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拜托,请不要告诉沈哥哥。”
自打回府,小姑娘就缠了自己一路,小狗似得跟在自己身边转悠,倒是让林听澜找到了几分抓住她小尾巴的得意之感。
看着白栖枝又递过来几枚铜板,林听澜捏其一个,大拇指一弹,那铜钱就在他脸边儿翻了几番。
他挑了挑眉:“怎么?你也知道你沈哥哥不想让你出去摆摊?”
白栖枝心虚地对手指。
林听澜将翻到半空的铜板一抓,又放回她掌心,说:“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包不住火,忘尘他早晚会知道,既然你知错了,下次就莫要再干这事儿了。”
说完,某位大爷大摇大摆地离开,独留白栖枝一人呆在原地哭哭脸。
等白栖枝回去的时候,春花还在房间里绣物件。
今儿是她的休沐日,她左右闲着也没事,托人出去扯了点布回来缝些小玩意儿。
见白栖枝回来,她说:“正巧你回来了,我给你绣了个荷包,你看看衬不衬你?”
白栖枝依旧是一副哭哭脸:“好看。”
春花:“干什么哭丧着脸?有人找你不痛快了?”
白栖枝点点头,又摇摇头,在春花的追问之下,便将事情讲了个大概。
“你完了,你被大爷抓包了,这活儿恐怕就做不下去了,你呀你,也不知道避着点儿大爷。”春花说着,也有些失落,不过到底还安慰她道,“没办法摆摊也没事,等你日后跟着沈公子学成了,什么画坊开不了?你以后是要挣大钱的人物,少了个小摊子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会很无聊哇。”白栖枝叹了口气。
她摆这个小摊子,除了赚钱,还有一个大作用就是解闷儿,毕竟她书也背过了,数术也算完了,府里又没什么能让她做的活计,加上府里那些阿姊们平时都很忙,她一个人实在是闲的没意思。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伙计能让她解闷,还被林听澜扼杀在襁褓里。
“唉——”白栖枝狠狠叹了口气,一转眼,见着桌上被绣的精致的荷包,有些惊讶道,“咦,春花姐,这是你绣的?”说着,立即走上前去瞧。
春花也叹了口气:“也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小玩意罢了。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出不了府,平日里就只能做些女工打发时间,怎么?你喜欢。”
“好好看!”白栖枝看着上面一双活灵活现的小兔子,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眼睛都要冒光了,“春花姐,你除了这个还会绣什么呀?”
见她扭过头惊喜地看着自己,春花倒是有些犹疑了:“就……一些花鸟鱼兽什么的吧,反正但凡是些简单的都还好。”
“春花姐你这完全可以拿出去卖的嘛!”白栖枝高高举起手中的绣品,顺着窗逆着光看,好像在看发光的金子,“绣的这么好,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到时候春花姐你也能多赚些银子给自己买些稀罕的物件儿。”
“得了吧。”春花见她这样,上前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淮安成千上百的绣娘不知绣的比我好上多少,哪里会买我这粗烂的东西。你这一张嘴啊,抹了蜜似得,惯会哄人开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话锋一转,白栖枝低头凝眉细细思索着,忽而有了想法,问道,“若是从图上吸引呢?”
见春花不解,白栖枝道:“我去北名大街见过的,如今摊子上的绣品无外乎就那几种图案,若是能从作图上下手,另辟蹊径,没准就能成了呢!反正试一试也不亏钱,大不了本钱我出嘛!”
说着,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兜着一衣摆的钱,哗啦啦像倒水似得将赚来的铜子儿往桌上一摆。
此时晌午的阳光从窗户外照了进来,映在钱眼儿里,散发着铜臭味的香气。
白栖枝看了看铜钱,又看了看绣品,再看了看自己桌上“借”来的笔墨纸砚,一拍脑门:“有了!”
“有什么了?”
见林听澜就要关窗,沈忘尘止住他,柔柔道:“先别关,好不容易透口气呢。”说完,又继续问道,“你方才说有了,有什么了?”
林听澜道:“我有办法让那小丫头不出府了。”
他怜沈忘尘体弱,怕他大病初愈身子受不住,还是将窗户严丝合缝地关好,转身往床榻走道:“既然她想赚钱,那我按月付她工钱不就好了?也省的她为了那么几个铜板在雪天里冻着,对她来说岂不是美事一桩?”
早在他一来时,就先将白栖枝这几日的事通沈忘尘交代了个遍,沈忘尘倒也没开口说过什么,一直耐心听着,直到林听澜说出这句话时,他才开口。
“我看她倒未必能愿意。”
沈忘尘说完,便又开始咳嗽,瘦弱的肩头不住地颤抖,看得林听澜心头直跳,赶紧起身拿大氅罩在他身上。
沈忘尘轻拢了拢衣襟道:“枝枝这个孩子气性大、自尊强,你断然付给她工钱她定是不能要的,我打算年关过后,将你最开始给我的那间小铺子交给她打理试试。”
林听澜讶异道:“交给她打理,她能会个什么?”
沈忘尘道:“她是个聪明的,我教她开源节流,她这不就已经学着开源了么?有着如此悟性,打理一间小胭脂铺子肯定是没问题的。再说了,总不能一直教她数术却不让她上手去试吧?这也算是我给她布置的课业了。若是她做得好,便说明她确实用心在我这里学了,是个好苗子;若是不好……”
沈忘尘顿了顿,眼中划过一丝晦朔的光,悠悠开口道:“若是不好,那便太令我失望了。”
“你确定这样可以?”
看着桌面上的白栖枝照着《山海经》里的那些描述所绘制的志怪奇兽,春花惴惴不安。
白栖枝安慰她道:“我见过了,现如今市面上以神话而绣制的绣品还少,如若我们抢占先机,率先将此推到市面上,应该会有客官觉得新奇而买回去玩玩的。”
“这……”春花还是不太放心道,“容我暂且想想吧。”
白栖枝也不急,毕竟这几日沈哥哥的病也快好了,她很快又要整日整日的算数术了,估计也没时间处理这档子事。
一切都看春花姐的意愿就好。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只听外头道:“白小姐,沈公子有请。”
来到房内,见着林听澜在侧,白栖枝就知道自己那点小九九肯定都被林听澜抖了出去。
由是,在面对沈忘尘柔和的目光时,她竟不自觉地有些心虚气短。
沈忘尘脸上则是笑意更甚,轻轻道:“枝枝,别怕,来。”
白栖枝乖乖凑上前去,看着他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哥哥好些了么?”
“好多了。”又是一阵短促的低咳,沈忘尘转过头来,看着小姑娘越发红润的脸蛋,和越发黑白分明的星眸,淡淡一笑道:“这几日的事,你林哥哥都同我说了。”
白栖枝的心“咯噔”一声。
回想起自己上次当着沈忘尘的面说自己跳湖里捡手绢的那次,白栖枝在心里紧闭双眼,将自己抱成一团抖了三抖。
完蛋了……沈哥哥一定又会觉得我不听话了,为什么某个家伙什么都往外说哇!
正懊恼着,脸上突然传来凉凉的触感。
沈忘尘瘫软的手没什么血色,像快在雪里埋久了的玉,只贴在白栖枝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别怕,枝枝做得很好,沈哥哥同枝枝说得枝枝都有好好记得。”说完,他又撇过头去轻咳两声,回头,用那双雾水迷蒙的桃花眼看着她笑,“枝枝想要什么奖励?”
“咕噜——”
喉头上下一滚,嗓子里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自己刚才是吞口水了吧?自己刚才绝对吞口水了!
白栖枝在内心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叫并倒地四处打滚道:“啊啊啊啊啊!早不咽晚不咽,偏偏这个时候咽,好丢人啊呜呜呜……”
她面上佯装镇定:“奖励……”她思忖了好久,微微摇头,温热的小手覆上沈忘尘冰冷的手,声音轻得仿佛怕震碎了他,“枝枝没有什么想要的,若真说的话,枝枝想要沈哥哥快些好起来。”
“咳咳!”一旁站着的林听澜发出自己还存在的声音。
白栖枝也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些不妥,赶紧后退一步尬笑道:“等沈哥哥病好了之后,枝枝就可以学更多东西啦!沈哥哥放心吧,你交给我的那些我最近都有好好的回想,不会让沈哥哥失望的!”
小姑娘的微笑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乏了这么久的沈忘尘也算是从她这总是天真无邪的小脸中透出一口气,温和道:“枝枝想吃点什么?”
“哎?”白栖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忘尘便用哄稚童的口吻轻声道:“上次枝枝照顾沈哥哥,沈哥哥还没有朝枝枝道谢呢,如果枝枝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一同用午膳吧。正好下人们现在还在准备,枝枝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提出来喔!”
一听到有好吃的,白栖枝两眼放光,差点就要扑到沈忘尘身上抱着他跳起来了,不过沈忘尘身子不好也经不起她那么折腾,白栖枝只好收敛了自己开心的心,甜甜一笑道:
“多谢沈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