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必须一死,带着这些人受苦作何,宋迎舟挥挥手,作出了他的决定:“是我无能,如若你们愿意,可回乡亦可寻找其他的能人。”
沈听澜从未见过这样的宋迎舟,没有任何斗气的宋迎舟。
她有点心疼,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他最大的遗憾。
可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她弄不清楚原因,或许她未来才会知道,但此时此刻,她要劝宋迎舟。
“王爷,您是觉得自己无法回来了吗?”沈听澜几乎是颤抖着问出这句话。
她不愿意相信。
“王爷,您看看这个王朝,它真的还能撑那么久吗,您真的要我们去侍奉他人,接受他们保守的思想吗?”
话语说出,她看见宋迎舟脸上的迟疑,她继续说:“王爷,倘若您回来了,我们也许很幸运地会是您的助力,倘若回不来,有您的吩咐,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终会照亮这个国家的未来。”
“居鞅,你说的对。”
宋迎舟扯出一丝无力的笑,他本就不愿自己辛苦培养的一群谋士解散,他的离开不应该成为这些人离开的理由。
哪怕他不在,有这些人,这个国家也会少很多的苦楚。
沈听澜听到这里,大概也是明白了,原剧情中,宋迎舟应该是解散了自己所有的势力,已经想好死在那个遥远寒冷的国度,但或许其中经历了什么,他活了下来。
南平国休养生息,军队势力大盛,打赢了北漠,宋迎舟就此回国。
他没有想过这个国家军队强盛,百姓却是贫苦不堪,他或许真的是幸运的,一回国曾经那些谋士就都回来了。
只是他遗憾,遗憾自己的求死心,遗憾将自己想的太重要,丝毫没有为这个国家的百姓着想。
辜负了一群人对他的期待,南平国尚武,他身边的这些人是少有的提倡关心百姓的人。
是宋迎舟,是他自己,蹉跎了那些人的时光,甚至有些人在理想失去任何希望的时候,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为理想而死有何惧?
有些人单枪匹马,以瘦弱之身,孤身一人提出倡议,刑罚所致,死得满目疮痍。
秉忠而谏,何惧一死?
宋迎舟惧,这些人的死,是他的错。
所以他回来后,才会重新将剩下的门客聚集,开始慢慢拥有自己的权力,开始改变这个国家。
沈听澜盯着宋迎舟的脸,看见那张脸上重新浮现的求生的志气,将自己早已写好的谋略图留给他。
虽在北漠,却仍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内外勾结,门客集中留在京城,另一部分分散在大陆各处,尤是北漠。
以飞鸽传信,掌握各处消息,北漠臣子江贤是可用之才,他生于南平,是南平国人,南平战败后,隐身化名,在北漠王室,与他达成联系,就可传递信息。
宋迎舟有些震惊地看着范居鞅,他从未想过,范居鞅会做到这个程度。
沈听澜的灵魂再一次开始变得虚无,那支千日红华微微垂下脑袋,沈听澜看见宋迎舟成立了自己的暗阁。
他再次变成了操纵局势的提线人。
巨大的拉力将她灵魂剥离一般地拉扯,她回去了,她甚至没有看见宋迎舟前往北漠。
【感谢宿主!第二个遗憾已经弥补,宿主的伤已无大碍,请宿主继续完成主线任务!】
猛地睁开眼睛,入骨的竟真的不疼了,她稍稍偏头,看见坐在一边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宋迎舟。
宋迎舟见她起来,眼神中迫不及待,先一步站了起来,却还是镇定地走过来。
“如何?”
沈听澜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脑中浮现的全是那个幼小宋迎舟坐在台阶上的可怜模样,嗓子眼一阵剧痛,目光凄惨,苍白的脸冲着宋迎舟,乖巧地摇了摇头。
宋迎舟从背后拿出水,温润的水顺着嗓子眼向下,喉咙间的疼痛终于舒缓了几分。
喝完水后,宋迎舟拿着杯子,也不离开,深究般地看着她。
她刚刚苏醒,整个人仍沉浸在幼小宋迎舟生活的副线之中,就好像玩了一场真人剧本杀,愣愣地待在床上。
宋迎舟发现她的异常,很是担忧,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最后还是沈听澜先开的口:
“宋迎舟,我小时候母亲特别忙,都没有时间照顾我,我那时每天都很难过。”
宋迎舟停住脚步,放下手中的水杯,不懂她为何忽然说到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还是眼前这个沈听澜真正的童年故事。
眉角微挑,没有什么反应,静静地听她说。
“后来我和母亲大闹一场,质问她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母亲陪,就我没有,母亲没有骂我,她告诉我,还有很多人需要她的帮忙。”
“她给了我一个娃娃,告诉我,想她了就看看娃娃,就是她在陪我。”
沈听澜看向宋迎舟,男人站立在她的床前,眼神似乎有些迷离,像是完全沉浸在另一件事中一样,可沈听澜知道,他有在听。
“后来,母亲走了,我就和那个娃娃一起度过漫长的痛苦期,一个人成长。”
她笑笑,宋迎舟没想到故事的发展是这样,心口一软,偏头看着她。
笑得比哭还难看。
“说来奇怪,我一点儿也不孤独,可能是一个人太久了,只是长大后我才发现,自己太需要爱了,也太容易接受爱,放下就好像要了我的命。”
沈听澜的母亲是一名律师,一名只打婚姻案的律师,可能是因为自己遭受了不公平的凄惨婚姻,她想解救更多和她一样的女子。
处处为着那些委托她的可怜女子打着官司,在出法庭的案子中,出车祸,死在路上。
给了那么多女子救赎,却给了自己女儿无妄的童年,沈听澜缺爱太厉害了,她深知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因此在事业生活上十分努力,可当有一个人给她一点点小爱,她就全身心放下戒投入,也为此受太多苦。
“为何和我说这些?”
宋迎舟已经踱步至她的的床边,眼眸幽深晦暗,看着床榻上痛苦至极的人,想了想,还是伸出手,轻抚她的头,安慰她。
沈听澜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只是想告诉他,这世上有人和他一样,有人与他一样痛苦,却也顽强活了好久。
她很害怕,害怕宋迎舟那时的求死心,。
她更没有去幻想得到宋迎舟的回应。
“你听听……”
听听就好……
“沈听澜,我幼时也像你这般,比你还不幸运,但我还是活到现在。”
这是在安慰,宋迎舟的安慰?
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眼神都亮了几分。
“我母妃走的时候也给我留了件念想的东西……”
沈听澜脑子开始回忆,那段记忆自己全程参与其中,怎么会一点印象没有。
宋迎舟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簪,那支楚晚一直带着的玉簪,水仙花的模样甚是好看。
楚晚打出宫就带着,后来跟着段飒生活越来越清贫,各种首饰都被段飒拿去当了钱,唯有头上那支水仙簪子,愣是没有换。
段飒笃定是皇帝送的定情信物,次次与楚晚吵架,后来这簪子就消失了,原是落到宋迎舟手上。
只是原本六瓣的花只剩下三瓣,可怜的和香消玉殒的楚晚一般。
沈听澜觉着疑惑,亡母之物应是会好好保存的,宋迎舟这样的人更不例外,怎么会毁坏成这样。
宋迎舟看出她的不解,把水仙簪子收起来:“父王看见了,把它摔碎了,我的念想也没了。”
话音低沉,这是第一次沈听澜从宋迎舟的语气中感受那么深重的悲伤无奈。
宋迎舟从未恨过楚晚,虽然她为了一个男人,放下所有,但他始终忘不掉和母亲作伴的岁月,他母亲与父亲那一段故事,他说不清谁对谁错,段飒千该万死,他的父亲母亲或许不是。
玉簪毁坏后,执念更加深重。
沈听澜懂他这种感觉……
她也曾在无数个黑暗的夜晚没有任何人的陪伴,狭小的房间隐藏太多的眼泪,她恨过自己的母亲,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可以坦然面对那一份阴暗。
恨其实不是爱的对立面,它反倒是爱意的另一种延续方式,即使反目,那种相同的观念也永远镌刻在灵魂深处。
“宋迎舟……”
鬼神神差地喊出他的名字,脱口的那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愣,沈听澜犹豫两分,还是伸手触上宋迎舟。
宋迎舟掌心微微颤动,目光紧紧盯着她的手,手上伤痕仍在,触碰到玉簪的一瞬间,心中的怜惜如溃堤的大水。
他变成了观潮的人,纵使面前是大潮翻涌,他也安静地站立着,倒不是心中静如止水,而是心里的浪潮远比外界热闹。
“宋迎舟,以后我会陪着你……”
不论是你的童年、青年、此时此刻还是未来,只要我在这个世界,每一分每一秒,我都陪着你。
原书中寥寥几笔讲述完一个人悲惨的一生,他们总有千百种方法,让一个配角彻底沦为主角成功的垫脚石,宋迎舟就是这样的人,专横、变态、病娇、冷血……这些词是他一出生就既定好的原则程序。
或许是冰冷的工具人有了情感,有了不甘,才会有自己的穿书,那就由她,去陪着宋迎舟感受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