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隐隐传来人声,似有若无,可是在一座早就灭亡的古国听见人声,只会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李恕依然走在最前,伸手一推,城门开了,门后不是什么石兽、干尸,而是一名美貌女郎。
听见动静女郎转过头来,她的双眸乌黑发亮,紧盯众人的时候像是生了两把钩子:“又有客人来啦,这次来的都好俊呦。”
听见对方夸赞自己,放寒山还没开口先笑了三分:“谬赞,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此地乃是何处?”
女郎嘻嘻笑道:“我叫云朵,客人怎么明知故问,这里当然是王宫啦。”
几人前一刻还在城外,这便到了幽兰王宫?
云朵走上前来,热情似火地引着他们进城:“快进来吧,我家主人等你们好久了。哎呦这位姐姐的臂膀好结实哦!”她说的是暗河,一边说一边还想再捏一把。
暗河掀开兜帽:“我不是姐姐。”
“啊?”云朵捂住嘴巴笑得更开心了,转而去挽李恕。她的手洁白柔软,姿态亲密非常,仿佛两人早就认识。
李恕问她:“你家主人在等我们?”
“是呀,常有像你们这样的客人来此,主人说来者皆是客,特意遣我在此处迎接。”
原来不是特意等着李恕几人,而是等着所有来到幽兰古国的人。这倒是大大出乎意料,幽兰古国不仅不是一座死城,甚至还很欢迎外来的人?
在云朵的带领下,周围渐渐有了亭台楼阁,屋舍院落,婢女穿行其间,看见几人时露出柔柔笑意,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云朵主动解释:“客人来得真巧,主人正要举行晚宴,吩咐我先带几位去梳洗,晚上一同入宴。”
说话间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殿中轻烟袅袅,帷幔飘飘,以夜明珠作灯,以纯羊毛作毯,金银器皿随处可见,简直要把奢华两字怼在脸上。
放寒山真诚夸赞:“你家主人真有品味。”
云朵掩唇轻笑,转去偏殿,殿中浴池竟是由价值连城暖玉垒起来的。“客人奔波至此,想必路上都没好好休息吧?这池中的水泡了可以疏通经络,滋润肌体,不知几位可还喜欢?”
放寒山点头,岂止是喜欢,他简直都要爱上这里了。
“那就好,还请诸位尽情享用,我会安排婢女将干净的衣物送来。”
李恕谢过云朵,幽兰古国格外大气,给他们四人分别安排了一座小宫殿,李恕住在最左边,旁边是暗河。分别之际,李恕不动声色地扯了一下暗河的衣袖,飞快地对他做了一个口型:等我。
进了宫殿,李恕声称不习惯被人伺候,摒退了想要跟进浴室的婢女。婢女并未强求,哪怕后面来送衣物也只放在屏风外,尽量避免打扰李恕。
李恕衣物未除,静候半个时辰,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悄悄拉开浴室后窗翻了出去,直奔暗河的住所。
尽管云朵表现得十分热情,但却透露出一股藏都藏不住的诡异,安排四座宫殿与其说是招待周全,不如说像在有意在分开他们。
所幸宫殿构造大差不差,李恕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浴室,凝出冰刃斩断窗栓。
浴室雾气弥漫,仿若仙境,池中飘着层层叠叠的花瓣,香气随着水雾一起涌到李恕跟前。浴池旁的躺椅上睡着一道颀长人影,上身赤裸,下身只盖一张薄毯,因为洇了水汽清晰地勾勒出躯体线条。
李恕唇角轻勾,她让暗河等她,暗河竟然这样在等。
转过纱帐,李恕脚步一顿,方才隔着东西没看清,现在她看清了。躺椅上人双眸轻阖,轮廓分明,好看自然是极好看的,但他分明就是放寒山。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是暗河住的宫殿吗?李恕莫名其妙,正想离开,转念一想来都来了,于是转身走了过去。
这人对自己的脸十分爱惜,涂了一层不明物体,圈圈环环的饰品取了下来,通身未加装饰,反而让他的俊美更加直观。
李恕的目光落在放寒山左眼上,他就是逍遥仙说的那个人吗?
七年前,李恕亲手打碎了她的命盘,告诉逍遥仙她的命运由自己掌握。现在放寒山的出现让李恕再次想起了逍遥仙的话:你的命运早已注定。
李恕握紧拳头,眼底暗潮汹涌,俯身逼近放寒山的脸。
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证明逍遥仙说的不对,那绝不是她的命运。她可以打碎命盘改命一次,就可以杀了放寒山改命第二次。
“客人,您要的玉容散来了。”婢女停在屏风外面柔声轻唤,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足以叫醒放寒山。甫一睁眼,他便撞进一双汹涌炽热的眸子里,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要把他连人带魂吞噬进去。
“你……”放寒山张了张嘴。
李恕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放寒山心领神会,咽下没说完的话,让婢女把玉容散放在外面。
婢女依言照做,等她退下去,放寒山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恕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跟暗河兄换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方才……你……”放寒山“你”了半天,脑海中全是李恕盯着他的眼神,只是回想一下都能感觉到炽热。
李恕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被你发现了。”
放寒山的思绪百转千回,最后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岔开话题:“你找暗河兄什么事?”
“正事。”
“说来听听。”
“你不觉得这里的人很可疑吗?”
“她们……特别热情?”
“这是其中一点,最大的问题是——她们都说汉话。”
城外遇见的幽兰国人说的全是幽兰语,城里的幽兰国人说的却是熟练无比的汉话,因为太过自然,李恕甚至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放寒山摩挲下巴:“确实可疑,不过她们不足为惧,她们口中的主人才让我好奇,你觉得是不是幽兰国王?”
“不知道,晚宴上自会有分晓。”
放寒山表示认同,看见李恕去了窗边,下意识问道:“你还要去找暗河兄吗?”
“不去了。”李恕翻出窗户,时间来不及了,泡太久会引起婢女怀疑,想来不用她提醒暗河也能发现此处古怪,自会留心戒备。
回去后李恕换上婢女送来的衣服,假装沐浴完毕,要求去见暗河。婢女回答暗河正在休息,安抚李恕不要着急,如果实在无聊可以给她安排一些节目解闷。
李恕从善如流询问是什么节目,婢女很快传了一队乐人进入殿中。乐人有男有女,或抚琴,或吹箫,或跳舞,无一例外穿着清凉,纱衣只遮住重点部位,大方展示修长美丽的身体。其中一名跳舞的男子更是举止大胆,用嘴衔着玉杯喂李恕喝酒。
李恕抬手挡住:“我不喝酒。”
男子十分惋惜,退了下去。一曲舞毕,婢女上前询问:“客人不喜欢他们的表演吗?”
“喜欢。很好。”
“喜欢?”可是李恕的反应很冷淡啊。
一连听了好几支曲子,李恕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婢女只好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李恕整整衣袖:“我很尽兴,现在想休息了。”
婢女如释重负,仿佛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我们这就退下。”
到了酉时,云朵如约前来接引李恕:“宴席已经备妥,主人正在等待几位驾临。”
“我的伙伴们呢?我要和他们一起过去。”
“这是自然,主人备了两辆金车,诸位可同乘赴宴。”
云朵说的金车,不是贴了金片的马车,而是实打实由黄金铸就的车,由两匹石兽并驾拉动,里面铺着兽皮,又宽敞又舒适。
暗河等人先一步等在车前,幻幻捂的还算严实,暗河与放寒山直接上身赤裸,露出紧实饱满的肌肉,珠链从胸前垂下,自背后交叉,最后系在腰上,头发全部散开编了细细的辫子,颇具异域风情。
李恕看了看自己穿的长裙,再看云朵黏在暗河与放寒山身上的视线,心下了然,她还挺会抓住机会为自己谋福利。
一辆金车可坐两人,云朵让他们自行选择与谁同乘,暗河自然想与李恕一起,放寒山却抓住他:“不行,你过来跟我和幻幻挤一挤。”
暗河不解其意,放寒山非要如此,等到三人都上了车,放寒山深吸口气:“我知道了。”
暗河与幻幻满头雾水等着他的下文,只听放寒山郑重道:“李仙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