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老乡喧观
一天，忽然门口门房上打来一个电话，说有人找他，让他下去到市政府大院门口领人。他赶紧丢下手里的材料，下楼来到了大门口，一看，这不是他老家的一个同学吗，名叫高和平。这人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穿着一身灰不拉几的衣服，朴素的都有点土气。和他差不多，个子中等，身材比他稍胖点。头显得的有点大，黑黑的头发，四方大脸庞，稍微有点发黑，脸上的有一些疙疙瘩瘩的不平。嘴有点撅，老张着嘴像闭合不上一样，上下四颗牙多半都露在外面。
高和平和他一个生产队的人，一个村子的伙伴。他父亲念过些书，算术学得好，算盘打得不错，是他们小队的老会计。高和平和他一齐在村党校念书时，一直从小学到初中都在一个班，后来高中时到了河间乡的兰原第四中学上学。在一个学校念书时，被他六哥他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班主任的儿子，全班同学欺辱，取个绰号叫“马小飞”。说他长得像一部电影里面的特务马小飞。高和平很粘人，不服人，不服输，不饶人。说好听了就是有坚强的毅力，百折不挠。因此，班主任他六哥就说高和平，你是个难缠儿，我是个缠难儿，护着自己儿子的短，故意批评挖苦高和平。
高和平和他一年应届考上了中专，金州师范，在兰原分校上学。参加工作被分配到乌铁区近郊一所中学当老师。高和平在小学上学时，就表现出了绘画方面的独特才能来，在课间休息时，他能在黑板上用白粉笔，几笔勾画出一人图画。一个日本鬼子双手端着枪，猫着腰的侧面像，那三八大盖枪前的长剌刀，那鬼子头上戴着的帽子两边的布片被风吹开，那鬼子唇上的中间的一圆坨的黑胡须，甚至于狰狞神态，凶恶的眼神，都画得维肖维妙的，看了特别的像。不次于连环画上的画师的画技，他很羡慕，也很佩服高和平的这手绝活。
他和高和平热情的握手后，领着他进了市政府大院，上楼没有进办公厅综合处的大办公室，而是直接引到了大办公室隔壁的小办公室里，怕影响其他处的人们写材料干工作，也怕被办公厅和综合处的领导看见面批评，一个刚借调来的人，正式调进来还八字不见一撇呢。
坐在小办公室兼加班休息室里，不知道谁把窗帘拉上了，室内感觉光线有些暗，尽量大白天还开着两盏日光灯。和高和平寒喧聊天，才知道他已调到了乌铁市司法局了，现在在司法局宣传科上班。他想这正好能发挥了他爱好画画的特长，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是他借调到金州市政府来，第一次见到他老家的老乡的。家乡的人，还是家乡的发小，老同学，家乡的老土话，乡音乡情，他感觉很亲切，很温暖的。他向高和平打听乌铁市那边的村上工作的人，同学们的情况。高和平也向打听金州市这边和兰原他们村上的人和同学们的情况。聊了一个多小时，高和平说他还有事要办，他就送高和平下楼，到市政府大院门口，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
一天，市政府后面的小二楼上开会，本来是市长们和市属各部门各单位的领导参加的会议，他们这些小秘书，尤其是借调来的秘书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层次的会议的，但李满宁副处长通知，让他们综合处全体都去参加。既然通知了参加，就只好遵命。他很谦虚谨慎，他们借调来的三个，还有正式调进来的秦文德和朱才福，都很谦虚谨慎。他最后排最旮旯角的位置坐下，拿了笔记本，带了钢笔。很认真的坐在那里，只是勾头用钢笔认真的快速地在笔记本上写。静悄悄的听，大气都要不敢出。
会开完了，领导们要走了，他们都毕恭毕敬地站立在一边，低头垂手，尽量往后躲让，让领导们先走了。市长走了，副市长们走了，秘书长和市属各部门各单位的领导们走了，办公厅综合处金书章处长和李满宁副处长走了，等秦文德和朱才福，张诚和张成林也走了，自己才能最后出会议室门。在时是处领导安排，有时候看秦文德和朱才福帮忙搞会务，他们会自动帮助会议后勤人员们，收拾收拾茶杯，拿热水瓶打开水，抹桌子和文件柜，整理沙发，擦窗户玻璃，打扫卫生什么的。
无意中，今天他扫描了一眼大会议长条两头椭圆形的办公桌，就忽然发现，在南面中间的高靠背老板椅黑皮沙发前面，会议桌上，有一只黑色的圆柱形真空保温合金钢喝水杯，这刚才是李长龙市长坐过得地方，这只保温杯，回想刚刚开会的场面，是市长李长龙喝过的，肯定是李长龙市长的确定无疑了。李长龙市长走时给忘了，没有自己带走自己今天拿来的喝水茶杯。今天市长的生活秘书，没有跟着市长来替自己提包，拿茶杯，是李长龙市长认为在自己办公的同一层楼上开会，就没有让生活秘书来，还是市长的生活秘书今天有事来不了，不得而知。总之，是养成了生活秘书操心，市长自己不去负责的习惯了。
他走过去，到了李长龙市长刚才开会坐过的座位，又发现那个保温茶杯旁边，还放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硬塑料皮的大笔记本，厚度有寸左右。他打开一页看，确定是张长龙市长，这个笔记本的扉页姓名栏里，赫然写着“李长龙”的名子。
他左手拿起了李长龙市长遗忘在会议桌上的厚皮黑塑料笔记本，右手端起了李长龙市长丢失在这会议桌上的黑色圆柱保温茶杯，出了会议室的门，进楼道向西拐，就来到了他们办公厅综合处大办公室门口，也是张长龙市长办公室门口的斜对面。
站在李长龙市长办公室门口斜对面，他脚下踟躇了一下，心里在想是现在去给茶杯和笔记本，还是等一会看清人在不在，在了的时候再去给。他决定还是碰一下，就转身退回去，站立在李长龙市长的办公室门前，一边把右手里拿的保温茶杯往左胳膊弯里放，一边左手拿着笔记本左胳膊弯往回收缩往身上贴，胳膊夹紧了保温茶杯。这样他可以完全腾出右手来空着，抬起来在李长龙市长的办公室门上轻轻“咣咣咣”敲了几声，他头往着伸转头侧耳听，门里面静静的，一点动静也没有，里面没有人，市长这会外出，不在办公室里。
他无可奈何地，重新退回来，进了斜对面他们办公厅综合处大办公室的门。进了综合处大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在，他就把李长龙市长的保温茶杯和大笔记本，都放到了自己办公的那个桌子上。他就开始忙活材料和其他的事儿了。
综合处大办公室的门一直开着，斜对面一有什么动静，稍注意留心一下，李长龙市长来了进办公室门，他都能听得到的。李长龙市长进出办公室的行动，就在他的监视之下了。
过了一天，他听见外面楼道里有动静，就转身向门外张望，果然看见李长龙市长进了办公室，还有一个人也跟了进去，这个人正是张雪勤副秘书长。
张雪勤副秘书长进去给市长汇报商量工作，有一阵时间了，他想该谈完了，弄不好市长和张副秘书长再出来时又要出去走了，离开办公室。他就假装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上前敲门，敲了几声，果然听见里面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好像是请进的话，不知是李长龙市长说得，还是张雪勤副秘书长说得，没有听太仔细。他赶紧小跑着进出斜对面综合处大办公室里，像抢东西一样，一手一个，把自己办公桌上放着的李长龙市长忘在会议室的大黑皮厚笔记本，真空保温茶杯抓在手里，脚下匆匆地走到李长龙市长办公室门前，又一倒腾出手来，抓住金黄圆球形门把手一拧，门打开了。
里面是李长龙市长坐在大办公桌后面，张雪勤副秘书长则坐在离市长办公桌坚最近的一个三人沙发上，靠近市长办公桌的那一头。“李市长，我给你汇报一下，这个年轻人就是兰原县上推荐来的，叫孔耀庸，老家也是乌铁市河间乡的老乡了。我把他先借调上来了在综合处上班，先边熟悉边干活。”张雪勤副秘书长站起来，走到李长龙市长办公桌前的地毯上，站立着，脸上微笑着对李长龙市长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李长龙市长向后仰着身子，躺靠在老板椅上，一只手支在下巴下面，边听边打量他，没有说什么。
张雪勤副秘书退回去原来他坐的沙发前，并没有坐下来，而是踱着步子，在李长龙市长办公桌前的地毯上转个小圈子。
他一边上前走到李长龙市长的大办公桌前，一边讨好地微笑着，对李长龙市长用地道的家乡话说道，“李市长，这是您昨天在三楼东常务会议室开会忘丢了没有拿得茶杯和笔记本。”把这黑色塑料厚皮笔记本和黑色圆柱真空保温茶杯，都放到了李长龙市长的带弧形的黑色大办公桌的前沿上。“好的，好的。”李长龙市长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道。
记得那是春末夏初的一天，忽然，市政府办公厅综合处秦文德通知，让他到市政府经研中心去开会，地点在六楼中间的大会室里，他问了内容说不知道。同时，还通知了张成林和张诚也参加这个会议，他们在三个人都去参加，但市政府办公厅综合处其他人都没有参加这个会议。
这次会议档次很高的，破天荒地李长龙市长也来参加，坐在北面告窗户一排椅子的中间位置，两边坐了林青山秘书长和张雪勤副秘书长。其实经研中心的人他认识的还不多，但今天的会议参加的人少一个最重要的，市政府经研中心唯一驻中心的领导，金盛书副主任没有来。看人都齐了，可是还不见金盛书副主任的面，李长龙市长有点生气地阴沉着脸，环视一周在坐的各位漫无目标地问道，金盛书怎么还不来？大家都面面相觑地说不出话来，就连张雪勤副秘书长兼市政府经研中心代理常务副主任都吱唔着没有说什么，这时，市政府经研中心综合处副处长文大显却嗫嚅着说了一句话，金主任下午好像是有什么事来不了啦。李长龙望了一眼林青山和张雪勤说，不等了开吧。
会议由林青山主持开始了，林青山先宣读了两份任命的红头文件，一份是市委文件，经金州市委研究决定，同意任命张雪勤兼为金州市政府经研中心主任，另一份根据市委文件精神，经金州市政府常会议研究决定，任命张雪勤为金州市政府经研中心主任。林青山宣布第二项议程，由金州市政府经研中心主任张雪勤发言。张雪勤虽然此时有点腼腆的脸红，但到底是写了很长时间材料的大笔杆子，表态发言条理清楚，语言顺畅，结构严谨，观点正确，角度站得高，讲得好。第三项议程是李长龙市长作了重要讲话，说市委市政府特别重视市政府经研中心的工作，由我亲自分管，新班子新班长，要围绕全市经济建设的中心工作，充分发挥市政府参谋、助手和智囊团的作用，搞好政策咨询服务。最后一项议程，林青山作了会议小结，要求市政府经研中心按照李长的重要讲话精神，新班子要有新气象，一定要出色的完成市政府安排各项工作任务。林青山宣布散会，非常简短的会议就结束了。
市政府经研中心的副主任金盛书为什么没有参加今天的宣布张雪勤任命的会议，后来他听人说，原来是金盛书想上位转正，却被张雪勤副秘书长给兼任了，他的计划落了个空，心里很窝火生气，明明知道市政府办公厅通知今天下午开会，他风闻是任命张雪勤副秘书长当经研中心主任的会议，也知道李长龙市长和林青山秘书长都要来的，就故意不来，拒绝参加会议，给张雪勤脸子看，给林青山脸色看，也给李长龙市长不给面子，是对不任命他而任命张雪勤当经研中心主任的无声抵制和抗议。经研中心那个叫文大显的综合处副处长，给金盛书打掩护，因为这两人都是向上县的老乡，又是他的上级，有求于金盛书这个老乡，以后或许对自己的一些事情能帮上忙的。向上县的人老乡观念还是很强的，但这两个人关系能不能密切还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