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奶奶亲戚捎的土特产不少，李燃帮沈耀拿到医院楼下送他坐车，两个人刚出中心医院的正门，就看见一辆警车，警察带着闹事中年男人，后边跟着简一然。

“急诊刚才是不是有人闹事啊，现在医生挺难的，哪行都不好干。”李燃看着远处的警车说。

沈耀盯着中年男人上车前嘴里好像还在说什么，他还以为真像李浩说的医院不会管。

“那有出租车。”李燃又说。

“嗯。”沈耀等到警车离开往出租车方向走，李燃帮他把东西放在后备箱，临上车前李燃说：“谢谢你。”

拆线那天，简一然对沈耀说完拆线后的注意事项，人又回医院上班了。

沈耀再见简一然他期末考试都结束了，不剩几天学校就会放寒假，简一然头天晚上给沈耀打电话，语气欢脱的不行：“亮亮太阳攒几个了？”

简一然的主意的确好，自从沈亮开始攒太阳吃饭也不需要华姨喂了，沈耀在书房工作他会给沈耀端水，有一次还给沈耀敲腿，每次结束后问：“哥哥我表现的好不好。”

“嗯。”

沈亮的手伸出来，沈耀从抽屉里拿出一版贴纸，他自己撕下来蹦蹦跳跳的离开。沈耀想不明白太阳贴纸哪来的这么大魔力，沈亮每天都想方设法的集贴纸。

集的太快不行，沈耀没时间，集的太慢，沈耀不给觉得违心，期末考完试沈耀见他就差两个太阳，想带他去游乐园，但是电话从星州打过来，他需要回公司处理工作，听华姨说沈耀没在的时间，沈亮的心情都不美丽，把集齐的贴纸数了一遍又一遍。

沈耀刚从星州回来，简一然电话就来了，沈耀回他：“十八个。”

“行，剩下两个都给他，明天周六，我大概九点到你家接亮亮去游乐园。”

“我自己带他去——”沈耀以为简一然当时只是说说而已，他并不当真。

“我答应亮亮了，你想让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就这么定了，我挂了上班了，再见。”

简一然挂电话的速度非常快，没给沈耀再次拒绝的机会。到了和Barry 沟通的时间，Barry 和以前一样问沈耀最近的生活。

沈耀说关于沈亮的事，Barry 听完说：“贴纸具有天然传染可爱的能力，目标完成后他还会有巨大的满足感，下次可以买不一样形状的贴纸，他会更有掌控感。”

“谢谢。”沈耀懂了沈亮为什么这么执着，又觉得他真好满足，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像集贴纸那么简单就好了。

“你最近有交朋友吗？”

沈耀没急着答复Barry ，想了很久，Barry 以为是信号不好，又问了一遍：“你最近交朋友了吗？”

“嗯。”沈耀应了一声。

“你看，你对这个世界很重要，是有人关心你的，在意你的，你不是一个人，你的感受也是被人认可和理解的，你不必孤独的面对他们，所以你要爱自己。”

“谢谢。”

“我真为你骄傲，可以和朋友出去走走，北京的冬天也很美。”Barry 温和道。

“嗯。”

简一然八点五十给沈耀打电话，他在小区门岗，他没有门禁卡小区的保安不放他进来，沈耀在电话另一边和保安简单的说明，简一然才被放进来。

沈亮早早就起床等简一然，华姨给他的小书包里装了吃的喝的，带的帽子还是可爱的熊猫帽。

沈耀仍是觉得把沈亮交给简一然不太好，毕竟沈亮不是他的亲弟弟，他知道沈亮这么大的小孩出门在外需要被人格外上心，但他又知道简一然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沈亮去游乐园，他只能陪着。

沈亮不等简一然进屋就跑去屋外等他，简一然看见沈耀穿的整整齐齐问：“你干嘛。”

“去游乐园。”

“刚考完试挺累的，你不是还回星州了吗？”简一然说。

“那也不能让你和亮亮去。”

“我很细心的，一定会把他照顾的很好，安全的给你送回来，你放心。”简一然朝沈亮伸手：“亮亮，我们两个人去，让哥哥在家赚钱好不好？”

沈亮朝简一然敬礼：“Yes,sir.——快走简哥哥，电梯来了！”

简一然轻拍沈耀的胳膊，轻声细语：“今天休息吧。”又学着沈亮朝沈耀敬礼：“Have a nice day.”

门关，沈耀的世界突然静了，他转身看华姨正弯着腰收拾沙发，他回到书房，学校的考试结束他只剩公司的事，处理一上午文件，抬手想拿另一份发现没有待办的工作。

华姨敲门叫他吃午饭，亮亮不在家，桌上的菜偏重口些，平常也有可主要都为小孩着想，沈耀家的菜不隔顿，做太多吃不了浪费。

一上午家里都没什么声音，沈耀一时觉得平静，今天的菜都挺下饭的，平时吃一碗今天又多盛了半碗。

吃完饭沈耀一时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他又想他平时做什么呢，上学、工作，空下一些时间应付沈亮，等沈亮睡了他才收拾他自己，拖拖拉拉要到凌晨。

沈耀坐在沙发上吃华姨端给他的果盘，华姨不经意说：“这怎么亮亮不在家感觉缺了点什么。”

没有小孩在，华姨做家务的速度都快了，这句话说完她看着沈耀和蔼一笑，去厨房转一圈又去卧室转一圈，最后问：“晚饭想吃什么？小简在家吃吗？”

沈耀点了头，华姨准备出门买菜，沈耀看时间才十二点多，他记得以前华姨都是接亮亮的时候才去买菜，她说那时候市场刚出摊，蔬菜比超市里的新鲜多了。

华姨拿上包，出门后沈耀觉得华姨也不适应了。

沈耀去书房拿书看，在《长期主义》这种带有市场教育经验的书籍面前，沈耀拿起了旁边的《小王子》。

沈耀清楚的记得他小时候还演过小王子的舞台剧，那时候小需要学的东西也很多，沈耀意识到自己从小就这么忙，一忙忙了快20年。

他翻着书看，小王子见到一只狐狸想和狐狸交往，狐狸却不能跟小王子玩耍，它说你还没有驯服我，没有和我建立关系。小男孩对狐狸而言也只是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驯服了狐狸，消耗了时间，他们就互相不可缺少，彼此是世界的唯一。

要怎么驯服狐狸呢？要对狐狸投入时间和感情，和它建立联系。如果遇上的是只受伤很重的狐狸，那就要付出更多的成本，因此彼此都觉得不一样了。

可万一又离开了呢，小王子也为玫瑰花消耗了时间，他要去找玫瑰花，如果被一个人驯服了，那就要做好流眼泪的准备。他想到蒋梦瑶，她为沈浩放弃了梦想，放弃了事业，放弃了尊严，她也被驯服了，她就在流眼泪。

沈耀想如果他是那只被驯服的狐狸，咬死小王子都不会让他去找玫瑰花。

沈耀把书放回书柜，正午阳光从落地窗投进书房，暖洋洋的。他拿出手机看消息，简一然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换做平时简一然上班也会给他发一两条，今天带沈亮出去玩竟然一条消息都没有。许是，玩嗨了。

沈耀打了一个哈欠，他觉得困了，回卧室躺了一会儿，睡半个多小时又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太不像他了，他没有闲的时候，他应该去写份关于明年的计划书，人坐在电脑前，想到今天的工作已经都做完了，计划书是下次回星州开会后要写的，现在一点都不想写。

他点开和Barry 的聊天记录，之前Barry 推荐他几款游戏，让他放松用的，他根据链接下载，一款射击游戏，挺有意思的，沈耀鲜少有这样的时光。

下午四点多，简一然回来了，带着沈亮刷脸进的小区，保安都认识沈亮。华姨开门，一见两个人拍着手就笑了。

沈耀看简一然和沈亮脸上都画上彩绘，两个人一摸一样的图案，从左脸颊到右脸颊画着草莓、西瓜，小彩虹的小元素，像腮红似的。

“哥哥，你看我的脸。”沈亮把脸伸过去给沈耀看：“好看吗？”

“嗯。”沈耀摸了摸他的头，沈亮又跑过去给华姨看。

简一然学着沈亮的模样站在沈耀面前时还弯了膝盖，比他矮一个头：“哥哥，你看我的脸好看吗？”

“不好看。”沈耀转身回了卧室，嘴角忍不住一挑，笑简一然年纪不小，却挺幼稚。

他从卧室把他自己用的男士洗面奶拿出来给简一然，简一然拿着洗面奶转身进客用卫生间。沈亮还不想洗脸，他换了一套衣服坐在沙发上吃车厘子。

沈耀眼睁睁看着沈亮吃着吃着睡着了，脸靠在抱枕上，沈耀小心抱起他回卧室睡，等他从卧室出来简一然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胳膊肘压在靠垫上支着脸看他：“我能问你今天做什么了吗？”

“没做什么。”沈耀答。

沈耀今天穿了套米白色衣服，简一然扫着他的衣服说：“你穿这样的色好看。”

沈耀挺多浅色的衣服，但自从上班后很少穿了，公司里沈耀年纪的最小，浅色的衣服显人不老成稳重，渐渐开始穿深色。

沈耀在抬眼发现简一然闭上眼睡着了，他家暖气特别好，简一然穿着短袖，沈耀无奈一撇去拿毯子给简一然盖上，他洗完脸没好好擦干净，额角上还挂着水珠。

华姨做好晚饭正好六点，她还没叫简一然起来吃饭，简一然的手机闹铃就响了，他立即睁眼关了闹铃，沈耀坐在沙发对面手中拿着一本金融书。

简一然看眼时间站起来把卫衣套上，羽绒服外套拿在手中，华姨插话问：“小简，你要走了？不吃饭吗？”

“不吃了。”

“你上班？”沈耀问，他以为今天周六简一然全天休，明天才上班。

“嗯，夜班。”

沈耀把书放在茶几上，站起来问：“那你来干什么？”

“我觉少，不是很累睡不着，失眠来着。”简一然把羽绒服拉链拉上：“你觉睡的怎么样？”

“你会失眠？”

“我不像失眠的人吗？我长得这么好吗？”简一然一脸笑意指着自己：“走了。”

“你晚上吃什么？”沈耀和简一然一起往玄关处走。

“不知道，现在也不太饿，饿了再说吧。”简一然穿好鞋：“回去吧，不用送了。”

简一然先沈耀一步关上门，沈耀在玄关站了一会儿，华姨把菜端到桌子上，哎呦一声说：“以为小简在这吃，做了六个菜呢，锅里还煲着汤，这玩了一天，到点不吃饭胃不得饿坏了。”

沈亮揉着眼出卧室，华姨带着他去厨房洗手，问：“饿不饿呀。”

“饿——”沈亮打着哈欠，洗完手坐在椅子上等着吃饭，哈欠打的他眼中有泪花。

“今天中午你们吃什么了？给你带的零食怎么都没吃。”华姨问。

“我想吃汉堡，在游乐园吃的。”沈亮回：“简哥没吃。”

沈耀眼底闪过轻微诧色：“简哥？”称呼像什么团体老大似的，今早在家还是‘简哥哥’。

沈亮从椅子上下来，打了一套拳：“他是简哥，我是亮弟，我们要一起守护侏罗纪。”

华姨在一旁哈哈笑，沈耀觉得再把沈亮给简一然带两天可以直接送去参军。

“他中午怎么不吃饭？”沈耀问。

“他说不饿。”沈亮坐回椅子上，华姨在一边担忧道：“那小简这不是一天没吃饭吗？玩一天应该也没啥胃口，年轻人就是不饿就不吃，饿了再吃，一天三顿没固定时候，他是医生怎么还这样。”

“华姨，麻烦你把菜给他用保温盒装起来吧。”沈耀说。

“汤还没好，待会儿我再装点汤。”华姨说：“我送给小简。”

“我去吧，你在家看亮亮。”沈耀拿筷子慢慢吃饭，打上车沈耀给简一然打电话，简一然没接，沈耀就知道应该又是忙上了。

快到医院，简一然回给他：“刚才在忙，怎么了？”

“华姨菜做多了，她看你没吃饭让我给你送过来。”

简一然嗓音含笑：“华姨让你送过来？”

“她在家看亮亮。”

简一然话说一半，被人叫了一声，简一然快说：“6楼左手直走最后一间。”

“嗯。”紧接着沈耀听的就是忙音，到地方沈耀推门是间简陋的办公室，就一张桌子他把两个保温盒放在桌子上，给简一然发微信告诉他饭盒在这。

楼下有120的声音，沈耀往窗边走，从楼上向下看120就停在急诊外，他知道简一然这顿饭要挪后半夜吃了，从房间出来他发现手上蹭了窗台上的灰，没几米就是卫生间沈耀进去洗干净手，再出来还没到刚才房间门口，就听见房间里两个男声你一句我一句：

“谁的饭？”

“简一然那孙子的呗，就咱几个来这，他今天是不是回家了，是不是从家里带的饭，看看带啥了。”

“我靠他家伙食够好的，鲍鱼花胶！”

“别跟那孙子客气，饿死我了，快快给我吃一口。”

沈耀走到门口就看见一瘦一旁，一个人拿筷子夹菜一个人拿勺子喂汤，他们听到脚步声回头和沈耀对视，沈耀目光带着审视，其中一个沈耀认识，是李浩，他口里的汤一下子吐回勺子上。

李浩生硬地问：“国——沈耀，你带的？”

“嗯。”

李浩把饭盒盖子扣回去，放回桌子上，皮笑肉不笑，拍了拍陈三庞说：“这是简一然同学，陈三庞。”

“你就是沈耀啊——啊？”陈三庞上前，沈耀眼神中不自觉染上阴暗的情绪，嘴却向上一笑：“有事？”

“没事没事。”

李浩推着陈三庞的后背对沈耀说：“你找一然是不是，他在急诊，那个我们帮你看看，你在这坐，别客气随便坐。”

沈耀看着被动过的保温盒不悦，又往房间里扫了一眼，破破烂烂的，像废品站似的，椅子也就一个。

李浩和陈三庞很久之后才回来，李浩说：“简一然急诊忙的脚不沾地。”他拖着办公桌前的网布转椅，坐下。

陈三庞和他哥俩好胶水似的坐在他腿上，手搭上扶手，李浩推着他嫌弃道：“你多重我多重，别压我——哎妈呀。”

椅子不稳，两个人一块从椅子上摔下来，摔了一个大跟头，疼的一直揉屁股，李浩打了一下陈三庞：“我告诉你别压我别压我。”

陈三庞揉着腰说：“以前也没事啊。”

“以前没事，总这么坐也不是事儿啊——扶我起来。”

沈耀等他俩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才说：“我先走了，再见。”

“好好好。”他俩人疼的顾不上沈耀，彼此掀对方的衣服看。

沈耀出了中心医院大门，给简一然发微信：饭别吃了。

然后去路边打车，路边有垃圾桶，他把兜里的螺丝扔进垃圾桶，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沈耀上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