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毓之脸色一沉，“你敢？！”

杜俞安重新斟了一杯热茶，推到贺毓之面前，微微笑着淡定地说：“那要看你敢不敢赌我敢不敢了。贺总喝茶。”

贺毓之低头看一眼自己手边的热茶，猝然起身离开。

杜俞安看他立定在门边，笃定地等着下文。

贺毓之深吸了口气，道：“下周我让人带着项目资料去找你，但是你们那些新手只能跟着学，有任何矛盾冲突都得听我们的，这个项目我帮你做到交付，我们两清。杜氏可以倒，但是不能倒在我掺和进去的时候，不然我跟他不好交代。”

屋内响起茶杯轻嗑在桌面上的声音，杜俞安放下手中茶，嗤笑道：“你对他还真是用情至深。放心吧，我也不想这个项目搞得一团糟，我会亲自盯着的，项目成功结束我们就两清。”

得了杜俞安的允诺，贺毓之便开门要走，身后却又传来杜俞安满不在乎的语调，“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他这辈子也不会记起以前那些事，不是吗？毕竟你藏得那么好。”

贺毓之猛然回身，凝视对方。他突然庆幸自己答应了杜俞安的条件，不然所有掩藏的真相是真的会被捅到杜俞乐面前。

杜俞安慢悠悠起身走到贺毓之面前，伸出右手，微笑着说：“合作愉快，贺总。”

贺毓之无视面前的那只手，发出警告：“你的嘴闭紧了，我们就可以合作愉快。”

木料厚重的门被迅速地拉开，又发出一声厚重的脆响，贺毓之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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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老贺总夫妇回来，杜俞乐的空闲时间就被占满了，今天被爸爸带着参加老友聚会，明天被妈妈带着去跟太太们打牌。杜俞乐像个吉祥物一样，被老夫妻俩带着逛，一点点地把全然忘记的人重新认识了一遍。

各家太太们有些也私下里跟贺夫人闲聊，说杜俞乐失忆以后看起来脾性大改了许多，不像以前热情亲近人了。贺夫人拿着老贺总的理由一一敷衍，“哎呀，他失忆了嘛，很正常的，以后慢慢会好的。”敷衍完自己却又惆怅起来，儿子结婚前和杜俞乐看着感情挺好，但是肢体接触却很生疏。现在杜俞乐失忆了，两人肢体之间倒是很亲密了，杜俞乐面上却又冷淡许多。老贺让她不要操心那么多，可是做母亲的，哪有不操心儿子的？

正出神间，贺夫人耳边响起杜俞乐的声音，“妈妈，我明天就不陪您和爸爸了，我公司那边我也要慢慢接手了，不能总托给哥哥代管，杜氏那边已经是很忙了。”

贺夫人亲热地拉着杜俞乐的手道：“没事的，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跟你爸爸自己找乐子去。这周末有空的话，跟毓之一起回来吃饭，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喜欢吃的菜。”

杜俞乐答应下来，说回去会转告贺毓之。

第二天，司机早早备好了车，送杜俞乐去上班。贺毓之原想跟杜俞乐一道走，被杜俞乐果断拒绝了，说自己第一天上班，还有很多事，让他自己另外安排。两人在家门口腻歪了好一阵，贺毓之才放了人。

公司的员工们并不知道杜俞乐今天回来，秘书韩丹一早到公司的时候，看到总经理办公室亮着灯，还以为昨晚阿姨打扫完忘记关。她正准备喊前台去找人，办公室门就被人拉开了，一身正装的杜俞乐走了出来。

大病过后的杜俞乐，休养了几个月，已经完全看不出病中憔悴的模样。除了长时间没有户外活动导致皮肤特别白，但是因为补的好，白皙皮肤透着粉，倒是显得气色很好，让韩丹一时都看呆了。

杜俞乐手指轻叩了几下桌面，提醒对面的人回神，韩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问：“杜总，你找我？”

“你让人事把公司的员工资料都找出来，给我一份，需要附照片，半个小时内给我。另外发通知给全公司员工，十点准时开会。”杜俞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

韩丹按吩咐把事情通知下去，转身便去茶水室给老板泡了一杯热奶茶。

杜俞乐专注地看着自己电脑里的各种资料，了解公司之前的运作和业务。韩丹送来的奶茶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杜俞乐没注意，顺手拿起就喝了一口，随即便一口吐了回去，问：“这是什么东西？”

韩丹不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回答道：“奶茶啊，我按以前的配方做的，是不合口味吗？”她不记得自己有改动过配方，杜俞乐以前最喜欢这个口味的奶茶，每天一早必须准时送到办公桌上。

杜俞乐望着杯里的奶茶，他确实不喜欢。可是秘书应该不会记错他的喜好，只能重新吩咐：“我现在还需要遵医嘱饮食，这种过甜的饮料以后不要上了，帮我换杯温开水来。”

韩丹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撤回奶茶去换温开水。她在这个公司干了三年，从公司成立就在了，但是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尴尬的处境。她了解一切杜俞乐的喜好和习惯，总是在杜俞乐吩咐之前办好一切，从未设想过自己不能让老板满意。她印象里的杜总还是那个嘻嘻哈哈跟员工打成一片的小老板，没什么架子也没有距离感，对于不需要的东西总会笑眯眯地跟她说，“拜托你重新换一下，谢谢。”笑得让人脸红。

可是刚刚杜总的语气让他觉得陌生，十分疏离和冷淡，原本每天一句的早安，她也再难想象会用那样的语气说出口。

韩丹不解，什么样的重病能让老板变得这样冷淡？

人事部的林瑶从身后拍了拍韩丹的肩，问：“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在想小老板啊……”韩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忙着掩饰，“杜总要的东西这么快给他了？你还有空来茶水室偷闲？”

“公司也就这点人，他要的东西都是平时归档好的，查一查有没有已离职和新入职的没更换的，确认好就给他咯。倒是你，小老板第一天复工哎，不该忙得晕头转向么？还有空在这里偷闲？”

“没有……我给小老板泡奶茶，结果他喝了一口就吐了！那眼神好像奶茶是什么毒药一样，那可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奶茶配方！我给他换温开水呢。”韩丹无精打采地用两个杯子交替晾凉白开水。

林瑶了然，一大早在老板面前碰了壁，难怪她这么情绪低落。两人平日里关系还不错，林瑶便出声安慰，“毕竟他经历了那么大一场事故，听说撞到头了，口味喜好有所改变也正常，应该不是故意找你茬。”

“我也不愿意这样想啊，可是你没在现场听他的语气，跟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个小老板完全不一样！我不会下午就被开除了吧？”哀嚎声在茶水室里响起，两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注意到门口刚离开的背影。

韩丹把温开水重新摆在杜俞乐的办公桌上，转身离开。杜俞乐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对着秘书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全体会议准时开始，杜俞乐在主位坐定，对公司员工挨个审视过去，一一对照刚刚人事资料上的信息，把每个人跟名字匹配起来。林瑶作为行政人事主管，公司内务一手抓，因为老板久未上班，便想趁着开集体会议，办个小型的欢迎仪式。

仓促准备的道具和糕点摆在会议桌上，杜俞乐看了一眼，冷淡地说道：“办得不错，下次新员工入职再办。”

林瑶尴尬不已，终于知道刚刚在茶水室，韩丹为什么那么消沉。

杜俞乐对自己出的事故直言不讳，只是掩去了失忆一事。他感谢公司员工在他休假期间的努力工作，维持了公司的正常运营，同时也提醒众人，无论他现在的做事风格和以前有什么区别，都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用心服务于公司，言辞正经锋利，让所有职员都心有戚戚。

打一棍给个甜枣，杜俞乐丑话说完，宣布给所有职员涨薪百分之二十，外加多发一个月工资作为年终奖，让气氛瞬间热络起来。

末了，杜俞乐总结：“大家好好儿干，今年业绩不错，明年如果更上一层楼，不会亏待你们的。”说完便宣布散会，起身回了总经理办公室。

员工们个个喜上眉梢地散会，林瑶落在最后跟韩丹并行，说：“我说你就是多操的那份心，小老板还是跟以前一样大方啊，一回来公司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加薪发奖金。”虽然刚刚被杜总落了面子，但是她自我调节很快。

韩丹摇摇头：“你也听到他说得那番话了，你不觉得他做事方式跟以前差别很大吗？”

林瑶回想了一下，说：“说话语气倒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行事作风看着也大不相同，但是我们管那么多干嘛？拿到手的工资能多就开心呀！”

两个姑娘笑笑闹闹的，最终把这事抛诸脑后，没再提起。

当天下午，杜俞乐和业务主管财务主管一道开了个小会，讨论了下公司业务范围变更和资金流问题，对公司情况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杜俞乐原先的电脑里，关于艺术品这个行业的信息非常全面，哪怕只是不出名的创作者，也有很多备案信息，有些甚至标记过详细的投资方案和投资价值以及各种影响因素，这些信息对于他重新把控整个行业市场走向非常重要。

杜俞乐看资料看得入神，没注意时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然全黑。他的办公室有一面单向全景玻璃墙，望出去就是对面办公楼的整面涂鸦墙和园区大片的绿化带。这个园区远离闹市区，园区里多是艺术行业相关的公司，其中不乏一些个人工作室，白天往来行人就不算多，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就尤其安静。

杜俞乐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脸，正准备喝一口热水，却发现杯子里的水已经凉透了。他打内线想找秘书帮忙换一杯，电话响了很久无人应答。杜俞乐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快一个小时，他只好自己端着杯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