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恶人

习惯戴着鸭舌帽的金发少女背靠在这间案发现场房间的木门上，她双手拿着手机，正在给什么人发消息，略显稚气的外表让她与这边森严的氛围格格不入，虽然现场已经没有和她有关的事，但作为第一发现人，暂时还得继续待在这里。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即使不用抬头，旅行者也知道那是谁，只不过今夜发生的案件她并没有参与其中的打算，专职于此的官方机构已经到达现场，而荧本身也并没有强烈的真相探求意图。

不过，今夜她有另外的惊喜。

地面上那撒落一地的“永续机芯”，这才是这些机械造物的真名，荧只是没有想过在她强行进入这间房时会见到这样的场景，当然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刑警们和几位嫌疑犯仍在互相争论着，即使没有参与其中，旅行者也没有错过他们所说话语的内容。

即使早已通过“净水之心”的追捧从而知晓背包里事物的珍贵，但从苏醒以来，通过逐渐发达的互联网荧早已想办法搜索有关乌鸦和深渊的信息。

只是不知为何，在这个特殊能力明显引起风波的世界中，在旅行者所在时间的现在，深渊却几乎销声匿迹。

这未免太过奇怪了，她所了解的那些深渊余孽不应该是甘愿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存在。

无论是荧还是提瓦特大陆的其他人，没有人敢小瞧深渊的危险性。

五百年前那场巨大的灾厄几乎吞没了提瓦特，还有旅行者苏醒，遇到戴因之后知晓深渊意图蛊惑风魔龙，改造奥赛尔的计划，即使当时的主持者是旅行者的血亲，加上纳塔这个国家数千年的抗争，深渊根本不可能这么“默默无闻”。

但就像没有裸露出来的冰山一样，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巨物才更为恐怖。

案件的发展似乎走入凝滞，但从305的住户口中排除了其他人入室抢劫的可能，那么剩余的对于萩原研二和伊达航而言，这就是一道极为明显的证明题。

死者所在房间的窗沿上找到了明显剐蹭过的痕迹，并且不止一道，能通过窗户直接翻越进来的也只有两边的房间。现场的三位嫌疑人中降谷零已经暗中告诉他们他与死人无关，那么凶手也只可能是居住在隔壁303的松下夫妇，但究竟是丈夫，还是妻子，或是两人合谋，还得另外找到证据才行。

负责搜查303的警察前来汇报，从两人的行李箱中确实找到与和地面机械核心一样的证物，被包装的严严实实放在行李箱的最里层，算是间接佐证了他口中的话语，周围的栏杆明显全部都被擦拭过，检验人员并未在上面找到攀爬痕迹，同样也没有在房间内找到任何可以充当凶器的物品。

见听完汇报后的警察没有说话，松下先生牵住一旁收看手机消息的妻子的手，他眉毛皱起，声音也带了些愤怒：

“所以我说了，这个人的死与我们夫妻无关，谁知道他是不是卖假货惹到了其他人。警官们，你们也该让我们这些无辜者离开了。”

“但松下先生并未完全就没有杀人的可能性。”

出乎所有人意料，开口说话的是那位黑色皮肤的侦探先生，他如常地将自己的手机放进口袋，紫灰色的瞳孔看着松下先生，明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也很随和，但却无缘让正面对着他的男性感到一丝刺骨的寒意。

“我，我都说过了，我一直和妻子在一起，根本没有离开房间。”

怎么可以忍受气势比眼前这个还没自己年纪大的青年压住，松下面色愤怒，声音却还尽力维持自诩高知分子的矜持，

“这一点，爱人可以给我证明。”

“亲属的证词当然也有证据效力，但是夫人你确定自己的丈夫从未离开你的视线吗？”

穿着黑色马甲的安室透继续微笑着，他态度随和，英俊的外表更彰显出自身的帅气。

搜查一课的警察们对此见怪不怪，他们所遇到的案件大部分都会被偶然经过的侦探解决，少数警方自己处理的案件也基本都与带领他们的两位警官有关，既然萩原研二和伊达航队长都没有开口，他们也没有阻止这位侦探先生发言的打算。

“我只有在洗漱的一段时间内没有见过我的爱人，除此之外他都与我在一起。”

这位被丈夫保护得很好的夫人神色温婉，听见安室透的问话，脸颊两边还带着红晕，

“不过，我中间有听过打开箱子翻找东西的声音，另外在我出来之后，他就已经拿好浴巾等着我出去之后接着洗了。”

萩原研二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位夫人的语气重点落在了浴巾两个字上，此外他看着面前女士依旧完好的妆容，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会有女士洗澡前不先卸妆吗？

然而下一秒，安室透就上前一步阻挡了萩原研二看向松下夫人的视线，

“那么只要找到那条被松下先生与浴巾裹在一起的毛巾，想必就可以在上面找到被害者的血液了。”

“你在说什么？不要随便无中生有！”

名为松下的中年男人色厉内荏，语气里的慌张却毫无遮掩。

“松下先生其实已经实验过了吧，”

安室透低下头，将之前专门注意到一枚机芯捡了起来，它的白色螺头部位有些扭曲，身体塑料部位明显变形，像是曾在什么上面敲打过一样。

事实上除了死者，应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伪装了多少复制品，但当这位侦探先生将这枚机芯举起正对灯光时，所有人都能看见那机芯身上的明显被使用过的擦痕。

“所以才会发现小野先生卖给你的是假货，于是你翻墙过来，将机芯用浴巾包裹起来，利用这个手作的凶器击打头部后杀了他，又从他的行李箱中拿走你认为是真货的那一枚，对吗？”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侦探先生的口吻却无比的笃定。

松下原本还打算争辩什么，警察们已经遵循命令从303的衣框中找到被裹在中间的毛巾，即使用香皂特意清洗过，上面却还是留下了血痕。

只需要对比血迹的DNA就可以知道这是否为死者的，这位中年男人面露不甘，但看到自己的妻子也跟着后退一步后，神色惶惶地盯着他后，就像是突然泄力了一样，他抱着头无力地跪坐在了地面上。

他早有杀人的打算，死者原本借助他的人脉才有了之前那份在科技院的工作，这位事业受阻的先生不知从哪个朋友那里打听到乌丸公司在收购机芯的消息，花了大价钱请死者从实验室那里把真品偷出来，原本打算赚一笔中介费，结果死者根本就没打算给他真的，甚至假货都挑了最容易被看出来的那一种。

将那枚假货交出去后，因为买家被欺骗，松下丢掉了一直引以为傲的工作，当他质问死者时，却只得到无情的嘲笑。

所以他才会选择动手杀人，借助自己妻子洗漱的空隙制造不在场证明，甚至因为死者已经昏睡，还可以把罪名嫁祸给下药的人。

结果因为死者提前点了一份外卖，导致尸体提前被发现，他根本找不到时间把那块尚未洗净的毛巾给处理掉。

*

这位真正犯人的妻子松下夫人痛苦不堪地捂住自己的脸，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丈夫会用自己来制造不在场证明，背影也佝偻下去，就像电影中的遭受苦难的女主角一样，周围人能明确感受到她的绝望。

萩原研二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而是和伊达航一起把犯人逮捕归案。

于此同时，现场散落的证物也都被检验科的人收起，那些据说能卖出大价钱不知道有没有真品的机芯也被装进死者原本的黑色行李箱中，准备带回警局。

旅行者全程都没有参与其中，她侧过身注视着警察们提着那沉甸甸的箱子走出了房间。

而正当荧准备和萩原警官告别后也跟着离开时，却突然被拦住，说要求在场的人员都需要做一个简单的搜身。

另一边，萩原研二打开了手机，最上面是降谷零发过来的信息。

【zero：给那位外送员搜下身。】

【萩原：怎么了？】

【zero：拒消息所说小野若身上应该携带了13枚不知真假机芯，但就算上凶器和犯人手上也只有12枚，最开始只有她进过房间，不排除被她拿走的可能性。】

【萩原：收到。】

不太理解为什么要连她的外卖盒都要拆开检查，荧配合的举起双手，等到搜身结束后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待的萩原警官。

案件已破，也从女警员那里得知神宫寺星无任何异常，萩原研二的神色也明显轻松起来，他有些好奇地盯着少女身上的工作装。

从她口中得知现在的兼职，清楚知道少女武力值的萩原研二也面露讶异，但他并未询问太多，而是拍拍胸口，仗义地表示之后会带着朋友们去捧场。

荧笑了笑感谢了这份好意。

而就在此时，那位解决案件的安室侦探也拖着黑色的行李箱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伊达警官。

这位安室侦探熟练地向两位警官打招呼，目光落在旅行者身上时，他也非常自然地向第一次遇见的少女做了自我介绍。

与荧相似的金色短发，较为黑色皮肤，健壮的身体以及始终温文尔雅的态度，这本应该与萩原警官一样给旅行者一种较为亲和的感觉，但荧总感觉他在暗地里审视着自己。

安室透并未久留，他一把拎起手中与犯人相似的行李箱，将它从楼梯上搬下来，告别后就开着自己的白色汽车离开了。

凶手的妻子拒绝了可以送她回去的警车，她说自己可以想办法回去。

荧也从警察手里取回了外卖盒，里面的食物估计只能成为她的夜宵。

而在不剩几辆车的停车场上，当她骑上自己的外卖车准备离开时，正好看见刑警将放着证物的黑色行李箱装进警车后备箱中。

行李箱底部是包装好的浴巾，旅行者用那可以看清远处飞鸟的视力，却在此时清晰地注意到浴巾并未因压力而陷下太多，就好像放在它上面的行李箱并没有什么重量。

怎么可能？

那可是用金属仿制的机芯，即使只有几个它的质量也绝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碰——

后备箱合上的响声让她从思考中回归，霎时，旅行者很快回忆起那位安室侦探临走前手里拿着的黑色行李箱。

某种不太好的猜测从旅行者的脑海中显现出来，她沉思片刻后，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和手下们说话的两位警官，原本荧还尝试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默不作声地旋转电瓶车握把离开了这里。

刚骑上马路，荧就注意到独自一人走在街边的松下夫人。

即使这位女性说会有其他人来接她，也谢绝了别人的好意。但这么黑的夜晚明显不适合让一位女性单独行走，注意到周围或许存在不怀好意的人，旅行者深吸一口气，决定掉头回去，远远地护送她。

夜晚街上的行人稀少，电瓶车也快要没电了，荧干脆关掉灯光，毕竟她的眼睛在夜间也可以看得到，接过很多跟踪任务的旅行者其实很擅长隐蔽自己的身形，注意到这位女士走进一间电话亭内，旅行者也干脆把电瓶车停在稍远一点的距离，打算等这位夫人碰见接她的人后再离开。

一月中旬没有夏季燥热的蝉鸣，但会有咆哮的冷风，路边一些即使在冬季也翠绿的树木跟着风声应和，偶尔还弯弯腰。

因为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回家，纳西妲就直接联系上了旅行者，荧合上手机，走到吹不到风的墙侧面，给草之神说说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以及打算回去后要给她看一个惊喜。

旅行者停车的地方没有路灯，还有一棵茁壮的柏树，周围漆黑一片，基本不会有人察觉这边还有其他人在。

那辆她有些眼熟的白车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她面前呼啸而过，然后一个帅气的甩尾停在了对面的红色电话亭处。

荧顺着声音探出头，清楚地看见那位松下夫人坐上白车的副驾驶座，然后那辆马自达掉头重新开往她所在的方向。

白色的汽车又从她身边掠过，然而这一次旅行者分明看见那原本没人的副驾驶上坐着的是一位金色长发的女性，她打开窗户抽着烟，脸上满是惬意，但上衣却还是那位松下夫人的衣饰。

在她身侧，那位解决案件的安室透侦探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

他们疾驰而去，留下满是诧异的旅行者站在阴影的墙角。

良久，荧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扶上自己的额头：

“什么啊，原来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