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青银看着并没有在身边躺着,反而出现在不远处桌椅上,正趴着身影。
身影睡的正熟,丝毫没有察觉到房内动静。
青银穿上鞋子,轻手轻脚的托起被子小心盖到林茜身上,坐在一边看着女子的睡颜。
窗外天色渐渐由灰白过渡到更晃眼的白,映在那闭着眼的脸上,沉醉梦中的浅红逐渐显现。
时辰尚早,四下寂静中能听见楼下有些许动静,或许是店里的人在准备日常要用的东西,声音不大,不足以将客人吵醒。
回想起昨晚林茜突然的举动,现在似乎也没能给出个原因,但是林茜即使在要离开王府的时候也会先问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走,这让青银恍惚间想起几年前在破庙遇见墨云的时候,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不管是哪一次,她的回答都是“好”,即便并不知道前面等着的是什么,却很确信不会比现下的情况更糟糕,或者是可以信赖的人给出选择,因此她不害怕,也不担心。
阳光透过枝头照进房内,冬天的太阳一直都是如此,带来的热度并不足以抵消风吹来的寒意,金黄色的光亮却格外的刺眼,给这个冰冷的世界镀上一层火焰。
看着林茜皱起的眉头,两眼微微颤动着,青银估摸着林茜快要醒了,此处不比王府,但也得先把洗漱的东西准备好。
林茜突然坐起。
她让系统定了闹钟,每半个小时就叫醒她。
两个女生住店,又是在墨雨绑走她之后第一次住。
况且昨晚那人的眼神,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她得多放点心眼子。
看看门后放的两张叠起来的板凳,又转头看看床铺。
“青银?”瞌睡虫不翼而飞。
林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身上的被子落到地上。
“姐姐我在这。”
青银端着水盆从屏风后边走出来。
“姐姐醒了,现在要洗漱吗?”
青银将盆放到桌上,拿起地上的被子拍了两下放回床上。
转头看见林茜已经拿着帕子过了水,随便搓了把脸。
“姐姐,这是我的事情!”
林茜手里动作顿住,一脸不解的望向青银:“你都叫我姐姐了,我还能安心让你给我洗脸,我是瘫了还是失智了?”
赶紧再搓了几把,林茜站起身:“你也收拾收拾,咱们今天换个地方住。”
青银听话的收拾好自己,跟在林茜身后出了门。
……
“什么?”
“住这么一晚上,你要我十两银子?”
掌柜安然坐着,点点头,手指拨弄着算盘珠子。
“你怎么不去抢?”林茜气得想要越过柜台,给掌柜一个直拳。
“姑娘,你们住的可是上房。”
“况且四儿告诉我,你俩可是半夜来的。”
掌柜挺直腰杆坐起,一推算盘,眼睛直直望向林茜,一点不见害怕。
“你可知道我们这京兆的宵禁,可不是谁都敢那个点儿出门的。”
“要告诉了官爷,你和你这小姐妹,可不就是这十两银子能出的来的。”
关于宵禁,林茜不知道究竟是有多么严苛,以至于这个掌柜拿这个理由来诓她。
但看昨晚那个人的态度,应当不是简简单单的。
她看了青银一眼,想着青银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青银微不可察地摆摆头。
她没有自己一个人出府的习惯,往常都是墨云硬拉着她出府。
她知道有宵禁,但怎么来的,不太清楚。
对于府外的事情,她没什么好奇心,只要吃住都好就行。
林茜有些肉疼,从钱袋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到柜台上,手却没松开一点:“成!十两就十两,您再跟我讲讲宵禁的事。”
掌柜看着快到手的银子,两眼发光,笑呵呵的说:“姑娘说笑,叫我老薛就成。”
手朝银子伸去,使了点力气才拖动,将银子拿到手中掂了掂,开了口:
“说起宵禁吧,还得去年的事说起。”
“去年,皇城里那位,好像是遇袭受了伤,这个咱们有点路子,消息应该是真的。”
“这不,没多久太子和另外两位王爷开始一起监国理事,估摸着那位还没好呢。”
“京兆是哪儿,那可是皇城,西蜀都城。出了这档子事,要抓到人怎么可能轻饶。”
“自那时侯起,宵禁就管的严了,之前也是有的,但好歹看见人还劝几句,让人赶紧回家。”
薛掌柜咂吧咂吧嘴,像是在回味着什么,缓了口气接着说。
“现在啊,看见人就直接抓,关进牢里非盘问个彻彻底底、清清楚楚,人是出不了牢门的。”
“少则两三天,多则半个月呢。”
抬眼上下看看两个女子,啧啧两声,戏谑道:“瞧你们俩这,细皮嫩肉的,估摸着是受不下来。”
林茜听完,自动忽视掉最后一句里的嘲讽,问道:“那现在管事的是太子和哪两位?”
刚好她认识一位,就是不知道关不关人家事儿。
“那还能有谁,二皇子治王和那位最宠的三皇子端王呗。”
想听是一回事,真听到,又算是另一回事。
没想到还真有孟云泽一个事。
难怪他说去申民城是为了收集进贡物品,当时还以为人家就一个闲散王爷,游山玩水的就把事做了。
原来人本事可大着呢。
还是皇帝最宠的儿子。
也没看出来怎么得宠的,那做事方式真是不敢苟同。
把她这么一个有手有脚正值活泼好动的芳龄少女就那么禁足在一个院里。
不过人有钱是真的。
就是有点可惜不是她的。
林茜叹了口气,为自己那十两银子默了个哀。
揣着兜里的八十两银子,带着青银上了街。
昨晚她们走不了太远,这客栈离端王府也不过就两三条街。
时值清晨,有不少人在街上边走边挑选着买菜,中间掺和着一些早早便摆上的早点摊。
做油条的,卖油饼的,擀皮儿捏包子的,拿着长筷子熟练挑面的,各种都有,混杂在一起的食物香气在这条街飘荡。
漫漫人间烟火气,抚慰人心和肚皮。
闻着摊上飘来的气味,林茜肚里的馋虫是真饿了。
径直走到一家卖油条的摊,包袱一放,朝老板喊道:“老板!两根油条两碗豆浆!”
吃完放下几枚铜板,两人又继续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
刚过了拐角,一群人围在一处,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好不热闹。
两人好奇的凑在外圈看了半天,原来是个算命的。
坐在摊前的人头戴蓝底道士帽,眯着眼,两指一掐,一下一下的捋着自己并不长的胡子,一身灰褐色道袍薄不禁风,孤零零的在风里哆嗦着。
“大师,你看我这难可有解法?”道士面前的那位,神色紧张,双手紧紧握拳,急切地求道士相助。
道士捋着胡子的手停了,闭眼,在空中掐指算了算,嘴里念念有词。
半晌,他睁开眼,面容慈祥的笑了笑,炯炯有神地眼睛直视对面,缓慢开口:“嗯……老朽有一法子。”
他弯身拿出一张黄纸,用蘸了墨的毛笔在上面画了几道,然后拿起符纸念了两句,再把符纸交给对方。
“回去后立刻将这符纸贴在门后,两日后巳时摘下来,用火灼之术烧尽。”
“好好!谢谢大师!谢谢大师!”对面喜出望外的接过符纸,从袋里掏出块银子,连忙起身道谢,拨开人群奔走了。
位置一空,旁边等着的人立马就抢了上去。
林茜看看那块看着不少的银子,又看看道士。
居然还有这路子?
对于鬼神之说,她是不信的。
作为二十一世纪相信科学的人,她既不相信这世界有神明,也不相信这世界有鬼怪,她只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对于算命这档子事,青银倒是眼巴巴望着,好奇又很感兴趣的样子。
她拉住林茜正要离开的手臂:“姐姐,我们也算一个吧。”
说实话,林茜是想赶紧跑路,万一今天孟云泽那狗发现她溜了,还卷走人一个小侍女,不知道后果怎样,肯定得用相当惨无人道的法子收拾她。
不过现在也才早上八点,说不定人都还没醒,更别说发现她俩跑了。
看着青银,她实在有些狠不下心:“行,算一个!”
青银占着自己身形娇小,拉着人很快就钻了进去,周围人看着她年纪小,不过笑笑就让人过去了。
“先生,你帮我算算。”
“就算我和姐姐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坐上凳子,青银豪气的从袖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拍在桌上。
道士看了看两人,闭上眼掐指算着,眉间神色确实不太好的模样。
他睁开眼,对上青银纯净好奇的目光,又闭上再算了一次。
“姑娘这问题,只能说有法子,就是成败一念间啊。”末了,叹了口气。
林茜听到这有些气恼,这人莫不是为了卖符纸的吧,净说些不好的话。
瞪了道士一眼,她拉着青银转身便要走。
“欸,姑娘,要不换个其他的问问?”
“不收你钱。”
听到这,林茜停了脚步,坐了回去,眼睛清明的看向道士:“成!你给我算算我的财运。”
道士接过问题就算了起来,看他神色似乎不算好,也不算坏。
“姑娘这财运,时有时无,看着要到顶,好像立马又全都没了……”
听了这含水量百分百的回答,林茜更加不耐了,直接起身就走。
道士见人带着怒气起身,立马闭了嘴,唯恐这摊子不保,人也得折里面。
过了会儿,没听见动静,睁开一看,两人已在十几步开外,他连忙站起来朝那身影大喊:“姑娘!日后你的选择会影响这结果,还望姑娘好好选呐!”
两道倩影消失在墙角,也不知人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