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影视剧里那种全员石化、唯有女主角能跑能跳、最后成功卡准时机以命换命拯救爱人的桥段,完全是骗人的。
这地方本就不大,给个帐篷占去多半,给开员工大会的黑巫师们又占去一半,盖尔又吸引着双方的注意力,她一挤二跑三吆喝(未遂)四比划,斯内普就是个傻子,也得察觉到异常了。
所以她前脚刚把人推开,斯内普反手扣住她手臂,直接把她也拽倒了。
然后,人家就给她展示了一下标准的“黑巫师该如何躲避死咒”——斯内普直接从旁边拖了个“无辜的”男巫,拉他挡在他们身前。
再然后他们仨就都被愤怒的邓布利多一齐轰飞了,索命咒扑了个空,在爆炸后的松散地面上凿出一个能将人活埋的深坑。
盖尔摔了个结结实实,袍子都擦破了好几块,浑身都是砂石磨出的血道子,头发披散着,还摔丢了一只鞋。配上她这副瘦骨嶙峋的尊容,刚从集中营里救出来的麻瓜也比她像副人样。
除了呼啸的狂风,一时竟无人说话。
盖尔·纳什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答案再清晰不过了。任何一个巫师,都不会蠢到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死咒,只要她手里还握着魔杖,而盖尔甚至有两根。
“我很抱歉,盖尔,我——”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邓布利多,他几乎已经陷入了一种语无伦次的境地。
这种程度的冲击对巫师来说究竟算什么啊?盖尔·纳什会飞,在场有不少人都见过,这女人凌空踩着熊熊燃烧的皇居天守阁,将一只血淋淋的手握住屋顶璀璨的金鯱,黑色自她掌中向下蔓延,像一个无声的信号,一夜过后,整个国家都再也找不出第二种颜色。
就算不会飞……至少可以找个软垫什么的接一下吧?那个替死鬼不就是那么做的吗?在校学生打魁地奇都不会这么硬摔啊!
“没事,我原谅你,阿不思。”盖尔痛得说不出话来,“毕竟有表现更糟糕的男巫在这里。”
斯内普手还伸着,他本来是抓住她的,但盖尔从他掌心跌落了,她不再驾驭魔法,反而再一次屈服于地球重力的束缚。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格林德沃指的就是这个?不是她那不健康的暴瘦?
最后小心翼翼扶起盖尔的,是发现年长朋友们一个都指望不上的纽特·斯卡曼德。年轻人甚至摊开了箱子,邀请她下去搽点儿药。
“皮外伤,我囤了很多白鲜。”纽特说。
“你一点儿都不惊讶啊?”盖尔朝一众还在石化的男巫女巫们努努嘴,“这种事应该不太常见吧?”
“应该从未出现过吧?”纽特苦笑,“不过纳什小姐,除了历史学,所有学科对于新事物的出现都持欢迎态度。而我恰巧是研究神奇动物的,如果你愿意承认之前被什么东西咬了,或者服用过什么生物制品,我大概会高兴地跑去学猴子叫。”
盖尔被他逗笑了,脚还没迈下扶梯,文达·罗齐尔已经率先反应过来:“不行,你不能去,盖尔!”
“我还上来。”盖尔头也不回。
“现在你只是个麻瓜,随便一个巫师都能拘禁你。”文达比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包抄。奈何众人还不能从“大变麻瓜”的震惊中回神,这认知刷新了他们的世界观:本来巫师是巫师,麻瓜是麻瓜,现在倒好,这两种形态难道是可以转换的?那他们“Alliance”算什么,小丑么?
“那你杀了我好了。”盖尔浑身疼得要命,真不想和她掰扯,“反正你也要杀西弗勒斯。”
就冲西弗勒斯·斯内普糟糕的临场表现,也能看出他并非诅咒盖尔失去魔力的幕后黑手。那文达要杀人的理由便十分站不住脚了,按照盖尔与格林德沃达成的默契,只要斯内普不碍事,那么“Alliance”可以装作他不存在。别管大家在欧洲打得头破血流,在亚洲,他确实如约袖手旁观——否则盖尔自己也忍不了。
当然,和邓布利多传递消息是必不可少的,但反正邓布利多也无暇过来不是么?更何况,那时也来不及了。
哪怕是到了现在,人家都遵从了这个君子约定——不管是有意无意姗姗来迟,还是有意无意作壁上观,反正九个“通古斯大火球Plus Pro”是顺利着陆了。
所以为什么要杀人?还是偷袭?就因为他随口承认了那是他干的?隔着这么远,风声又这样大,到底谁能听清我们在窃窃私语个什么啊?
盖尔感到一股无名火“腾”地从心底冒了上来,她想她今天就要恋爱脑上头一次,心一横,大声道:“奥托只是爱上了一个麻瓜,你们就联起手来救他,现在我就是麻瓜,各位!看着我被扔进火山口吗?”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苏茜?派瑞?蒂尔达?”她一个个点名,“抬起头来,赫尔曼,不敢看我的眼睛吗?”
“你不是麻瓜,盖尔!”格林德沃勇夺反应迟钝大赛亚军,“我已经试验过了,你不是,没有人要杀你。”
“因为我不是麻瓜,才不杀我——你是这个意思吧?”盖尔余怒未消。也是有意思,一旦发起火来,那种没有底气的心虚感就消失了。
“就算你是麻瓜。”格林德沃被她气得笑了,他挥了挥手,僵硬至极的气氛仿佛真被他一只手摆布得轻松多了,“我又怎么会伤害你呢,我的助手、朋友与妹妹。”
“当不起。”盖尔冷冷地说,“现在我要——”
“你用的什么办法?”
动了!冠军终于动了!他望向格林德沃,毫不客气。
“麻瓜驱逐咒。”格林德沃点了点胸袋中的接骨木魔杖,态度居然很温和,“趁着你们一个两个还在发愣发火,我施了好几个,都没效果,不是吗?如果你是个麻瓜,盖尔,你现在应该觉得自己正身处一场纸醉金迷的舞会而你对香槟过敏。”
“诶?”盖尔一愣,那她现在算什么?
“就是这样。”格林德沃亲自走了过来,优雅又强硬地从纽特手里接过了盖尔的手,“不要总是觊觎别人的配偶,年轻人,否则你指定是有什么人格上的大问题。”
纽特:?
“这话原样奉还。”冠军又动了!冠军试图动手!
“我还是个女巫的时候,你们会这么对我吗?”盖尔厌恶地试图挣脱,冠军还在负隅顽抗,冠军怎么回事!亚军倒是从善如流地松了手,还笑吟吟地问她:“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到底是谁做的,先生,难道就不——”文达立刻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不。”格林德沃摆了摆手,“我们要尊重女巫的意愿,曾经的女巫,也算。”
因为反应过快导致灵敏的大脑早已进入第二阶段宕机的邓布利多眼睛一亮!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格林德沃一眼,恰好格林德沃也在了然地看他。
“不一定哦!”格林德沃笑着摇摇头。
“不一定哦。”邓布利多笑着叹了口气。①
天穹之上,浓厚的乌云里若隐若现一副巨大的几何图案。那是他们曾经亲手定下的图案,每一笔里都蕴含着昔日的期许。那墨绿微光照耀着的,是他们,他们的朋友与助手,他们的罪孽,他们模糊不清却注定纠缠不已的未来。
一滴雨水打上肩头。积蓄整日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好笑的是,尽管这一群人在岛上剑拔弩张地吵个不了,要离开这片事实上的绝地无人区、穿越“环岛风暴带”,还是要坐盖尔·纳什小姐的船。甚至因为人多舱位少,凤凰社不得不与“Alliance”挤一条船——所谓上一秒魔杖互殴,下一秒排队打水。
“怎么来得比我想象里还晚?”
“和此时的理由一样——我们意识到只有盖尔的船能穿越她的防护咒,不得不又回去新加坡,多跑了一趟。”
“我还以为你会攻破它。”
“好得很,我会向西弗勒斯和纽特转达你的称扬。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等诸位坐着船悠哉悠哉地出来,会发现我们还蹲在某块礁石上试图‘攻破它’。”
“这毕竟是半个‘Alliance’的精英合力,由全盛时期的盖尔牵头,在这个国家……叫什么来着?在她旧有的防护咒基础上重新树立的,别气馁,阿不思,换成我也一样。”
“我想,在我们回到西方以前,那个防护咒差不多就可以撤掉了吧?”
“大概,麻瓜的命很脆弱的,只需要一场大雨,或者风暴潮什么的。”
“那这船呢?盖尔会折给你吗?”
“我压根不去做那个梦,别说是几条能跑海运挣钱的麻瓜船,就是一袋面粉,过了红海我也争不过她的祖国。”
“那你还杀了黄阿婆?”
仿佛永远也灌不满的水杯轻轻地扣上了。皮鞋声“吧嗒”、“吧嗒”,手指轻轻掸了掸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
“看起来那位老奶奶真的有个很要命的国籍啊。但是,阿不思,我现在不担忧了,不是吗?你大可以去告诉盖尔,但我想斯内普是不会再说了,为什么,你猜猜?”
格林德沃嘴里轻轻哼着歌,冲他一笑。那笑容还和少年时一样坏,邓布利多下意识也想笑,可却笑不出来了。
盖尔正在用船上珍贵的淡水泡澡。虽然失去了魔法,但她还有权力与金钱——在她的船上,她就是要烧开淡水倒海里,船长也会二话不说遵照执行。
“砰砰砰!”有人敲她的房门。
“谁?”盖尔愕然回首,“派瑞吗?什么都不用说,我不怪你。”
可“敲门”的动作对于来人而言,似乎只是某种象征性的提醒,他/她直接拧动了门把手——麻瓜还能怎么锁门呢?
盖尔竟然感到一阵心慌!她恐惧地盯着那个缓缓下扳的门把手,明知门外是谁,可是、可是…………
“不,不要……”她猛地一下子站起来,带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水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那样小,“别这样,西弗勒斯……”
仿佛真能听见她的祈求一般,门把手停止了下移,开始缓缓复位。
“盖尔?”隔着一扇门,斯内普的声音有点发闷,“我带来了药。”
她有一瞬间慌得想起身找衣服穿。在又弄出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之后,盖尔终于勉强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想想你们的关系,她对自己说,你们维持这种关系二十年了,甚至还有一个孩子,想想利芙。
没问题的,对吧?
盖尔把自己沉进水底,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浮上水面。她拢了拢长发,徐徐吐出一口湿漉漉的叹息。
“当然,请进。”她竭力镇定,一不小心用了礼貌用语。
门扳手再度下压时,她仍旧害怕得不能自已,一度闭上了眼睛。这感觉太熟悉了,永远锁不上的门,无力反抗、无处逃跑的她自己……她只能绝望地盯着门把手一点点压到底,门开了,会有恶魔走进来。
“盖尔?”斯内普将她的手拉下来,“你还好——”
猝不及防地,他看到一双泪眼。
真奇怪,盖尔心想,她看到斯内普本人,心里涌动的那股情绪便消失了。无论是与过去有关的,还是和眼下有关的……她抽噎了一声,把脸埋进他怀里,两条细手臂恨不得拧成麻花,紧紧箍住他的腰。
斯内普感到一阵新奇,惊讶又满足。盖尔从来没有这样过。从前她所有的示弱都不过是撒娇,是有目的性的示好与安抚,是她爱的刻意表达。但现在不是……褪去了辉煌的魔法袍,她变得异乎寻常的脆弱。
“好了,好了……”他笨拙地拍了拍她赤裸的肩头,触手一片冰凉,“你用冷水?”
“止血,还能促进伤口愈合。”
“当然,因为你根本就没用白鲜。为什么?”
“脏。”盖尔憎道,从水底摸了摸,指尖拈起几粒漆黑的日本沙砾,“巫师不会拿酒精为我清创,不洗干净,总觉得这东西要长进肉里。”
她眼睛还是红红的,让斯内普想起纽特救助的那只普通兔子。
“我们去换些新的热水,怎么样?”异样的感觉继续在心底蔓延,他从未用这样平和的语气去试图“哄”一位女性,但这件事显然迫在眉睫——因为眼下这种半弯着腰被死死搂着、一只手还拿着药的姿势,实在是……不太舒适。
“你还回来吗?”盖尔下意识地问,问完觉得好笑,赶紧又找补,“你多久回来?”
“我哪里都不去。”斯内普先将魔药放好。
“不行,我和船员之间只是纯粹的金钱关系,我给得够多,所以他们眼一闭愿意当作什么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