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考核结束的当天,郁青桓跳入深潭的画面就在学生群里传开,短短的几分钟视频,只有向导才能看出来其中的含金量究竟有多高。菲奥娜是那位神出鬼没的校长安德莉亚的精神体,那是一位强大的女性哨兵,曾在动荡不安的年代凭借一已之力,守卫了整座城市,后又率领军校生击退敌人。她在建立这所军校之前就是一名军人,一生都在为联邦做贡献,几十年里所获得的荣誉多到十页纸都写不完。
安德莉亚这样强,她的精神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郁青桓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控制了菲奥娜,虽然这其中卡了一点菲奥娜犹豫要不要攻击向导的bug,但郁青桓在十八、十九岁的年纪就已经能做到如此成就,等再过五年、十年,郁青桓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比起向导们对郁青桓的惊叹,哨兵们对于这段视频的评价就简单粗暴得许多——他们称郁青桓为小美人鱼。
对方在水里灵动的身姿,随水流而晃动的衣角和发丝,以及某个回眸的瞬间被他们反反复复观看了不下百遍,说是惊鸿一瞥也不为过。
上岸后那捣蛋地一甩水珠,和狡黠的一抹笑意,更是紧紧抓住了哨兵们的心——谁不希望能和一个强大、聪明,又能在恰当的时机像个普通情侣一样和自己嬉闹的向导结合呢?
此时的观战场里,二年级生的位置被三年级生所取代,他们的终端里还播放着昨天司庭和郁青桓的战斗画面,尤其集中在郁青桓的片段。
柏宁翌将进度条反复拖动,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郁青桓的战斗合集,对方出手的次数不多,剪出来也不过才五分钟多一点,柏宁翌看不出来郁青桓的具体操作,但并不影响他心生向往。
在看了三十多遍之后,柏宁翌依依不舍地关了视频,扭头在观战席上搜寻了一会,然后被身旁的弗朗茨捏住脸颊,迫使他看向大屏幕。
哨兵无奈道:“别找了,他病了,今天不会来。”
柏宁翌的嘴都被捏成了O型,他失望地低垂着眼帘,脑袋上竖起的一根呆毛都塌了一些。
弗朗茨松开手,顺了顺向导的银发,把呆毛彻底压平。
*
郁青桓确实病了,还病得不轻。
考核结束的当天夜晚,他就发起了低烧,艾维斯给他扫描过后,建议他到治疗中心去做检查并拿药,郁青桓拒绝了。针对这次低烧,他并做任何措施,只是一昧地拖着,直到第二天早上,低烧变成了高烧,他无力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海面一叶轻舟之上,一路摇摇晃晃地前行。
艾维斯开始还不明白郁青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直到窗户那儿传来动静,某位哨兵以惊人的平衡力蹲在窗台上,一只手提着饭盒,一只手尝试解开窗锁,一分钟之后,哨兵失去耐心,干脆利落地把窗卸了。
风从丢失半面玻璃的窗户里灌了进来,郁青桓难受地哼哼了两声,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这点微弱的抗议自然逃不过哨兵的耳朵,司庭跳进来之后,先把手里提着的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接着转身又把窗户安了回去。
司庭拉过书桌旁的椅子,坐到了床边,向导把自己整个缩进了被子里,形成了一个小鼓包,他伸手轻轻拍一拍鼓包,“郁青桓?”
好半晌,那小鼓包才闷闷地发出了一声“嗯”作为回应。
司庭将郁青桓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昨日还活泼灵动的小猫,今日就显得蔫巴巴的,晶莹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郁青桓的额角,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他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绯红,连呼吸声都透着沉重。郁青桓的睫毛轻轻颤动,一行眼泪便顺势流了下来,司庭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勾走了那滴泪,怔怔地望着指尖那透明的泪珠。
好在司庭还没忘记自己到这来是为了什么,他在郁青桓身后多垫了一个枕头,将人扶起坐好,又替人掖好被角。他取过一旁的饭盒,里面有他熬好的银耳莲子粥。
哨兵似乎很懂得如何照顾一个病人,喂至郁青桓唇边的粥,温度适宜,既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就连量都把握得很好,不会太大口,让郁青桓难以下咽。
郁青桓的房间里有现成的烧水装置,不需要司庭去客厅,他喂郁青桓吃完一碗粥之后,就去倒了一杯温水。
他取出一颗胶囊,递至向导的唇边,向导不疑有他,张嘴含住,温热柔嫩的唇瓣不小心触碰到了司庭的指尖,待司庭收回手时,皮肤上仍残留着那点触碰时带来的异样感,久久不散。
司庭又喂了点水给郁青桓,见后者喉头一动,乖乖把药咽进了肚子里,又止不住地视线上游,停留在郁青桓水润的唇瓣上。
司庭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像是受到了蛊惑,始终锁定在那抹水光之上。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一只手,捧住向导发烫的脸颊,在向导疑惑不解的眼神里,拇指虚虚搭在对方唇瓣上,接着稍一用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触碰到了那柔软的地方,他替对方拭去那点水渍。
经过摁压之后,向导的唇色变得更加红润。
哨兵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变得很快很吵,强烈的占有欲涌上心口,脑海里闪现了很多想法,无一不是该怎么占有眼前的向导。
司庭很清楚,郁青桓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还不能疯。
“司庭……”
向导虚弱的声音唤回了司庭的神智,他暂时放下那些邪恶的念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把你手拿开。”
司庭本来打算拿开的,一听郁青桓的话,他偏就不拿了。不仅不拿,指尖还拨弄了一下向导的耳垂,看郁青桓偏头也无法躲开他的手,只能有气无力地瞪着他,司庭心情很好地扬起嘴角。
最后,烧得浑浑噩噩的郁青桓还是想到了办法,直接向下一滑,整个缩进了被子里。等司庭怕人憋死,把人捞出来的时候,郁青桓已经睡着,长而卷翘的睫毛挂着泪珠,惹人疼惜。司庭不再逗他,给郁青桓调整好姿势后,安安静静地守在床边。
等郁青桓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司庭喂他的药很有效,那种晕眩感消失了,人也不再发冷打颤,只是他还很累,整个人提不上劲。
艾维斯如实地向他转述了在他睡着后司庭都干了些什么——这位哨兵盯着他的睡颜欣赏了四个小时,黑化值起起伏伏跟心电图似的,好在最后只停在了66,好感度上升了10。
期间,这位哨兵由于不想离开郁青桓的身边,与凯登发生了一次无声的争吵,最后精神体败下阵来,叼着司庭的饭卡去食堂给郁青桓和司庭打了午餐。
见郁青桓醒了,司庭又重复早上的事情,打开保温饭盒,将里面的青菜瘦肉粥喂给郁青桓吃。
郁青桓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半就不吃了。司庭并不强迫他吃完,将盖子盖好后,自己迅速地解决起自己那份已经冷掉的午餐。郁青桓则是下床,从衣柜里取出另一套睡衣,去客厅的公共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
他洗好再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时候,司庭还没走,正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揪凯登的鬃毛,见郁青桓脚步浮虚地要往床上栽,硬生生把人拉起来摁在自己腿上坐好,接着拿过吹风机替郁青桓吹头发。
“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奇怪?”郁青桓试图起身,但横在他腰间的那只手宛若钢筋制成,任凭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这人不肯松手,也不肯回应,铁了心要装聋作哑,像个无赖。郁青桓斗不过他,便干脆放弃挣扎,乖乖坐着,等头发吹干。
大约过了十分钟,司庭放下吹风机,找回了语言系统,回答道:“好了。”
郁青桓:“……”
哨兵松开了手,郁青桓毫不犹豫地钻回自己的床上躺着。他拉高被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下半张脸,圆溜溜的眼睛在司庭的身上打着转,“今天……谢谢你。”
司庭对此没说什么,只是盯着自己刚才搂着郁青桓的左手看了许久,最后冒出意味不明的一句,“你知道为什么以前没有向导跳下深潭吗?”
郁青桓当然知道,但他装作不知情地眨了眨眼睛,虚心地问:“为什么?”
“因为深潭水的温度很低,超过了向导身体所能承受的寒冷。”
听到这话,郁青桓稍稍坐直了些,因而被子从他身上滑落,他看着司庭,佯装不满地问道:“所以你来是为了告诉我,我很傻?”
“不……”
司庭很快否认,他语气里话未尽的意思很明显,郁青桓听出来了,也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然而莫名地,司庭感觉喉间一阵酸涩,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他要说出来就是很难。
就在向导要缩回被子里,用行动对他的“敷衍”表示抗议的时候,司庭张了张口,“郁青桓,我觉得……”
“你就是我找了很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