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情简单和南风说了两句,随后所有人都到外面去,只留下薛情和杏英。
一刻后,薛情出来了:“不出所料。”
几人一听这四个字,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南风巴巴凑上前,讨教:“慕兄,你用了什么办法,她怎么就告诉你了。”
薛情沉沉肩膀,不回答。而是拍拍南风道:“找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忙了一天,薛情浑身困乏,她打着哈欠往房间走去。南风还懵头懵脑地追问:“找人,找什么人?”
薛情传来声音:“找今天我和你们将军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儿。”
南风转而看向凌云。
*
群芳楼
林茉从张晓那儿得知了颜寒的秘密,而后马不停蹄投入夜晚的忙碌中。直到群芳楼散场,关上大门,林茉回到后院里静坐着,才觉得可怕,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潭,不知道有多深。
张晓告诉二人,不久前有一男子深夜到他府上,说要与他做生意。不过这生意却不是寻常的生意,而是听起来百利无一害的生意。
那人要经营他名下的铺子,每月每铺给五百两,其余什么都不用管。张晓自然愿意得很,毕竟他毫无经营才能,他父亲留下的铺子早被他整得入不敷出。原本铺子是要卖了,这下有人送钱上门,简直是做梦。
张晓不加犹豫就与那人签订了契约,契约上的名字就是樊秽。
不过没多久,张晓就发现,铺子的生意并没有好转,但账面上却多了许多流水和银两。他纵使再笨,也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几番调查之下才发现自己的铺子竟被用做洗钱,最后银两都被转入二皇子府中。
张晓不敢得罪皇子,也知道此事一旦败露,自己一定会被当作替罪羊。遂假装不知,以自己要收回经营为由,提出要终止契约。
对面不肯,出言恐吓:“你先去打听打听我的名号,再来谈收回铺子的事。”
张晓看他的长相就知道是个狠人物,顿时败下阵来。
后来打听一番才知,樊秽就是那年民间盛传的魔鬼,以他为首的组织叫魑魅,专做杀人的勾当,有钱就杀。樊秽作为老大更是杀人不眨眼,还饮人血,吃人肉。这样一来,张晓就更不敢再提收铺子的事了。
坊间都传,说那覆雨楼楼主就曾是魑魅的人。林茉大抵也知道了颜寒为何要寻他,又为何提起樊秽就那样激动。
这样一来,文华盛、樊秽也有交点,就是二皇子,颜寒或许会更愿意出手。
不过,林茉次时难以想象的是,「难不成真如坊间所说,颜寒曾经在樊秽手下」,那该是何等悲惨。
“怎么了?”薛怀瑾从远处走来。
晚上他在群芳楼陪着林茉。林茉招呼客人,他就两手托着脸,目光随她而动望着。林茉送他一壶茶,他接过来就喝,直到见底。后来他昏昏睡了,醒来林茉不见了。
薛怀瑾在院子里寻得她,看她凄切的目光,心中也不好受:“还在想那事呢?”
林茉看来人是薛怀瑾,欲站起来的身子又躺下了:“我原以为我这辈子算是最苦的,没想到还有人更甚。”
薛怀瑾才不喜欢伤感,地痞模样:“我也苦啊!可怜可怜我吧,林掌柜。”
他不知所云,林茉皱着眉头看向他,他别别嘴角,伸手索要:“欠我的围帕,何时给我?”
“走吧,去取。”林茉拿他没办法,欠他的东西不给他,他就粘着人讨要,直到你拿出来。
在薛怀瑾不在的时间里,林茉已经悄悄缝好,只是没找到机会给他。
二人到房间,林茉从梳妆台旁边的小抽屉里取出叠得整齐的围帕。那颜色与刺绣同上次一模一样。
林茉双手给薛怀瑾:“给你。”
薛怀瑾却拎起其中一角直接提起来,弄乱了,摸着布料研究,然后感叹:“还真是一模一样。”
同一个围帕,他已戴了两天,再不能忍。说罢立即取下旧的,将新的又递回给林茉:“帮我戴一下。”他自己就主动将脖子凑过去。
林茉看着凑过的白皙脖颈,其间还有隐约的红。因他仰起,脖间的喉结与血管都清晰可见,她顿时脸色晕红,简直不敢看,只好稍稍侧过头去看别处。
先将围帕理顺,抓住两个尾端重叠,然后绕脖一圈,最后再出重叠穿插即可。但林茉一伸手,却触到薛怀瑾有温度的肌肤,手立刻弹回来了。
薛怀瑾不知林茉磨蹭什么,被她的指腹摩挲,稍低些头看向林茉。
她那不敢触摸又略带试探的手着实有些可爱,薛怀瑾忍不住无声扬起嘴角,眼睫都笑弯。
“这儿”,他抓住林茉两只手,放到肩膀上,“中间就是我的脖子。”
林茉被发现,有些难为情,抬头对上薛怀瑾的眼睛一瞬,又极快地挪到围帕上,慌忙戴好。就怕薛怀瑾下一句调侃她,她可接不住话,于是她赶紧推着薛怀瑾出房间:“好了,你快些回去吧,明日再见。”
薛怀瑾觉得莫名其妙,但房门在他踏出房间的那一秒就关上。
他低头看着手上旧的围帕,还有脖子上那条,心底油然生来幸福感。虽然里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还是满脸笑意,道:“好!那就明日见!”
林茉背靠房门,心中悸动,连呼吸也加快起来。她快速拍拍红透的脸:“清醒一点!”
薛怀瑾一路轻快,眼神明亮,夜风拂过,他都觉得温暖。
薛父薛母一向睡得早,但今日薛怀瑾到门口时,里面却还亮着。在寂寥的大府中,唯一处灯火孤零零地,着实吓人,但薛怀瑾却丝毫不觉。
“还不睡呢,王伯。”薛怀瑾看到管家,开心地问候。
王伯却没离开,而是走向薛怀瑾:“老爷、夫人在等你。”
薛怀瑾看向那明亮处,带着疑惑而去。
刚一进门,薛父怒喝:“跪下!”
薛母关心道:“别气坏了身子,许是外面流言,问清楚再说。”
薛怀瑾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还是扑通跪下。
仔细回想,自科举备考以来,青楼瓦房、听曲喝酒,那是少之又少。近来更是潜心学习,偶尔去群芳楼照拂一二,并无不妥之处。
薛怀瑾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冤枉了,但却敢怒不敢言,因为薛父的脸色已然告诉他,若是狡辩不成,必死无疑。
“夫人啊,本以为他成贡士就会稳妥些。谁知他……诶……”薛父言之又止,挥挥衣袖,背起手来,背对薛怀瑾。
“怀瑾,娘且问你。你近日可曾去翡翠楼?”
薛怀瑾如实点头。
薛母露出惊色,而后又问:“那……你去翡翠楼时可曾与一个女子搂搂抱抱,出双入对?”
「搂搂抱抱,说的可是林茉?」薛怀瑾回想起二人的咫尺的距离,承认下来。
“你……”薛母显然怒其不争,不敢置信。
薛父一看薛母欲言又止就知道,没错了,家中二儿子是个浪荡子,还未有正妻,竟然敢找外室,坏了自己礼部仪制清世司的名声。
旁边早就准备好家棍,薛父抄起来就是打:“逆子!”
薛怀瑾结结实实挨下一棍,不知为何:“到底为什么?你们得告诉我吧。”
薛父怒气难抑,撑住老腰道:“今日下朝来,你秦伯亲自告知于我,说他儿在那青楼门口,看到你在里面搂搂抱抱,为爹的脸当时就差被你丢到地上了。”
“爹,你听我说啊!”
那秦纬,自己去青楼潇洒就算了,还将自己抖出去。薛怀瑾真想到他家把他胖走一段,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解释。
就说:那个搂搂抱抱的人是林茉。林茉你们记得吧,就那个情儿当初救的姑娘,现在群芳楼的掌柜。我可是为了帮她找杀父仇人才‘舍身取义’陪她去的翡翠楼,然后才抱着她说了什么‘情根深种’。
「说了……情根深种……吗?」这能告诉二老吗,好像抵不住追问。
他再看一眼担心的母亲和盛怒的文人爹,咽下解释,说道:“你们就不能相信我吗?难道我的品性爹娘竟不知?”
二老对他的品性自然知晓。薛怀瑾虽然有时不听话,但也有底线的,自小到大挨打挨骂不少,但却还未曾做过过分出格的事情。
可话已经从别人口中说出,如何再收得回去。要说是薛怀瑾不小心误入歧途,二人倒还觉得可信些。
“说什么,你倒是说,无可辩驳了吧!”
说着薛父又是一棍,打在薛怀瑾身上,疼在二位父母心中。薛母在旁不忍看,默默抹泪。
八棍后,薛父才停手:“依照家规罚你八棍。你与外面那人断绝关系,明日就与你娘相看姑娘去,早些成亲。”
撂下家棍,薛父之际注意到他那两条围帕,上手去扯:“皇城里哪家公子像你这样,戴这些东西!”
不料薛父一手扯在尾处,整个围帕就像一个结,薛父越用力,围帕越紧,拉得他喘不过气。
薛父见状,也只好作罢:“明日不许再戴了”,而后背着手离开。
薛母上前扶起薛怀瑾,好些心疼:“明日带你去见李氏女儿,她是个好姑娘,虽然门第差些,但知书达理有见识,是个有主意的人。”
薛怀瑾一动就痛,特别是屁股。虽然肉多,但是禁不住七棍都打在上面。他疼得面色发白,还在拒绝:“母亲,我不想去”
“难不成你还想再惹恼你父亲一次?”她找来管家,“王庆,来扶一下。”
薛怀瑾无话可说,只能先应下,被下人抬回房间趴着。
其余下人都睡了,只有王伯帮他擦药:“公子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明日走路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不能走得太快。”
他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手也不稳,薛怀瑾一阵疼痛惨叫。
明日不仅要相亲,还得陪林茉去找颜寒呢。薛怀瑾只好抓紧枕头,用叫喊抵消疼痛:“痛——啊——”
与此同时,不安宁的还有宋府。
宋玉阮和她娘被锁在府里,府中下人见风使舵,自从被府邸被严和华派人看守,都开始不听使唤了。
宋夫人自那时起便病了,不思吃喝,也无力动弹。二人在府中的担子全都落到宋玉阮身上。
她打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捣鼓一天,好好不容易煮熟一碗能喝的粥。早晨的精心梳妆也已不在,衣裳被灶台蹭黑,脸也被熏得焦黄。
“娘,喝碗粥吧。”她将宋夫人从床榻扶起,亲自吹凉后喂她。
宋夫人不见丈夫,总觉得他凶多吉少,推开宋玉阮的手:“娘没胃口,你吃吧。”
宋玉阮正欲劝解,外面却响起一阵巢鸟的鸟叫声,总不停歇。她要出去赶走那些鸟,却看见屋檐上有一人向她招手。
「大皇子终于来救我了。」宋玉阮想要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但她已经转过身去。
「娘,待我嫁给了大皇子,坐上太子妃之位,甚至皇后之位。那时你定会为我开心的,是吗?」
想着,她走出房间,从明亮的烛光旁经过,走入黑压压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