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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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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紫宸殿可谓是热闹非凡,进进出出的太监宫女,端着水盆的、抱着扫帚的和捧着香炉的,各个脸上都是一派肃色。

其中一位一看就与其他人身份不同的宦官,除了尽显年岁阅历的沟壑,不苟言笑的脸也始终萦绕着一点生分的客气。嘱托完擦拭窗棂的人,又亲自提着一桶脏水,倒在了那棵快死透的桂花树下。

这便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冯瑾。如今已是他在殿前当差的第四十七年,要论这宫中谁和皇帝走得最近,除他之外别无二人。他一双眼睛迎来送往了三任君主,早就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很少有人能读懂。

冯瑾招呼来一个小太监,这是他在宫中收的最年轻的一位干儿子,名为冯钟,同姓之情,可见信赖之深。

“去,找人把这死物挖了,免得挨了主子的眼。”

“只是,这树是先帝在时吩咐种下的,就这么拔了,会不会不好?”

冯瑾挤出一个笑脸,算是有耐心地教道:“干爹今天就教你一个道理,这树啊没有人照料就会死,就跟人他没有靠山就会倒一样,世上事只要发生了,就不可能无缘无故。”说罢他拍了拍冯钟的背,“听干爹的,照办就是,难不成干爹还会害你?”

冯钟连忙惶恐地否认,立马跑开去找铁锹了。

他跑到大门那儿,被直至小腿的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冯瑾见他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似是很无奈地摇摇头。

今日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排场,正是因为外邦使臣与各地方官员进京朝拜。自皇上登基以来,除了除夕中秋外所有节日一律从简,连生辰都只算家宴的规制。这样的大场面当真是头一回,这蒙了尘的紫宸殿许久未开,不仔细着不行。

想到这,冯瑾目光再次落到那棵枯树身上,像是沉着气,克制着表情走开了。

他一走,众人终于懈怠下来。一个脸胖乎乎的小宫女凑近同伴们小声交谈着来往使臣的见闻,说起有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子,她们都瞪大眼睛十足地表示不信。

“我真的看见了!虽然乍看挺吓人,其实看久了也蛮入眼的。”小宫女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她早晨外出采购后随着使臣入宫时的画面。她是个机灵的,竟能把那些稀奇古怪的面孔记得大差不差,只是说到最后,突然顿住犹豫道 “只是其中有一个,倒是中原面孔,可随行简陋,看着简直像被漏放入宫的。”

众人自然一片哗然声,如今大祁正直如日中天、四海升平之际,有意亲近之辈叠出,难得圣上在登基六年后准许了四方来朝,谁会如此不识抬举?

“你们这群小姑娘就是太年轻,知道屁大点事就以为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一个尖锐不屑的女声从宫女们的身后传来,大家赶忙给这位女子让出一片空缺,老实巴交地垂着头等着后话,“尤其是你琅秋,今日怕还是轮不到你出宫吧?谁准许你自己调换轮值了!啊?”

后头一句显然已是追责的意思,刚才还在喜滋滋讲故事的琅秋脸霎时白了,赶忙认错道:“是琅秋逾矩!求姑姑责罚!”

见琅秋还算直率,姑姑的脸色才和缓许多。她先是瞥了一眼直视着她的琅秋,又扫过各个头也不敢抬的人,不动声色地冲琅秋使了个眼色。

琅秋立刻领会,这算是不追究了,但再有下次,谁也护不住。

她这才心下明白,刚才提到的人,算是大忌讳,应避着才是。

于是琅秋摆摆手,让大伙都散了,自己则蹲在殿门前,捏着湿哒哒的抹布发呆。

姑姑见她又在神游万里,恨铁不成钢地用脚轻轻踢了踢她的屁股:“整天就知道混日子,做那么多梦不如踏踏实实地干活,还能多拿些赏赐出宫好过活。”

琅秋有些委屈,但也无法反驳,翁着嗓子答:“姑姑教训的是。”

姑姑虽面相精干,但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最是疼琅秋这几个机灵的丫头,叹了口气道:“行了行了,你那个,去掖庭再叫几个人手,这儿午时一过御驾就要到了。”

一听是这轻松的差事,琅秋又来了劲,开开心心道了声“是”便朝着掖庭奔去。

不知是不是正值午膳时分,她走着走着闻到了好几个宫内传来的饭菜香气,肚子开始叫唤起来。她咽了一下口水,加快脚步,脑子里忙着给自己做大餐,根本无暇注意近在咫尺的人形。

“啊!”她吃痛的叫出声,连步往后撤了些。

“还好吧?”来人很是关切地开口。

琅秋听到这温和有礼的声音,心下怒气消了大半,但又怕来人的身份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也不敢抬头,只微微摇头。

男声:“好吧。”他没再追问,只是似乎打量了琅秋一番,突然又道,“我们是见过吗?”

琅秋一愣,慢慢抬起头瞟了一眼,立马惊讶地张大嘴巴,这不就是早晨在东华门见到那个行头朴素的怪人吗?

想起方才自己不知分寸的议论和姑姑言尽于此的劝诫,琅秋心下一紧,又惊又怕。

她稍作思索,刻意撇开自己与那人的关系道:“奴婢这种样貌平平之人,宫中比比皆是,大人怕是认错了。”

“大人?”怪人倒也不纠结话的真假,只是捉住这二字饶有兴趣地重复了一遍,惹得琅秋更加不知所措,他又道,“你入宫几年了?”

琅秋正要答三年,怪人便自说自话起来:“罢了,看你还是个小姑娘,怕刚入宫没多久,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

琅秋便识趣地没有再答,默默地侧过身子,在宽大的宫道中,生生让出一条由她和红墙挤出的小路。怪人见状,有些好笑地看了看这个正气凛然的小宫女一眼,心道这是要送他走啊。

行吧。他也没为难琅秋,落下一句“记得看路”,便真的从那小路中与她擦肩而过,消失在琅秋的视线中了。

琅秋压下扑通扑通的心跳,长长吁出一口气,终于又想起姑姑的吩咐,赶紧加快脚步朝掖庭奔去。

午后万礼具备,琅秋这样阶级的宫女自然还够不上在御前伺候,便被打发到膳房打下手。即便她们是皇帝身边的人,只要地位不高,照例当寻常下人使唤。

琅秋家底不差,原是家道中落的商贾独女,小时候也是过过些时日的殷实生活,因此性子比旁人都要冒头些。

但若真口无遮拦、心无城府,怕也是进不了这最体面的地方。在旁人看来,哪怕一年见不了皇帝几眼,也算是蒙着圣恩。

紫宸殿距离御膳房并不远,但她与那片不敢奢望的天地却已经是咫尺天涯了。琅秋没有再想,撸起袖子老老实实地择起菜来,不敢怠慢,毕竟谁都不知道在这一截芹菜会到哪位贵人的碗中。

期间她听说,今日圣上似乎心情异常好,大手一挥赏赐了整座紫宸殿中人。约莫是哪个国家的使臣进献了什么奇珍异宝,又或者是不绝于耳的奉承拉拢,总之直到圣宸宴结束,还少不了更多的人沾光的份。琅秋只有在每年家宴和中秋宴后有幸领走几筐糕点,那身居高位之人总是藏在人群后,仿佛能给她瞧上一眼就是莫大的恩赐。

想到这,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瞧着日头快落,身边的姐妹不时被姑姑叫回去,手中的柴都添了第七轮,锅中的水开了又冷,又无所事事起来。

突然,一阵哄闹声从膳房外传来,琅秋连忙甩下柴火跑出去查看。

然而,她一走出去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个半死,司礼监大监的那个干儿子冯钟,疯疯癫癫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他的帽子歪歪斜斜地搭在肩膀上,衣服也是四分五散,像中了邪似的,嘴里不住往外冒着听不懂的嘟哝。

整个膳房都被他神神道道的模样吓得四处乱窜,像避晦般躲着冯钟。

琅秋被吓得动弹不得,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

“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人中邪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

在乱作一团的人群中,琅秋眼睁睁地看着冯钟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眼神依然空洞无神,仿佛一片用木棍支着的纸人,她拼命地咬紧牙关,不想让局面更加混乱。

等到冯钟越来越近,琅秋也渐渐冷静下来,她倒不是不怕,只是一种古怪的责任感突然降临在她肩上,让她在纠结后仍然选择面对。她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位置,冯钟仍沿着原来的方向走动,嘴里的话也越来越清晰:

“...永埋荒墟,割舍剜心,独食絮果...”

冯钟的嗓子吊得极细,每个字也是气若游丝,听得直教人心痒痒。琅秋心想,平日他们这些太监讲话都没这么腻歪。

不过她还是听出来了,虽然不知出处,但应当是一句戏词。

趁着冯钟不留神,琅秋已经退至水缸边,抄起身边人递来的水瓢就甩了过去。

宽大如丝绸的水缎在空中抡了个圈,扎扎实实浇在了冯钟脑袋上。

大伙都屏息地等着冯钟的反应,谁成想下一秒几个小太监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呆在原地的冯钟敲晕,丢在了担架上。

琅秋总算松了口气,跟着大家一块凑上去,看见冯钟还没晕死过去,眼睛半睁不闭的。他的神态比方才已经正常许多,只听见他望着天,没头没脑地又说了句:

“有鬼,台子上有鬼。”

什么台子?琅秋困惑地问了句。

那几个小太监没等他回答,赶忙把他的嘴堵上,边说着“散了散了”边把人往外扛。

“真是晦气,明儿个圣宸宴要被他给搅黄了,我们脑袋都不保。”

“就是,我看平时老祖宗就是给他好脸色太多了,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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