的地下室里，男人感叹着走了进来。伴着装有便当盒的保温袋触碰桌子发出的清响。
“嘛，平时要是有这么听话就好了呢。”扯了张椅子，在正对坐下后，男人眼睛眯起一条缝，仿佛一只正在准备收拢陷阱的狐狸。
而此刻听话的病人没有理会他这番打趣，不过视线却移到面前米色的便当盒看了几秒。“她做的？”
“嗯哼~”
九野一言难尽地看着泽田川面部表情夸张，双手交叉搁在桌面，头一歪问道：“不尝尝？”
用关爱病人似的贴心口吻。
啧。
“……看来你有共进退的合作伙伴了。”说着九野掰开准备好的一次性筷子。
空气里可以闻到饭菜的香气，看上去也很有食欲。
还真是厉害呢，那个女孩。
关于‘雪莉’，那时候经常出入实验室的他，确实听到不少关于她的消息。
一个高智商到令组织心甘情愿送去深造的研究天才。
没想到……
泽田眨眨眼：“诶——没办法呢，让你说真话，可太费劲了。”
“……”九野默默闭了嘴，吃着手里的饭，心思不自觉就飞了其他地方，以至于泽田川一脸怒气的脸陡然呈现眼前，还有些怔愣地待在原地。
“喂喂你不会在装傻吧。”眼前的男人伸指戳了戳愣神的人的脸，被直白指出的九野毫不脸红，淡然的放下筷子：“不过想转移注意。”
他眼神示意手里还没尝几口的饭菜，泽田将信将疑尝了一口。
下一秒，椅子在地上被拉出巨响，他惊讶地看向似乎早有预料面露平淡的九野聿，不解问：“你哪儿惹到她了？”
最近也没接触啊，除了这次。
九野叹了口气，十分好心的解释：“从你把我从医院推出来，她就知道了。”
话语一落，周身寂静。
身为同伙的泽田川自觉后背发凉，嘴里呢喃：“我该不会，也被记上账了吧……”
他也很无辜的啊。
“放心，”九野对他投以安慰，道：“已经惩罚过了。”
“……”
意识过来自己被诱导的泽田川表示，这辈子对加糖跟甜品似的饭菜敬谢不敏。
……
……
再次把人送回去，泽田川拍了拍九野聿肩膀，嘱咐了几句才放人。而自己推着轮椅要回病房的九野聿却在路上，恰好遇见了一个熟人。
阳光下金闪闪的头发，要多碍眼有多碍眼。
“……”
“看你的样子，果然知道我的身份了呢。”
终于逮到人的降谷零挡住他的去路，笑容逐渐放大。
两人互相对眼，然后默契地动身，安室透侧过身，来到九野身后，握住轮椅的把手稍微试了下手感，继而十分熟练的推着向前。
椅子上的人也十分顺从地由着他，直到停在一间鲜有人打扰的房门前停下。
·
简陋的临时会议室里，除了两人的呼吸，萦绕在鼻尖醇厚的咖啡香气,真的很难不让人在意。
“都说术业有专攻，”
九野靠坐着小抿一口，心里边忍不住称赞手艺之绝，但开口却不饶人地刺道：“不过你的话，却让我不由想起了附近正在施工的建筑地。”
很好，作为日方警察安插在组织内部幸存的唯一眼线，在这个节骨眼上敢只身拦他喝茶叙话。
就连九野都有些惊讶他的胆大。
当对方出现在面前的那刻，九野大概就能猜到，这是出于个人的决策。
“嘛，我就当是夸奖了。毕竟像我们这样的人，为了达成目的学会一些必要技能，也并不是什么难事。”面对九野聿的言语不善，安室透却没表现出生气，反而笑容放大，声音极为平和可亲地转了个话题，道：“说起来——”
“这么欺骗琴酒……真的好么？”
话音刚落，空气似乎瞬间降了几个度。
良久，九野睨了他一眼，轻轻的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句话，用在你我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怎么会有这般讨厌之人。
然而安室透却不以为意。
“不过是出于同事间的关心罢了，我没其他意思，”他笑了笑，无辜地解释道：“而且如果你因此坏了事，我也不好向上面交代，你说是不是？”
闻言九野聿眼眸闪过暗色，对安室透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好，你不是想听么，我就说给你听。”
忽然九野聿放下杯子，两手交叠于身前。一双眼眸，犀利地瞥向神态怡然的好同志坐直了身，一副洗耳恭听模样，嘴角微勾起一个弧度，道：
“我对琴酒一见钟情了。”
“……”
“……”
“……你那什么表情？”
九野聿不满安室透看着他，那仿佛在道德和责任边缘线来回蹦跶的不忍表情，着实算不上好看。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横眉冷笑道：“见过那么多次我和琴酒相处，你难道不是来和我想确定我和琴酒的关系么，如今我如实告知，你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后面的计划会有妨碍。”
九野聿微垂着头，拳头握住，思考着是不是该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借以表示自己的愤怒。
“咳咳。”仿佛从惊吓中回过神，安室透轻咳两声，想出声又被他的话噎住。
和琴酒一见钟情这种事……咳虽然早有准备，但不得不说，真的当事人实锤了，反倒令人难以置信。
“以及，所谓协助人员，作为计划总负责人，我也会好好给他们布置任务，毕竟让他们光站着不干活，那完全在浪费国家资源，”
九野聿无视掉安室透略显尴尬的表情，自顾自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和任务相关联后，又咬牙叹道：“想必这一次策划收获颇丰，你们各个怕是忙得焦头烂额，否则也不会由你一个人同我这样的临时工一起，如此相安无事坐着谈话了。”
他计划把黑衣组织和警方对上，让双方都活动起来，甚至自顾不暇。谁曾想身兼数职的这位，不仅深扎组织黑泥、还要效命高层，劳模社畜如他，居然还能抽出空子蹲人！
“咳，你说得对。”面对他的理论安室透觉得自己必须开口了，于是看向九野聿的眼神锐利起来，劝告的口吻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很多并不如计划那样顺利……”
“想让我放弃，是吗？”不等他说完，九野聿微笑着反问。
他自是指导计划的变动性，这不就是么？
金发的公安先生微微一怔，启唇想反驳的刹那，对方红色的眼眸里似乎漾起了奇怪的波纹。但下一秒，又只剩下透如琉璃般的眸子。
是他的错觉？
安室透敛起心神，看向对面认真回道：“队友最近急功近利的表现，不得不让我谨慎起来。”
“而且，我这边也不想失去一个帮手，所以——”
“抱歉。”
此时九野聿已经手搭在轮椅把手上，转过去背朝着安室透面向门的方向：“如果你是想稳妥地铲除一窝毒瘤，那恕我拒绝你的提议和任何见解，但如果你还想从我这知道些什么，请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就这样，再见。”
“……”
门扉闭合的那刻，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
忽而降谷零用力地攥紧了拳头，几秒后，松开，闭了闭眼，深呼气。
挚友起死回生是谓一大喜事，但就是这样的喜悦让他感到恐惧。
人都害怕得到。
因为拥有就代表终有一天会失去。
更何况他们这样的工作性质……
在患得患失的精神状态里，他抿紧了唇，黑暗里品味孤独，习惯了也就还好，但如果哪天从黑色的布罩里挤入光亮，那黑暗里的那个人是否还能维持住初心，这种问题就算是他——
深夜。
窗外有雅雀啼叫，吱呀的声响伴着呼呼风声，短暂出现又消失在空气中。
盯着床上熟睡的青年呼吸匀畅，幽绿色的眸子微闪，他弯下腰伸手轻轻附上额头，柔软的发丝轻巧落在手背，带着清浅的呼吸洒落，颈侧的痒意愈发深重。
修长的手掌转而向下，绕过脸侧细碎的发，来到青年脆弱的脖颈处。
琴酒手心贴着脖颈联动血管跳动的地方，那里温热的让人发烫。
“唔……”
被褥被人捻着往上提了提，呜咽这才消去。
确认没有着凉的可能，琴酒目光又停留了一会在他稚嫩白皙的脖侧。
一夜无眠。
第二日。
九野聿被医院一堆研究专家集体包围时还在朦胧中，但病房外的窗户上隐约露出的背影妖娆，让人不猜出来都难。
于是，在众位专家的共同努力下，不出两天，九野聿便接到了出院通知。
同时也收到了新一轮的工作指示。
一坐上车就被通知上工的九野聿略显惆怅：“……”
若不是贝尔摩德提醒，他估计很难从一堆垃圾邮件里找到没有抬头的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