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府，四皇子楚承明喂了一把湖中鱼儿鱼食，紧盯着争先恐后的鱼儿，沉默半响，而后抬眸看向湖中央。
“赤羽，她出发了吗？”
赤羽抬头，眸里划过一丝了然，声音却平静如常，“云昭大将军已出发两刻稍多。”
预料之中的答案，但内心深处想问，也顺从问了一句的楚承明，神色不变，视线也不移，微微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又是沉默片刻，像是有了决定一般，闭眼，再挣开，随即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从喉间发出。
罢了，如今局势于自己也并无影响，就当是还了她少时的恩，往后......楚承明眸光一闪，里面的眸色越来越浓，一瞬间平静就转为势在必得。
“赤羽，研墨。”
“是。”
不一会儿，两封不同的书信就出来，先卷起后写的一封，放入特殊信筒，再卷起另一封放入常用信筒，一并朝一旁递去。
“即刻送去临南。”
“是。”
一封，还是两封？特殊还是常用？赤羽丝毫不多问，因为他清楚，只要是送去临南，都是送往临南独属于他家殿下的情报机构，然后特殊信筒的再由情报机构送往安南王府。
丞相府，二皇子楚承廷喝了一杯又一杯茶，脸色也没好上半分。
语气再怎么克制，也压制不住那一丝怒气，“我这个父皇啊，还真是一如既往懂得平衡，她云昭一女子，能比得上......”
“殿下。”杜丞相严肃着脸喊道，及时打断了二皇子不合适的话语。
楚承廷这才意识到他这话有些不管不顾了，但碍于身份，他并没有出口认错，或者说什么，只轻咳一声，抬起茶杯继续喝茶，努力压制顷刻间替代了怒意的恼意。
看人静了下来，杜丞相脸上的严肃才褪去一些，等人放下了茶杯，才勾起唇角道：
“云北鸿已死，大庆与北齐这一战可不会轻易结束，云昭即便接任了大将军之职，她与五皇子的婚事已彻底成不了，北苍军......”
杜丞相皱了皱眉，稍一停顿，才又道：“事后一想，北苍军兵权既然没落入四皇子或者五皇子之手，那殿下的人没接下北苍军大将军一职或许也不是不好，毕竟以目前战况来看，此战没之前预想中那么轻松。”
“大体来说，之前的局势已是破了，目前于殿下，当属有利，后续若再传出点对镇国大将军府不利的话，或许这利还能往后再续上一些。”
楚承廷顺着话，垂眸一想，也确实如此，他没得到北苍军，楚承明和楚承朝也没得到不是？而且楚承朝婚事得来的一大助力也没了。
至于魏太师举荐云昭那额外带着的人情......呵，就像他舅舅所说，以目前的战况，云昭能不能胜？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都不一定！
再说，即便云昭活着回来了，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现下，他舅舅说的传出点对镇国大将军府不利的话，不就是一个提前埋下的法子吗？
虽然这法子有点无耻，可做大事者，哪个手上不沾点腌臜之事？赢了这叫做权谋，输了才......
哼，不可能输！
楚承廷的眼神越来越暗，也越来越狠！
但这暗、这狠，在抬头看向杜丞相时，又瞬间退到了最深处。
“别被查到我们身上就行。”
太师府，五皇子楚承朝看完太师递给他的信，额眉拧了又拧，才缓缓松开，微微叹口气。
“阿...云昭实有谋士之相啊！短短时间，就做到了以策万全，猜到了父皇的心思，可惜......”
自家外孙于云昭的夸赞，魏太师丝毫不惊讶，因为他也这么认为，他于宫中所说举荐理由，除了其三稍微润色外，都是为真！
收到云昭的来信时，他不意外，可看完云昭信里所写，他意外之余全是感慨。
感慨云昭之慧敏，女子之身，未入朝中半分，就通透朝中各方局势；感慨云昭之果敢，婚姻之事说放弃就放弃，还道情说明她与五皇子这桩婚事以目前局势不成比成更好；感慨云昭之胆大，竟敢猜测皇上的心思，还选择与他明了；感慨云昭之自信，明明没对外展示过兵法战术，却敢自认不输她大哥，甚至还敢自称能与她父亲对上一番......
这些感慨，确实能说动他撑力进宫六分，另外四分则是云昭最后一句：皇上定会允昭之自荐，若来日昭凯旋，定当铭记太师今日举荐之恩。
此句可不是一般自信能说出的啊，这是笃定！
可也确实如云昭之笃定，几方争兵权之下，皇上定会选择云昭。
毕竟......皇上在实行他的计划时，又怎会不知云昭之才能？
才能有了，能担起那担子，又跳脱各方势力之外，且还是北苍军大将军之女，此乃皇上最好的选择！
即便这选择会打乱......不，应该说在云北鸿战死沙场起，就打乱皇上的计划了。
计划关键之一有变，那云昭就不可能再成为五皇子妃！那选择就不存在放弃...不，云昭接任北苍军大将军之职，由他举荐而成，那于皇上的计划就补上了。
怪不得云昭接任大将军一事定了后，皇上没留下他问举荐之根本缘由！
他们这位皇上啊，还真是......呃，其谋略高得令人敬畏，还好于国事上是明君。
那云昭呢？她是知道皇上的计划，才给他来信，请他进宫向皇上举荐她？
想到这里，魏太师下意识捋起胡须，眉眼越蹙越深，渐渐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点，又瞬间舒展开。
云北鸿都不知的计划，云昭又怎会得知？于这点来说，纯属巧合罢了。
魏太师看向五皇子，瞧着人因他的蹙眉而疑惑，回他所说的话时，连带解释上一句：
“云北鸿把儿女都教导的很好，云昭之才能，不输男儿一分，甚至比一般男儿更有胆魄，她一句‘皇上定会允昭之自荐’让你外公我此刻想起也还恍惚。”
你外公我，是魏太师故意显亲近而为之，目的就是对五皇子可惜之后未言的话语进行劝解。
“殿下不必觉得可惜，殿下与云昭无夫妻之缘，也可有友人之谊，以云昭之才能，在现下局势，她入朝为官不仅是大庆又得一才能之辈之幸，也是殿下之幸。”
楚承朝怎会不知？在云昭大将军之职被他外公举荐而成时，他就知。
他只是对云昭有了儿女情长的喜欢，可身为五皇子，他又怎能因为这点儿女情长，就不管不顾去驳了他父皇的意？
况且......云昭对他，也并无真正的儿女情长啊！
云大将军未战死之前，他还能奢求说：待成亲以后，他或许就能捂热她的那颗心，让它真正为他跳动。
可云大将军战死了啊，云家三个儿郎也战死了啊！
他的奢求哪还能有一丝的可能？
楚承朝努力敛起眸中的失落与失意，但再怎么努力，开口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脆弱，“外公，我知，我会放下的。”
或许是因为在太师府，又或许是因为面对的人是他外公，楚承朝注意到了自己的语气，但他突然就不想克制了。
眸中要褪去的失落与失意也在他外公的面前尽显出来。
瞧着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神情的五皇子，魏太师轻轻叹口气，不再劝说，任由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等人缓和过来，才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朝儿，在这世间，不管是什么情，要想得到十全十美，都是由个人心中的界限来定，现在的放下也未尝不是将来的十全十美。”
楚承朝一顿，随即起身，扶上自家外公，“外公，我会明白的。”
“嗯，外公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