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一行,魏乘风三人不知何时出去的,没有与任何人说起,陆双鲤为她找来了纸笔,自己跑去找人打听云松石的下落,公孙雪待在房里,凭借蝴蝶传回来的记忆绘制着鬼市的布局图。
鬼市无法自由出入,但里面还保持着与普通城镇相差无几的习性,有居民有集市,看那里的环境不太像是能自产自销的样子,想必还有其他方式在维持这里的运转。
如谢温年所说,若鬼市是前朝建立,他们刨取内丹想必是为了那所谓的长生。
玲珑珠威力太过强大,他们暂时还没办法驾驭,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为前朝皇帝续命,奈何天命难为,便在妖兽和修士身上打起了主意,这才有了鬼市的建立。
只是如今这鬼市的主人应当不是他们了,若鬼市还在前朝昭华公主手里,设下的禁制不太可能这么松懈,应该还会跟从前一样,若没有特殊办法,谁都无法自由出入。
如此推测,那后面接手鬼市的人,便是知晓鬼市存在的目的之人,长生是个十分诱人的东西,他接手了鬼市,继续着前朝皇帝的长生之路。
洛阳鬼市的存在,银月楼是洛第一大派,他们知道鬼市公孙雪并不奇怪,只是长安执法堂掌管着燕朝治下所有有关妖物诡秘事件,鬼市的存在连执法堂都瞒过了,背后到底是何人所为。
他现在的主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会不会与朝堂之内的人有关?
亦或是,他就是朝堂之人?
鬼市太过庞大,记忆并不十分清晰,只能略画个大概。
她放下笔,揉着发疼的肩膀,魏乘风给的药似乎已经过了药效,肩膀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甚至还带着些火辣的灼伤感。
天际已逐渐泛起白光,他们一夜未归,不知情况如何。
正想着,房门被敲响,是陆双鲤他们回来了。
“公孙娘子,小娘子他们回来了,派我来叫您。”
公孙雪收起密信,“我马上来。”
夜探行宫应不是件容易得事情,更何况要在那么大的地方去找一个尚未可知的存在,更是难上加难。
程遇青冲她摇摇头,“谢兄虽有头绪,但行宫内藏书阁书卷太多,我们连那手札长什么样也未可知。”
陆双鲤倒是神采奕奕,“不过我师父知道哪里有云松石。”
谢温年脸上的表情依旧漫不经心,没找到进入鬼市的手札,一点也没受到影响,“你们在找云松石?何不直接来问我?”
陆双鲤问:“师兄你也知道?”
昨日公孙雪让她去打探云松石的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找师父,毕竟是银月楼的老大,这江湖上还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谢温年曲起手指敲敲她的额头,“我知道的自然比你多,师父重伤未愈,你若有事可直接来问我,近来莫要去打扰他老人家。”
“我一时没想到嘛。”
陆双鲤摸摸额头,“不过师父说云松石极为稀少,整个洛阳唯有群芳馆有门路,我便趁机偷偷潜了进去,一晚上也没看出有什么名堂。”
“!!!”
公孙雪震惊,“你昨天晚上还一个人去了群芳馆?”
那可是青楼,她就这么偷看了一晚上,还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该震惊她的心大,没看谢温年的脸色都变了吗?
准确来说,除了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魏乘风,另外两人的表情与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破防,他们没想到陆双鲤胆子能这么大。
“你还偷看了一个晚上?”
谢温年咬着牙,面上的表情僵硬,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
约莫是觉察出他们的表情不太对,陆双鲤诡异的沉默了下,小心翼翼问道,“不能看吗?”
“……”
这让他们怎么回答?
不过她这个样子,好像没看到什么腌臜事?
三人视线在暗中几个来回,公孙雪见他们俩男人不好开口,干咳几声清清嗓子,仔细斟酌了下用词,十分谨慎开口,“你昨天晚上,都看到了些什么?”
“擒贼先擒王嘛,我要打探消息肯定就盯着最大的那个人了,结果群芳馆的那个老板娘,说是花魁娘子在火中受了惊吓,一直在她房里亲自照顾,我在她房梁上蹲了一晚上,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峰回路转,虚惊一场,差点还以为她看到什么糟蹋眼睛的东西了。
没打听出来好,只要她没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切都好说。
三人松了口气。
陆双鲤看他们表情不对劲,还以为自己盯梢用错了方式,遂真诚发问:“我是应该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谢温年反应极快,诚恳夸赞,“不,你做得很好,就应该盯着那个老板娘。”
“云松石稀少珍贵,世上不可多得,既然是群芳馆的买卖,下面的人想必对此也并不清楚,我们此举如大海捞针,自然是要找最大的人——”
公孙雪顺着谢温年的话说下去,说道此处,话音一顿,似乎想起来什么。
陆双鲤听得认真,话语突然停顿下来,她眨眨眼问道,“阿雪姐姐?怎么了?”
“云松石稀少珍贵,整个洛阳只有群芳馆有门路,而鬼市内偏偏却有那么多云松石……”
她说的迟疑,但思路这么顺下来,却又发现这个怀疑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群芳馆的人会不会知道进出鬼市的办法?亦或是,他们其实本就跟鬼市有关?”
谢温年是白凛生座下首席弟子,几乎算是银月楼半个话事人,他知道公孙雪的想法,泼冷水道:“整个洛阳皆在银月楼之下,鬼市隐蔽存在这么多年,若群芳馆真与鬼市有瓜葛,银月楼不会不清楚。”
仅凭云松石这一点并不能作为证据,天下之大,世家大族那么多,财力丰厚的多的是,又不只是群芳馆有云松石,断定不了鬼市内云松石的来历。
想到这一层,就显得她的推测过于草率了些,公孙雪点头,“我知道,只是突然这么一想。”
公孙雪视线在谢温年身上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放弃从他身上获得其他线索的想法。
谢温年仿佛一个游戏里颁布任务的守关人,给了他们一个行宫内有手札的消息,对其他的便再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记挂的唯有银月楼的得失,整个洛阳都在银月楼的眼皮子底下,想找一个纵火的人,也不一定非要去鬼市,还愿意与他们一起寻找进入鬼市的办法,全是因为陆双鲤跟他们混在一起。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行宫的手札是唯一的机会,虽然本就没报多大希望,但真的没找到东西,却还是忍不住泄气。
气氛有些低沉,程遇青安抚众人,“手札下落不明,咱们空手而归,此行虽然没有找到进鬼市的办法,阿鲤这边却打探到云松石的一些线索,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咱们不妨就先从云松石下手,探探群芳馆的门路。若群芳馆真与鬼市有关,咱们就算是歪打正着,若是无关,也并无其他损失。”
“程大哥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咱们还需做两手准备,若在群芳馆查不到鬼市的消息,还是得从行宫那边下手。”
虽然行宫那边的手札希望也无比渺小,但总比没有强。
“那咱们怎么去群芳馆?蹲房梁潜伏都不知道要蹲多久,这招一点用都没有。”
陆双鲤郁结不少,她在房梁上蹲了一晚上,连动都不敢动,就怕被发现,他们连云松石一个字都没提过。
“云松石珍贵无比,群芳馆私下售卖,那想必不是你找上门买,她就会卖的,咱们要探,便要光明正大的去。”
陆双鲤问:“如何光明正大?”
公孙雪但笑不语。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片刻便知道了她的话中意,纷纷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几乎快睡着的谢温年。
只见谢温年坐在魏乘风对面的椅子上,只是与魏乘风大马金刀威胁感十足的坐姿不同,他整个人歪斜靠着椅背,手掌撑着侧脸,一副松垮不正经的样子。
见他们都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谢温年掀掀眼皮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银月楼手底下的人多的是,这种小事通常都不需要我出面。”
“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纵火,打的就是银月楼的脸面,叶姑娘是受害人,我们去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楼中众人事务繁忙,这件小事自然不必主事人出面,但好歹是花魁娘子,去的职务太小了又显得银月楼没有牌面。我不一样,我也是银月楼的人,虽然只是一个闲散人,但我是师傅的亲传弟子,我们去慰问一下正合适。”
陆双鲤双手撑着下巴,胳膊两支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笑盈盈的看着谢温年,话里话外都给他找好了理由。
她说的十分在理,其他人也是一副如此的模样,纷纷望着谢温年。
谢温年“啧”一声,“你借口都给我找好了,我若不答应,依你的性子,你可不是会纠缠不休?”
“师兄此言差矣,什么叫纠缠不休,我这是以理服人。”
谢温年都被她的话气乐了,“行行行,我答应了,你们去吧,既是以银月楼的名义,出门在外可别堕了楼中的威风。”
陆双鲤一抬下巴,“看不起谁呢,瞧好吧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