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鲛人说话了。他静静地望着楚苍王。伸手把长发别于耳后:“这片海已经寂静了九十九年,零十一个月,二十一天。你们何事扰我清修?”
楚苍王心想,这个男人,足够寂寞,数着天过日子。不过,这与他们并无关系。
“我等本无心冒犯。只是前往凤麟山,需途径此地。”
“凤麟山?”鲛人笑道,“又是一群贪心不足的家伙。”
“我等是为了救一个朋友,才不得不前去。”
鲛人笑笑:“我管你有什么好理由。只是凤麟山凶险极恶之地。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不如我这里风景怡然。不如你们留下来陪我喝酒?”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鲛王开开恩。等我救了人,定来陪鲛王痛饮。”
“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骗。”鲛人又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我若是不开恩呢?”
“那我等只好硬闯。”
鲛人大笑:“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生气地拍了拍尾巴。
这一震,海涛翻涌。一个大浪向前拍去。震得楚苍他们退后十余丈。
楚苍手握长刀,冲上前去,挥刀间,海浪已被横向劈开,一分为二。楚苍穿出横缝,对着鲛人尾部,就是一刀。只见刀锋正欲划伤他的鲛麟。那鲛人,轻“喂”一声。震的楚苍耳膜一阵嗡响。握刀的臂膀,晃了一晃。
千羽、云溪但见不好,二人直击鲛人身后。三人将鲛人包围了起来。千羽手拿长枪,枪头装饰着闪耀的羽毛。云溪的兵器则是一把长鞭,看上去力道十足。
云溪长鞭一甩,欲捆住那鲛人腰部。还未触及鲛麟,长鞭就被鲛人单手握住了。云溪,用力一收,愣是没有收动。却被鲛人手掌的反力,甩了出去。云溪但见不好,只得放弃长鞭,旋身站稳。鲛人大笑。云溪没有了兵器,相当于减了一半内力。
千羽见状,料得鲛人内力深厚,不敢再用长枪直刺。心里生计,先与他周旋,找准时机再把他刺伤。并用隔山传音之法,与楚苍,云溪商量好对策。
三人,开始围着鲛人,迅速飞跑,刹那间,呈现出无数个楚苍王的身影,层层叠叠让人分不清楚。还有千羽,云溪身影亦是无数。
鲛人开始迷幻,楚苍,千羽,云溪,各使法术,攻击鲛人。一会儿是无数个楚苍劈下刀影,一会是无数个千羽长枪欲刺。一会又是无数云溪使出的幻形绳,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鲛人开始招架不住。说时迟,那时快,千羽终身一跃,七成功力,直刺鲛尾。据说鲛人的尾巴,是鲛人功力最强大的地方,也是最重要的部位。可以说鲛人没有了鲛尾就会丧失全部内力。也就是说,鲛尾对于鲛人来说最为脆弱。世间万物就是奇怪。敌人最大的优点便是他的缺点。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只听鲛人,哼唧一声,一片美丽的荧光灼灼的鲛麟便飞了出来。话说,鲛人的鲛麟是人间至宝,不少达官贵族求而不得。可谓,价值连城。
此时并不是收藏宝贝的时候。鲛人的疼痛,开始让他愤怒。只听,一阵震天吼,在鲛人口中发出。楚苍三人,耳膜一阵,被弹出十余米。
就在她三人,被弹飞之际。鲛人,向下一跃。沉入大海。三人站起,望着鲛人下沉下去的地方。
楚苍王说:“鲛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我们时间紧迫,不能久战。我们先赶路,鲛人必定还会出现。那时需要和他好好谈谈。”
千羽道:“他喜欢喝酒,我便陪他喝。”
楚苍拍拍千羽的肩膀:“你可从未输过任何人。这一点,我们绝对有信心。”
云溪微微笑道:“大王说得对,你可是千杯不醉。”
三人大笑。继续赶路。
但说那鲛人,沉入海底。顾不得自己疗伤,而是去了寒冰洞。他走到,冰床前静静坐了下来。拿起酒壶,开始饮酒。
冰床上躺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惊艳绝伦。冰床上空腾起星星点点的迷雾。
“阿瑶,已经九十九年,零十一个月,二十一天了。又一个百年,这一次千万不要让我白等。你知道吗?今天来了三个外客,让我想起你初来乍到的时候。”鲛人的眼神充满了怅惘,“如果不是当初,你也不会……”说着说着,鲛人便盈出泪来。眼泪滚滚而落,流至鼻翼,滑落唇边,伴着烈酒,一饮而下。因为酒的烈度较高,惹的他面色潮红,越发悲怜。因为内心悲痛,片刻,鲛人便醉倒在地。
且说,楚苍王她们三人,一路向海岸飞去,这一路,除了咸咸的海风,一些小虾小怪,倒没有什么大风浪。鲛人不出现,倒是平添了不少寂寞。
突然,海面鼓动,冒起巨大的水泡,热气腾腾然。一条双身蛇,腾然跃出。只见那蛇双头双身,黑白缠绕,却是单尾。
双身蛇见到楚苍三人,非但没出手,却是盈盈拜倒。“肥遗,不知大王和大人三位前来。有失远迎了。”
却说这肥遗这两栖动物,以前就在深巷后的山上修炼的。是云溪的部下。所以称云溪为大人。
只因肥遗出则大旱,这肥遗也是每日闭门思过。一不小心,民不聊生。搞的自己和别人都很痛苦。于是云溪命她修炼水生。却不知她跑到鲛人海来了。
“肥遗,你来鲛人海多久了,对这海的情况了解多少,还有那鲛人?”云溪问。
“自大人,命我修炼水生。一路波折坎坷,奔赴大海,却不得不走陆路,害的几地民不聊生。那个时候,肥遗不想让百姓受灾,却没有办法。记得……”
“说重点。”云溪烦躁道。
“哦。”肥遗应着。 “鲛人海的鲛王,是一个脾气随和的主,很少动武。”楚苍三人听了不觉打了个白眼,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平时也很少饮酒。但是,自鲛王夫人去世以后。鲛王便日日酗酒,以酒为生。而且不务朝政。自那以后鲛王的首要任务,便是盼着夫人醒来。”
“他那夫人什么来历?还盼着死而复生?”楚苍问。
“这个……肥遗来得晚,不得而知,而且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也不得听说,人们总是避而不谈,很是小心。”
“或许有什么隐情……”楚苍思索道。
“看样子,应该是的。”肥遗答。
“还有呢?”
“还有,鲛王脾气一向和善,对于海外来客,也不甚阻止。只是……”
“只是什么?”楚苍问。
“只是,鲛人海南岸附近有一处水域,自立为王已经多时。是越过鲛人海必经之地。那里不受鲛王管辖。而且,海怪众多,若被其毒液所伤,必得鲛人泪才能解毒。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楚苍问。
“只不过,这鲛王夫人,已经去世多年。要想得到夫人眼泪,恐怕困难。”
“其他女鲛人眼泪不可以吗?”云溪问。
“其他也可以。但是南岸有一头巨怪,毒性奇强。必得与鲛王相配的女鲛人眼泪,才可解毒。”
“那怪长什么样子,可有弱点?”楚苍问。
“那怪名曰相柳,是九头蛇妖,生性狡猾冷辣。弱点却不曾知晓。”
“好的,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有事再召唤你。”楚苍说。
“是,大王。”
且说,一路顺风顺水,鲛人也不曾出现。没过几日,便到了鲛人海南岸。
南岸,有座礁石岛,可供人类休息。三人飞落在岛上。
“好累。”云溪用脚驱动着地面上的散枝。
千羽在云溪旁边坐下来,伸手拍拍自己的左肩:“喏!”
云溪坐下斜倚在千羽身上。楚苍看见二人,不免失了失神。她现在不敢想象,凤燚是不是已经心神憔悴,焦头烂额。造化就是爱弄人,让人不得不去面对一些痛苦。明明相爱,却……
楚苍坐下来,心情不免有些沮丧。推推千羽道:“酒。”
千羽从腰间拿出酒壶,递给楚苍。一口下去,酒的凛冽一下刺入心肺。楚苍呛了几声。又喝了几口,用袖口擦干嘴角的酒水,抬头望向远方。海天一黛,阴沉沉的,埋没了远方的山。
“为什么呢?承受这一切的,为什么偏偏是我?”楚苍的眼睛开始盈满泪光。压抑的情绪在她心里太久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爱凤燚,却被凤燚囚禁。而后自己又开始设计天庭,还取走了他表妹的元神。相爱相杀的剧本,在自己身上上演。
千羽走过来拍拍楚苍王的肩膀,云溪蹲下来守在楚苍王身旁。“你们说,如果我不是妖王,会不会好一些。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如果我和凤燚都是凡人。会不会还是能够相守的。其实,即便如此,我们彼此都防备着对方,但是只要能够在一起,哪怕片刻,也真的很幸福,很快乐。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楚苍王脸上滑下泪珠。
“大王!”云溪握握楚苍的胳膊。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也许她和凤燚,真的是一道坎。真的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就在他们叹息悲痛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哎呀”声,好像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