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燃的钢笔尖在纸面洇出星点墨斑，手背蹭过祖父寄来的俄文笔记，毛边纸的粗粝感让他想起国棉厂老墙的沟纹。窗台铜镇纸压着泛黄的电厂图纸，边缘卷起的俄文字母像锅炉房排气管道的锈迹。

保姆第三次添茶时，正用红笔勾勒《小王子》里沙漠星空的季燃突然咳嗽起来。暮色漫过布鲁克林桥索，他推开橡木窗棂，对岸金融区的霓虹在眼底碎成光斑，让他想起视频里祖父病房的心电监护仪。空调出风口飘来新换滤网的桉树味，他下意识用袖口捂住口鼻。

书柜第三格的老式收音机突然杂音大作，这是祖父从郑州寄来的旧物。季燃转动调频旋钮，短波信号穿过大西洋的静电干扰，隐约传来德语的新闻播报。他蜷进皮面扶手椅，椅背搭着的羊绒毯泛起樟脑味——去年寒假回郑州时，奶奶硬塞进行李箱的。

苹果电脑的冷光映着德语作业，季燃指节无意识叩击桌面的节奏，与楼下古董钟摆达成微妙共振。母亲从柏林发来的视频请求在角落闪烁，国会大厦玻璃穹顶的倒影像极了锅炉房的天窗。

季燃伸手关掉摄像头，边缘刻着"Jesse 2003"的青铜六角星书签在月光下泛起冷光——这是祖父用报废汽轮机叶片打磨的纪念物，边缘残留的热力井铁锈蹭脏了德语作业的页眉。他突然用红笔划掉"Industrieabgas（工业废气）"，改写成"Sternenstaub（星尘）"。

当电子钟跳向20:00，季燃把青铜书签夹进《小王子》第57页，他抓起青铜六角星书签冲出房门。保姆端着银羹匙追到玄关："医生说你不能..."季燃已经钻进安全通道，哮喘喷雾在金属扶手上磕出凹痕。

天台铁门吱呀划开时，哈德逊河的风灌满衬衫。季燃数着对岸零星的灯火，直到某扇窗户亮起橘色暖光——像极了记忆中国棉厂家属楼的夜灯，他正对着星空呢喃："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个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

七小时后，郑州西郊院子上方的晨星尚未隐没，江沉看着他手里澡堂票据背面的拼音发神，“戴眼镜的小人会是既然吗？”远方一颗流星正划过国棉三厂水塔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