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缓的眉头微蹙,陈景显是没料到陆冕会出现在这里。
透光的眸子微闪,回道:“无事,偷袭野猪的时候被撞了而已。”
“这岂能无事!”陆冕说着,连忙检查陈景的伤势,却被他推手拦住。“怎么了?”
“我没事的,陆冕兄不必担心。”陈景一笑,衣袖里亮光闪起,以陆冕看不出端倪的方式进行疗伤。
“这那里不会担心……”陆冕说道,猛然对上那双平淡无色的眸子,好像冲着他表达了一句不要多管闲事。
心中哽咽一凝,有隐情吗……
“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里吗,陈景。”陆冕说道,神情沮丧了些。
“确实是需要去洗个澡洗掉这些血迹。”陈景说着,对上陆冕越发低垂的脸,轻笑一声,“陆冕兄打了几个猎物?”
“两只兔子和三只山鸡……”陆冕说着,眸子更是深幽见不到底。
“啊,那陆冕兄输了哦,我这里可是抓到兔子窝,猎了七八只呐。”陈景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猎笼,不大的猎笼被兔子塞得满满当当。
“我输了请你去吃点心。”陆冕说道,向前一步竟然生怕陈景不同意。
“那陆冕兄可要准备好钱,我饭量很大的。”陈景叉腰笑道,嘴角吐出两滴鲜血。
“陈景!”陆冕喊道,踏到他身边又开始查探起他的伤势。
陈景却又是一栏,拦住他身来的手臂,“陆冕兄我说过我没事的。”
盯上他那双看不清思绪的眸子,陆冕掩住神色,不在多言。
“陆冕兄你要是请客的话,食香斋新出的点心我可就要吃一笼了哦。”
“随你。”陆冕说道,跟在快淌成小河的陈景身后,眸色暗沉。
树林僻静,清晨的太阳已经升上高空,散发出寒春不可多得的温暖。
“陈景,你是想自杀吗?”陆冕问道,想了不知多久,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
“你说什么呢?”陈景一笑,转身咧着嘴角的血笑。
不过他现在的模样的确吓人。浑身破洞不堪,血一股股往下流,止都止不住。白色的衣袍都快染成了血红。
“陆冕兄为何认为我想死。”陈景问道。
“你现在就在死的路上。”陆冕盯上一串串血珠连线开口,甚至都想问他怎么还没晕倒。
“超脱常识,陆冕兄,万一我是一个不会死掉的怪物呐。”陈景说道,摊摊血色的手,又是滴落一串血线。
“……”
“吓到了吗,就算吓到也要请我吃完点心。”陈景手上片红,手指着他说道。
“那你不疼吗?”陆冕问道,心里的关心大过震惊的。
清风吹卷陈景渗透的白衫,丝丝冷意钻进胸膛,怎么会不疼。
“我都不是人了,死不了还关心这作甚。”陈景又是笑着,拉开二人的距离,朝青玖山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陆冕焦急赶上步伐,问道。
“去找条小溪洗澡,不然这种难堪的样子会吓到路人的。”陈景回道,就不怕吓到陆冕吗。
“我知道这旁边有个泉眼我带你去,陈景。”陆冕说道,眼神灼灼十分不想和他分开。
“陆冕兄不怕我吗,我不是人啊。”陈景一声悦人的轻笑,笑得比之前舒心,拉远着他们的距离。
一个转圈,血袍飞起,粘黏在他流血的皮肤上,肉里通红着实不像人。
陆冕不语,敛住神色的眼睛朝下泛起水光。
“不怕我 ,我可就坦言了。我从一开始遇见陆冕兄,就在想着该如何将你拆腹下肚。”陈景说着,将脸扭向路冕的脖颈,“陆冕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馋你……”
“陈景……”陆冕开口,挡住陈景装模作样伸向他的嘴巴,一声叹气,“你要是真想吃了我,我睡着的时候你早吃了。”
“而且你做饭那么差劲,要是靠吃人生计,早自己把自己饿死了。”
“什么啊,那饭很补身体的只是难以入口而已,一点都不差劲,不信我再给你做一碗。”陈景说道,移开身体继续叉腰。
“不是要洗澡吗,走吧,这林子里我知道怎么超近道过去。”陆冕说着,又多看了一眼陈景不断涌血的身体,“你确定真的洗个澡就能好吗,不用上些药吗?”
陈景摇头,也是有些头疼魔族的术法。
他也不知道这些打在自己身上的窟窿何时才能停止腐蚀,而且这些伤口上还残留着魔气,甚至不能和人多有接触。
不然感染下去,下界大乱,彻止久就要急跳脚的起来工作了。
“那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吗?”陆冕问道。
“要帮忙的话,就麻烦陆冕兄帮我取件衣服来吧,一会儿洗完澡我想换身干净衣服。”陈景说道,眸子透彻干净和身上浑浊的血迹形成鲜明的对比。
“行……”
眼里闪过一瞬的苦涩,嘴里答应道。也是领着陈景向泉眼进发。
他也是不清楚自己因何如此自然地接受陈景这身通红血色的破洞身体。
他波澜不惊,习以为常的语气吗……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吧。
那双透明平静,毫无情绪,怎么看都不像人一样充满色彩波动的眸子。
陆冕昏黑的眸子涟漪四起,他们果然不是一路人。
又在瞎想了……
陆冕晃晃脑袋,高抬的马尾随风飘起。
清爽的风钻进陆冕心里,只剩下些苦恼和冷意。
陈景站在身旁,陆冕甚至不敢在多看他一眼。
血痕滑下,染在新生的嫩芽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枯草残枝。
滴水流泉,淅沥的水声,声势见大,最后犹如洪钟。
陈景的白袍早就染成了暗红色,整个人瘦骨惨白,不在存有半点生气。
陈景一路上叽叽喳喳,最后生硬的连口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陆冕待在身旁,几次想要搀扶住他,却也几次全被伸手拦住,还口中念念有词,淡淡扯嘴安慰他。
“我没事的,死不了。”
死不了……死不了这么难受,让人扶着,也总比强撑着好受些。
就不能挽住他的胳膊,多多少少依靠一下他吗。
陆冕抬起抬落的手臂和欲言又止的嘴最后都化成了一双幽黑复杂的眸子。
紧张惶恐地步步紧盯陈景颤悠悠的身体,一滴滴划向地面的血泪,惨破凌乱的秀发腥黏在脊背之间。
“陆冕兄?”陈景喊道,一只纤瘦的手撑开白衫,漏出半条血染的臂膀,肩后盛开一朵青红的血莲花纹延至腰窝。
白衫彻底落地,陈景光膀站在池边,整个胸膛贯穿的窟窿,血气骇人。
陆冕眼前一热,眼泪开始打转,急忙背过身,不敢多看。
“我去给你取衣服……”陆冕一吸声,说着立马跑开,泉眼隐僻断不会让人发现。
见陆冕走了,陈景才回神,直接生抽一口冷气,猛咳七八声震痛,吐出七八口残碎的内脏和黑血。
身上开始魔气环绕,血管直突突冒出皮肤甬动,输送着混合不堪的脏血,生要万条驱虫如体啃咬殆尽。
“出来……”陈景冷眼盯向水池喊道,手擦一口血沫。
池水游出一滩黑影,咕嘟嘟冒出两只修长直挺的山羊血角。
血角愈发靠近,修长。
黑影逐渐清晰,池水翻涌,猛地蹦出一只挂水的湿身魔。
“哇!”
魔狰狞着自己那张清俊明媚的脸,有模有样伸出两只尖爪高高举上脑袋两侧,露出四颗标致的尖牙冲着陈景就是呲牙。
浑身湿衣,墨黑的衣摆淌在水里开花,浑身魔气涌动,染的整潭池水发散出一股腐朽的恶臭。
清池鱼少,个个翻肚。
陈景蹙眉上下瞟上一眼,啧上一声,一个石子就扔了过去。
“你作甚!这是霸凌,你这是在霸凌老夫,你知道吗!”出水的魔开口指上砸到自己犄角,嘣到池边的石子控诉道。
“我要告你!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魔态度认真地威胁道。
“啧……”陈景更是烦躁一声,指着发臭变绿的水池眼里泛红,“把水搞成这样,你才该去蹲大牢。”
“!”
低头一看,魔也是一惊,立马跳脚飞出水池,趴到池边给出一个响头。
“鲁莽了,鲁莽了,实在抱歉,十分抱歉!”
磕了响头,魔才收头,爪子点上水池,引着黑气吸入爪尖,随着黑气消散,池水恢复如初。一条条惨命的小鱼揽进嘴里,嘎巴嘎巴就是吃。
在魔族眼里大自然是神圣的,魔也是个性独立的,其他……食物,各有各的吃法。
“你……”
见着埋头就是吃的魔,陈景眸光微闪,注意力全在刚才的术法上。
“这位……尊敬的魔前辈,您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婚配啊?”陈景一张嘴就是套近乎,老一套的问话方式。
“哎呦,你喊魔真好听。”赤泽翀憨憨一笑,甚是满意他的叫法。
“老夫叫赤泽翀。魔族都是各自封土称王,不喊家的,老夫的领土在魔域北海上仓峰,可有三百万亩!”
“婚配的话……你要给老夫介绍佳人不成!”赤泽翀猛个一扭头,嘴里塞着小鱼,还在啪嗒嗒地流水。
……
“……是的。”陈景大忽悠实名忽悠。
“真的啊,你也太好了吧!佳人在哪里,魔域那座山上的,她角好不好看?”赤泽翀急切地问道,一个飞扑,顶着湿脑袋就跳了过来。
眼睛闪亮的,乱掉小星星……
见上套,陈景抬头笑道,“前辈您这问题问的,我哪能随便盯人姑娘角看,但是我敢保证绝对是佳人!”
“真的啊!”
赤泽翀听话,两眼放光,期待死了。
“老夫信你!厚道,你这孩子太厚道了。”
爽朗的笑声搭配起爪猛拍的力度,陈景背部生生溅出几滴热血,疼的他直打颤。
捏拳重咳两声,陈景压出魔火叹上口气说。
“那您现在帮我把魔气去除掉,治疗一下行吗,不然还没给您搭上线,我会先死掉的。”
“可你本来就得死啊,老夫就是来杀你的。”
大眼单纯,尖爪爪戳戳戳……
“……”烦#。
“……你不能停两天,等我给你牵上线在杀?”陈景压不住魔火问道。
“有道理啊!”
“哇,你好聪明啊!”赤泽翀拍手鼓掌道。
“哇,老夫收你做老夫小弟吧,等你死了老夫让你住镰刀里,给你抓人吃,你给老夫出谋划策怎么样?”赤泽翀手上剧烈晃动,晃在陈景本就支撑不住的骨架上。
骨头零零散散,拿法力缝缝补补,陈景惨惨兮兮。
“可以,你先给我治疗一下……”陈景说道。
“魔族不会治疗。”赤泽翀无奈摆爪。
“……”
“给我把魔气去除掉……”
“……”赤泽翀踹爪。
“多谢。”
“客气。”赤泽翀满意一笑,才开始施法。
等魔气散去,他这一身的破洞可算能在光晕中缓慢修补了。
“你叫什么啊,小弟。”赤泽翀低头问道。
“……”不想理他。
“小弟!小弟小弟小弟小弟………”
!
“陈景。”陈景叹道。
“好的陈小弟,你什么时候能给老夫搭上线,雇主有约,五日内取你性命,老夫最多保你四天。”赤泽翀伸出五根尖爪说道。
“为了佳人……”
“不可以违法组织纪律,老夫可以等你去了老夫镰刀里,在给老夫牵线。”赤泽翀笑眯眯伸出出一只利爪拒绝,吐着尖牙笑。
“那老夫走了,再见。”
赤泽翀摆手……陈景不理他。
赤泽翀再摆手“再见!”
陈景低头法力疗伤。
为什么不跟老夫摆手说再见!赤泽翀瞪眼冲过来。
“再见!!”
陈景一愣,只能晃起无力的小手说,“再见……”
“再见!!!生活愉快哦。”赤泽翀喊道,大摇着手臂,化作一滩黑水跑走了。
希望他不是去惹事,寻人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