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沈丽姳和尤梨的神情恢复如常,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宫里的一切只要是没有特意阻止,一般传达的都比较快,才等沈丽姳坐在窗前的软塌上扇着团扇,尤梨就一脸无奈的走了进来,看着惬意的自家姑娘,叹了一口气:
“姑娘,宫里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哦?说了些什么?”
桌上的茶点比起宫里的更加精致可爱,沈丽姳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发觉不合口味,又把它扔回了碟子里……
“姑娘,这是崔嬷嬷给你准备的药膳点心,你要是吃不完,今晚你只能再喝安神汤!”
屋内瞬间沉默下来,沈丽姳扇动团扇的动作都有停止了。
眼神怨念地看了一眼尤梨,发现她并没有任何改变的盯着自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神瞥了一眼刚才的碟子,手还是认命地将茶点拿起来,一口吃掉。
茶点虽是药膳,却也干巴,皱着眉嚼了两下,还是忍不住伸手拿起一旁准备的药茶。
一口气将其喝了个干净,口中的茶点也被她咽了下去。
深呼出一口气,看着面前战站着的人,神情无奈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
手中的团扇重新扇动,剧烈的动作,着实展现了她如今的心情。
望着快速扇动的团扇,尤梨低下头,掩盖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努力想着自己得知的事情,坚定并忍住自己不笑出声。
看尤梨努力忍笑的模样,沈丽姳心情倒好了不少。
看着她努力憋笑的模样,手中原本快速扇动的团扇也放缓了动作,一下一下的扇动,眼神也在打量她什么时候憋不住。
若是能憋住,无非就是少一个乐子。
可若是和往常一般,憋不住,那这个乐子,今日她可不会放过!
还好,这次沈丽姳并没有得偿所愿。
尤梨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面容平静,似乎刚才的事情只是梦幻泡影:
“宫里的人说,姑娘不仅受太子妃庇护,更是得了太后、皇后的喜爱,如今看来,姑娘今日入宫的期望是达成了!”
手中的团扇扇动的速度逐渐变慢,沈丽姳的神情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高兴。
察觉她的神情,尤梨待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嘎嘎嘎……嘎嘎!”
一声鸟叫让屋内的沉默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人细细听了听,抬眸对视一眼。
沈丽姳从软榻上站起身,主仆二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窗外,一只黑不溜秋的鸟儿在外面的树桠上跳着,转着圈跳动的模样,却让两人都紧皱眉头。
“说什么了?”
黑色的鸟儿努力的叫着,屋内,两人的眉头越发紧皱,尤梨甚至眯了眯眼,凑到沈丽姳的耳边说道:
“珍宝楼传来信息,说春雨阁的事情查到了!”
紧皱的眉头的挑了挑,回过头看着尤梨对自己点头,忍不住轻笑一声:
“真是没有想到啊!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信息,具体是什么?”
尤梨视线看着外面跳来跳去的鸟,眼神之中的情绪越发冷漠,甚至还可以从中见到些许狠厉在:
“说了,说春雨阁那位一进去,决明卫就开始有了大动作,甚至咱们的人,还发现暗卫都进了里面,不仅如此,那位瑶佳姑娘似乎也是决明卫的人。”
暗卫都进了进去?还有那位头牌姑娘……
沈丽姳眯了眯眼,冷哼一声,看来一旦用心去查,有些事情,他们也丝毫没有去隐藏啊!
站在沈丽姳身后,望着自家姑娘如今的模样,尤梨眼中透出的狠厉让她如同一只毒蛇一般,盯着人,一看就让人渗人不已:
“姑娘,果然不你所想,那位六皇子,不同小觑!”
自然不同小觑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位六皇子当是他们寻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的决明卫首领!
轻笑一声,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表情慵懒地前方歪头的鸟儿,满脸淡然地回答道:
“这场戏,得去看看,不论是春雨阁还是那位六皇子,可都是大戏啊!”
尤梨瞧着自家姑娘幸灾乐祸的样子,也没有阻止,反倒是恭敬地回答:
“是,奴知道了,这就是让他们安排,明日,咱们就去瞧瞧,这场好戏的开幕!”
回望着尤梨,发觉对方努力低着头,试图隐藏住自己的笑意,沈丽姳就笑出了声,用团扇轻敲了对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这么幸灾乐祸。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看好戏的缘故,一晚上主仆二人都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因为第二日的事情所影响。
然而,睡得熟的弱点,却体现在了沈丽姳身上。
视线模模糊糊,整个人都格外沉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缓过神来,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然而清晰起来的视线,还不如刚才模模糊糊,至少刚才的还能隐约看到些许东西的存在,哪像是如今,白茫茫的雾笼罩在她的周围,什么都看不见。
在雾影中徘徊,沈丽姳一时间无法找到出路,可她的神情淡然,很显然一点都不着急。
的确有什么需要着急的!毕竟雾隐山那么大,除开内外门人群聚集的地方,其他的全是雾气笼罩,经年未散。
“阿兄,你怎么了?”
雾气中,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沈丽姳一时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却始终记得,这是熟悉的声音。
往声音的方向走去,沈丽姳目光似乎在着急地找寻着出路,又像是在找寻着声音主人。
“我无事,不必担心……”
少年的声音已有几分深沉,似乎已至变声末期,然而未完成的声音,却还带着少年意气,多了几分异样的潇洒自在。
其中的情绪就像是在安慰小孩儿一般,明明有无限忧愁,却偏生一丝一毫都不肯能说!
“阿兄,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小女孩儿显然是发觉了这一点,声音奶声奶气的,带着小孩儿独有的撒娇!
脚步越近,沈丽姳听得越清,可是走的越近,雾气却越重。
似乎也发现,如今走路跟不上雾气的侵蚀,沈丽姳罕见地奔跑起来,越跑,身体越发轻快,如同一只鸟儿,即将要飞于空中!
“别怕,别怕,相信不管发生什么,阿兄都会帮你铲除的……”
好似发生了女孩儿的害怕,少年的声音猛然沉了下来,其中的狠厉,比之尤梨寻常的模样更甚。
也不知是不是跑步的缘故,沈丽姳的视线愈发清晰,熟悉的雾隐山后山,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那里,此时的少年背对着自己,看不清究竟是谁,然而小女孩儿的面容却面对着她,露出熟悉的模样。
那就是自己年幼时期的模样!
眼睛猛地睁开,床顶的纱幔在月光下及其柔和,如同河中波澜,预示着这只是一场梦境。
坐起身,外榻的尤梨翻个身,沈丽姳立马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虽知道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但并未切身经历之人,依旧带有侥幸!
小心地等到屋内又一次陷入沉寂,沈丽姳才在床幔之中,轻声叹了一口气。
手放在心口,低垂着头,紧皱双眉,她回忆着梦中的情景。
要说起来,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已然不记得了,唯一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记的,就是年幼的自己注视着她的神情!
那双眼睛冷漠无神,如同一个黑漆漆的深渊,注视着你。
除开这些,就是雾隐山后山,还有那位阿兄。
据她所知,自己在雾隐山除开耀嘉,并无什么阿兄存在,可雾隐山后山那地方,的确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地。
哪怕是婵玉和耀嘉,甚至是师父山主,都不知道!
这就很让人费解,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难道是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
这个预感,莫不然是正确的?沈丽姳仔细思索了自己这些年的事迹,得出的结论都指向了那一次落水失忆。
重新找回记忆后,她曾经细细查了自己的记忆,那三年的记忆没有丝毫隐藏作假的可能,那三年之前的记忆呢?
不知道为何,让她一下想到了今日和太后的对话,她也把自己似乎忘了什么的事情说了出去,但那时太后的神情,很难不让人去细思。
握着身上的被褥,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面料,丝绸轻柔,却也显得它脆弱。
月光下,浮光锦的面料看起来熠熠生辉,却衬得沈丽姳的眼神越发幽暗:
“若真是婵玉插了手的话……”
那次落水失忆,若真是她插了手,那自她入京开始,局就下了!
或者说,更加让人害怕的,就是随着她进入者京都,他们的局就已经开始了。
重新躺了回去,望着头顶的纱幔,沈丽姳不由地仔细思索着这件事。
如果按照她刚才所想,不管是哪种,如今他们下的局都已经开始了,既然让她恢复记忆,那么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哪怕是她如今发现,也无济于事。
醒来之后,她虽与婵玉传过些许信件,然而一切的平常,让她无法从其中了解到她的布局。
不,应该有了解!
沈丽姳眯了眯眼,想起新婚那日的喜娘,还是那张名单单子……
翻身起来,沈丽姳掀开床幔,看向放单子的盒子,起身,走了过去,拉开盒子盖。
里面的纸张让人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将其拿出一个个地看了起来。
时间渐渐过去,等到沈丽姳看完,月光也被天中之云遮掩,屋内重新变得寂静和黑暗。
半响后,沈丽姳将盒子关上,按照记忆,走到烛台边,亲手将它点亮。
摇曳的烛光看起来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就要熄灭。
抬手,将手中的纸张放在烛光之上,看着火苗逐渐扩散,沈丽姳转动手腕,试图让其充分染红。
火光逐渐变大,沈丽姳在光亮的映照下面无表情,看起来清冷又略显可怕。
握住纸张的手指突然放开,燃烧的纸张落在桌上的银色镂空的盒子里,目睹着它在火中由白变黑,蜷缩在一起,沈丽姳才冷淡地开口道:
“尤梨,明日记得提醒我,问问华宏,这些年的婵玉究竟做了什么!”
身旁,尤梨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手中拿着一个披风,披到了沈丽姳的肩上,看着那摇曳的烛光,淡淡地回答道:
“是,奴定会提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