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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万骨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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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上火苗噼啵晃荡,恍地爆出明亮烛花,寒星白汽缭绕。

掩在缱倦流光后,楚轻舟一双眸子极深极静,不惘于云山雾罩般虚妄。

“段师兄倘若抱恙有疾,切莫讳病忌医。”楚轻舟兀地无厘头开口。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感召鬼祟亦可致遽然昏厥,不若我为师兄画张辟邪符化煞。”

“嗯,符篆一学颇有门道,方才我探你神识不全,似是离魂之症,不知段师兄可否谈谈一枕黄粱间梦到些什么,我也好对症下药。”楚轻舟略显为难地旧事重提,丝毫没有秋后算账作派,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促狭抬眼,目光温和清透,仿如青白月色下拢着层薄雾轻纱的一池幽潭。

有风轻拂烛火摇摇曳曳,好似潭面泛起涟漪,一道人影措不及防跌了过来,广袖如云舒展开,惊起歇在墙沿的避火飞蛾,它懵懵懂懂游离在陡然发出闷响的过道间,振翅扑朔间悄无声息掠过一只向外疾驰的纸人。

段听祁覆在楚轻舟身上时绷紧如弓,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方才一股推力自背后袭来,他不受控制扑向楚轻舟双双倒地,好在他及时偏过头没亲上,堪堪停在楚轻舟唇角那颗痣。

月光岑寂,空气为之凝滞。

楚轻舟此刻低眉静目,眼睫处纤毫毕现,领口散开,流云纹衣袖凌乱挽起,偏偏眸子似融了雪意般冷清,暗流积蓄,人气寥寥。

段听祁恍地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开,一整个退避三舍,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救命,好尴尬。

段听祁扶额掩面,似乎想把刚刚离得太近时清晰贯入耳的心跳呼吸声抛之脑后。

楚轻舟主动移开视线,凝视着梨木矮桌上的人鱼烛火,瞳孔熠熠生辉。

“段师兄,此次并非我所为。”

“不过,段师兄,你素来都是这般堵嘴的吗?”

楚轻舟说话间笑意清浅颇不为意,倒显得段听祁蹴尔远离的举止欲盖弥彰。

段听祁快要尴尬窒息了,刚刚倒地的时机太过凑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为了不答楚轻舟问题,丧心病狂迎男而上封口,他讪讪道,“意外,这是个巧合,刚刚有东西推我。”

楚轻舟莞尔,“那只纸人吗?我看见它往外走了。”

灯残瘦影,朱火照人,楚轻舟半拢起手悬停遮在眼前挡光,敛眸微阖,懒散温吞慢声慢气,“而且,段师兄,你没发现吗?有条尾巴自上山时就一直跟在你身后,我猜纸人多半是追着他去的。”

“你怎么知道他跟踪的人是我?”段听祁眉心蹙了蹙,明明他俩行迹一致寸步不离。

楚轻舟闷笑,声音压低了几分,颇为瘆人,“因为他一直在看你呀,只盯着你的脸瞧,好是稀奇,像从前见过你似的。”

段听祁无端感觉背脊生凉,寒意刺骨。

楚轻舟蓦地坐起身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半开玩笑不知真假地提了句,“从前不觉,这几日倒是与段师兄一见如故,也是怪哉。”

段听祁心一沉,刚想找个由头把话题岔开,就见楚轻舟低伛下身捡起矮桌上一摞摞剪纸,而后瞥过视线对着他,“段师兄,此处闲坐实在无趣,我们出去看戏吧。”

一摞摞纸人结成条状铺散开曳地而行,活像是拖尸。

楚轻舟气定神闲走在甬道间,兀地停步把什么东西踹了出去,紧接传来断续镜子碎裂声响。

到出口处入眼便是一只残破的铜镜,巴掌大小,躯壳已然四分五裂。

再往后满目疮痍,原先堆砌规整的乌木灵牌轰然倒塌,沾染一地香灰,供台遭胡乱打砸狼藉无章,镌刻在灰墙上的两面壁画愈加零碎不堪。

摇摇欲坠间,几根未燃尽的香截然独立断折插在污泥中。

楚轻舟低垂眼帘漠无表情,视线轻飘飘落在古朴铜镜边缘洇染开的一圈水渍,波澜涟漪细细漾开,水圈中央处遽然间多了个女鬼投影,容色小巧,打扮精细,正值总角年纪,颈系红绳,似乎是来讨阳债索命的。

女鬼阴恻恻把玩手中红绳,嘴里轻哼几句戏词,孩童般天真烂漫,言语却大相径庭,“你们名门仙家不是素爱自诩逢乱必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这时才来。”

“可惜晚啦,这村子都快死绝了,小女子不才奉劝两位仙师,既已无力回天,不妨少管闲事。”

她倏尔死死盯着楚轻舟手中的纸人,失了风度,语调拔高凄厉,“你从何处拿的阿姊东西?不想死就别乱动,离它远些。”

楚轻舟索然无味地拎起纸人,好整以暇,“你在怕这个?”

他的手骨感有型,黏附其上的皮囊欺霜赛雪,低放间纸人离水圈又凑近了些,“你这小鬼倒是有趣,玄门法家符篆伤你不得,佛庙超度经文也送不了你往生。”

“明明早都死了,我用招魂幡却寻不回一丝三魂七魄,人不人鬼不鬼。”

“你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

楚轻舟面上含笑,秾桃春色,眼底杀意浓郁粘稠。

他煞有介事地俯身,澄净空明水面又倒映出个楚轻舟来,段听祁视角一览无余。

段听祁刚若无其事瞥向水面四下顾盼,措不及防就对上了楚轻舟虚影耐人寻味的目光,他们隔着层朦胧水面四目相交罔然,有如伏流积聚。

冷风低拂粼粼水波荡漾开,轻柔而无力,虚影拢上虚实交接,晦暗不明。

楚轻舟突然低笑了声,似云消雪霁,他絮絮喃喃,“早些年前,我认识了一个人,他话很少命数也不好,没等几月就断气,我入仙门后断续招了几次灵,可惜皆无疾而终。我有时也犹疑他是否还活着,可我明明早知他死了的。”

段听祁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他反复回想原著,愣是找不到和楚轻舟所言对应的仁兄,只得干巴巴安慰了句,“节哀。”

“无妨,我只是觉得巧合。”楚轻舟复又敛眸沉默,好半响才接下去,“我招不到他的灵,而这只小鬼也无魂魄。狡兔三窟,他也不是蠢货,若是真留后手了,怕是二者有不小牵连。”

楚轻舟无奈笑笑,“也许是我多想了,我从前就看不透他,又如何奢望多年后能勘破他的布局。”

[你在试探什么?]

「你觉得呢?」

「你见过他,我也见过他,他死在你面前,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你觉得我会想什么?」

[你觉得他没死?]

「死而复生,我们不是见过吗,夺舍,纸人,还有这只小鬼,自段听祁醒后,变数重重,未免太过巧合了。」

[你想怎么试他?]

……

楚轻舟悄然松手,纸人簌簌而下,最先坠地的几张沾湿水渍,女鬼后知后觉引着积水逃匿,片刻间水迹消弭无踪。

段听祁扫了眼浸水纸人,眼角余光瞥见几樽泛着青黑色微光的乌木灵牌,过了油般光鲜,像刚被擦过一样,他觉着古怪不免又多瞧了几眼。

从始至终,楚轻舟冰冷审视神识未曾远离。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①

“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②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③

“这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④

……

女声咿咿呀呀的戏腔萧索,段听祁仔细听了一阵,唱的是《锁麟囊》,最后那句很经典。

掀开沿途死寂的枯叶,缓慢拢出一条路来,走到尽头,原先在棺材铺里做工的木匠颈缚红绳,目眦欲裂,眼珠子怔大挣扎迟滞摆动,不甘心地想逃脱女鬼桎梏。

段听祁蹲下时在土黄色泥地上捡到张熟悉的纸人——背后推他那只,他刚想起身,视野内突然出现一只缝制精美的绣花鞋,目光上移,女孩音色娇柔,声线嚅软,“小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得空了没,你能和他一样陪我玩吗?”

女孩面上娇俏神色顿了一下,转为警惕,“你别以为我真怕你们了,再追过来小心我不客气了。”

女孩又换上笑颜,言笑晏晏,“小哥哥怎么不说话呀,一个人呆着好无聊,你能陪我坐一小会吗?不会耽误你太多功夫的。”她用葱白如玉手指比了段很小的间距。

复又恶语相向,“你怎么还不走,小心我鱼死网破,到时候咱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小哥哥,小哥哥,你别发呆,你理理我呀。”

“方才跟在你身旁的另一个人呢,他躲在哪儿,你们想怎么算计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哥哥,你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一个人在玩红绳,你说红绳好玩吗?他好投入,一句话都不说,怎么叫也不理人。”

“阿姊寻仙师的竹筏到云衔山了,人却血淋淋倒在了竹林,我们挣扎到最后都成可怖的水鬼,凭什么他们这些烂人能好生生活着,没有这样的道理。”

“小哥哥,好像快小满了,阿爹说要带我去灯街玩,府井里可热闹了,还有糖人吃,我好希冀,将至而未至,现在算小满未满吗?”

“我早就看明白了,你们仙门都是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

段听祁脑袋嗡地一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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