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金娘死了。

她的死讯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到了整座城堡。低年级的学生们哪里见过这样严峻的场面，就算是七年级的学生也会惊慌不安。

因为，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学生在学校里莫名死亡了。教授们轮番探查桃金娘的死因，可依旧一无所获，只能定性为一种鲜为人知的古老魔法，一种及其险恶的黑魔法。桃金娘的遗体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睁开，仿佛只是睡着了，但却永远无法再醒来。

学校里知道桃金娘的人不算多，但却有很多人知道是谁和她不对付。哪怕不算其他林林总总的，单是几天前的麻瓜研究课，就足矣证明了。

而今天的古代如尼文课上，洪贝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桃金娘。

从下课一直到礼堂关闭，几个小时后人们终于意识到桃金娘已经失踪很久了。迪佩特校长一向重视每个学生的去向，他立即要求所有学生留在礼堂，同时派出各学院院长寻找落单的学生。当这一番盘问结束，洪贝的名字被提了出来。

“我…我只是…我只是和她开了个玩笑！”洪贝怯怯的低着头，眼睛却朝上偷瞄着迪佩特校长的反应。

“那么，洪贝小姐，”校长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请告诉我们，你究竟是开了什么玩笑？”

洪贝噤若寒蝉，微微打着颤。她身边的跟班们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迪佩特校长，”一个女生站了出来，莱尼认出来她就是当初麻瓜研究课上，劝自己别管桃金娘的那个女生，“我当时听见了。洪贝说沃伦戴着眼镜像四眼狗。”

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声，窃窃私语声也渐渐响起。毕竟，学校里戴着眼镜的人可不少，迪佩特校长也是其中之一。

迪佩特校长抬眼扫了一圈礼堂，众人迅速安静了下来。

“既然如此，”校长平静地说道，“洪贝，去把沃伦小姐找回来吧。”

洪贝知道桃金娘最喜欢躲在哪里，每次她哭的时候，总是会去三楼角落的那间女盥洗室，倒数第二的那个隔间。那地方很破旧，平常也没什么人会去，桃金娘躲在那哭也不会受到打扰。但是洪贝和她的跟班们哪肯放过这绝妙的机会，桃金娘的眼镜就是在那里被踩碎的。后来她换了一副旧眼镜，但却完全看不见黑板了。

洪贝想到这竟有点想笑，只是碍于现在这严肃的氛围，她只能硬生生的憋回去。

就这样，她刚好碰见了阿布拉克萨斯，又亲眼见证了桃金娘的死亡。

学校里的霸凌事件事实上来讲一直是层出不穷，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明显都收敛了许多。粗俗点说，只有洪贝一个蠢货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针对别人。啊当然，还有她那几个跟班。

现在闹出了人命，洪贝又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需要接受迪佩特校长和一众教授的审问。

阿布拉克萨斯、跟班们，甚至前几天目睹过洪贝和桃金娘两人冲突的莱尼，也被叫了过去。

这次的审问显然比扎比克被石化，莱尼和汤姆被叫过去问话时要严肃的多。尽管莱尼知道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看到教授们齐齐板着脸的样子，还是令人发怵。

“莱尼，”首先发问的是邓布利多教授，“你能告诉我们，上周麻瓜研究课上发生了什么吗？”

莱尼没想到首先被叫到的是自己，微微怔愣后才将当时的事复述了一遍。末了，莱尼就看见教授们神色各异，平常表情就比较丰富的教授们，现在已经齐齐挑起眉头了。

“洪贝，”邓布利多的目光转向洪贝，“你对桃金娘的这种行为持续了多久？”

“呃，也没有很久吧……”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莱尼盯着洪贝，内心五味杂陈。她能看出来，洪贝的恐惧并非来自悔恨，而是害怕被降罪。她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丝毫愧疚，仿佛她从未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导致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可即便她现在悔悟了，又能怎样呢？桃金娘已经回不来了。

那条蛇类和它的主人是凶手，而霸凌桃金娘的洪贝同样也是凶手。

作为比莱尼年长的多的教授们，他们更加清楚洪贝现在的表情和行为是什么意思。教授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眉间紧蹙，失望的神情从他们的脸上显现出来。

迪佩特校长的语气变得异常严厉：“洪贝小姐，请你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再问你一次，这种霸凌行为持续多久了？”

洪贝被吓得后退了一小步，气息也不稳了：“应、应该是两个、两个月吧。”

莱尼的心被揪了一下，已经两个月了，如果不是当时洪贝做的太过火闹到了教室里去，她甚至一点没有发现桃金娘的异常。

如果她当时能再主动一些去帮助桃金娘，那结果会不会……

阿布拉克萨斯看到莱尼发白的脸色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了，他很想告诉莱尼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问题。错误本来就是霸凌者的，她没有袖手旁观，那时的她已经很勇敢的站出来了。

但他没有说，也不能说。

“阿布拉克萨斯，”邓布利多教授脸上还带着慍怒，但他显然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迅速调整过来，“我们很想了解当时发现桃金娘时的状况，你能详细说一下吗？”

然后，阿布拉克萨斯事无巨细的把当时的所有细节都说了出来，从听见声响到盥洗室的各个角落，只要是他记得的，他都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只是被问到为什么没去礼堂用晚餐的时候，阿布拉克萨斯迟疑了。

他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

所幸这一点并不是本案的关键，批评了他擅自离开的行为后，教授们就继续专注在洪贝身上了。

这场审问持续了很久，直到宵禁时间才告一段落。而教授们熟练拿起咖啡杯的动作表明，学生们的部分的确算作结束了，但他们的部分也许才刚刚开始。

莱尼感到一阵困倦，但她依然紧紧抿住嘴唇，绷直身子，强撑着站在原地。自从梅莎遇害后，莱尼每晚都被噩梦惊醒，梦中她总是挣扎着想要醒来，却被困在梦境里，无助但无法摆脱。而最近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她只能依靠着无梦酣睡剂勉强恢复些精神。

短短几天，她的眼下就从青色变为乌青。莱尼平常并不会化妆，可现在这副样子，她如果不遮一遮，谁看到她都会吓一跳的。

直到迪佩特校长让院长们送学生们回去，莱尼才稍稍弯了弯僵直的脊背。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前，她担忧的朝身后看了一眼，与比尔利教授的目光正好相触。他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像是在告诉莱尼不要担心，让她放心回去。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直到走进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

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男生，他低着头，指骨分明的手上把玩着魔杖，另一只手搭在交叠的双腿上。幽绿色的灯光与昏黄的烛火交织，朦胧的火光间，凛冽却依旧清晰。

只是一眼，莱尼的心跳瞬间就安稳了下来。她在汤姆的注视下缓缓走了过去，坐在他侧边：“哥哥，怎么还没睡？”

“你走了很久。”

明明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但这句话被他说出来的时候，莫名染了些不明的情绪。

“是啊，”莱尼叹了口气，“桃金娘……。”

“哥哥，学校不会要关闭了吧？”她忧心忡忡的问道。

汤姆微微侧过头，手上把玩的动作停了一瞬：“他们是怎么说的？”

莱尼摇了摇头：“没有明说，但是教授们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讲到这，她又想起来那些曼德拉草了，欲言又止的神情被汤姆瞧个正着。

“怎么了？”

像如今这样继续藏着掖着，莱尼本就不擅长撒谎，她总是很担心之后某一天突然暴露，倒还不如早早的就问清楚。如果真的是误会，她也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哥哥，我——————”莱尼犹豫过后几欲张口，却被石门的声音打断了。

莱尼抬头看向公共休息室入口处，是阿布拉克萨斯回来了，斯拉格霍恩教授也在。

“诶呀，汤姆和莱尼，你们怎么还不睡？已经很晚了，你们三个早点休息，明天学校可能要发新通知了。快去睡吧孩子们。”斯拉格霍恩教授赶着三个人去睡觉，说话的语气盖不住眼里的疲惫，莱尼不想让他太过担心，连忙答应了下来。

斯拉格霍恩教授走之后，场面开始显得尴尬了。莱尼和汤姆本来在聊天的，但现在阿布拉克萨斯站在这，也没法继续了。

先打破这“三足鼎立”局面的是莱尼，她那位置本就被夹在中间，一时三个人都只是沉默地站着，她实在有些受不住：“我去睡觉啦。”

莱尼的语气很轻，大概也是有点累了，声音比平时还要柔，像小羽毛似的勾的人痒痒的。汤姆手指一动，带了些力道捏了下莱尼的脸，惹得她上楼时还迷迷茫茫的。

阿布拉克萨斯在旁边看得分明，没兴趣和里德尔寒暄，不执一词的走向男生宿舍。

里德尔盯着他的背影，七年级，倒是比他想的还要早。

……

复活节假期的早上并不像预想之中那么美好，学生们没能如愿以偿的睡个懒觉，院长们早上八点半准时叫了所有人起床，九点钟在公共休息室集合。

大多数斯莱特林的学生们都哈欠连天，只有少部分作息十分健康的，看上去还算得体。

莱尼昨天晚上睡的迟，梦中身体沉沉的，早上起来并不是很舒服。好在她习惯七点多起床了，不至于头上乱糟糟的就冲下来。

“早上好，孩子们，”斯拉格霍恩教授站在中央，示意斯莱特林们安静下来，“经过昨天晚上的商议，这次复活节假期将进行集中管理。也就是说，一直到重新上课之前，学生们将不能离开公共休息室。每日的餐食会在十点、六点分发给大家。十二点会有水果，三点是下午茶。晚上十点之后强制回到寝室，不能在公共休息室逗留。我感到很遗憾。”

梅莎遇害之后，学校里有规定晚上六点之后必须回到公共休息室。但昨天是放假前一天，由于不能去霍格莫德村，迪佩特校长便宣布昨晚作为特例，可以在礼堂用晚餐。这已经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最大的宽限了。

可谁又能想得到呢？

碰巧就是在昨晚，学校里发生了那样恐怖的事。

斯拉格霍恩教授本以为学生们会怨声载道的，结果竟是一直沉默着。自然，每个人沉默的理由可能不尽相同，但对于莱尼来说，桃金娘的死意味着太多，生命的代价太沉重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没有多留其他学生们，只是把级长们，以及作为男学生会主席的阿布拉克萨斯叫过去多讲了些注意事项。

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聚集着，莱尼没有去凑热闹，独自一人回到寝室。

她静默的站着，手指抚过梅莎的床檐。

她现在能做的，还是太少了。小时候的莱尼渴望再快些去到霍格沃茨，现在的她一样渴望，渴望自己终有一天成为足够强大的女巫，强大到能保护所有她珍视的人。

那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