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

“想好吃什么没？”她一路车速开得不快，似乎是在等我选。

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只能说，“都还好。”

“不挑食呀。”她笑。

“还好啦。”

“又是还好。”她损我。

“不是不是，是真的都可以。”我赶紧解释。

“行吧，那我来选咯。”她侧过脸看了我一眼，“主要不知道现在你们年轻人爱吃什么。”

我轻声附和着，然后看着路线渐渐驶入我熟悉的街道，我心想，这条路好像是去古城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她便进了古城的停车场，我心想，古城那么多家店，应该不至于又去吃那家日料吧。

停好车后，她问我有什么想吃的，我坦白说，“都可以，前几天刚来的。”

“哦？”她简单疑问。

我却老实交代，“和陆仁，”见她没有回复，又补了一句，“就是那个记者。”

“还说没有约会呢。”虽是打俏，但语气似乎有一丝丝的不悦，不知道是不是误会我故意隐瞒她，于是我又解释，“不是不是，那天本来是唐天请我和曼曦吃饭，被曼曦放了鸽子，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陆仁刚好来我办公室，然后就正好过来了。”

“唐天？”

“嗯对，就是……”

“我知道，他请你们吃饭？”

“对，哦不是，主要是他想追曼曦。”

“让你当介绍人？”

“对，差不多。”

“那看来……”她顿了顿，“程老师对唐天不感兴趣。”

“呵，”我带了一丝个人情感，“谁知道她呢。”

“我记得有次我们不是碰到过她和一个男生。”老师似乎在回忆。

“对，那次他还擦了您的车呢，那是她前男友，”我想了想，“也可能现在又复合了吧。”

“你好像很不待见他。”我们一路往出口走。

“我有什么待不待见的，她待见就行了。”我语气有些不好，说完才意识到，但明显已经被老师发现，她说，“你和程老师吵架了？”

被她一问，我哑口无言，确实是冷战了，但具体原因也不好明说，只能打岔，“还好啦，对了，我们是往哪边走？”我们已经乘坐电梯出了停车场。

“我看看，”她打开手机，“前两天好像看到推送说这边有一家新开的日料。”

我心想，不是吧，还真是这么巧……果然城市不大，新开了一家什么店，网上推送一推，大家都想着尝鲜。

也是神奇，她似乎能感应到我的想法，突然问，“去过？”

我怕扫兴，于是说谎，“没呢。”

“那就去看看吧。”

“嗯嗯，好。”

等到了包厢，服务员递了菜单后先离开了，她翻动着菜单图片，自然自语道，“先点个寿喜锅吧，经典推荐，”然后又仔细看了看图片，说，“不知道配菜里有没有乌龙面。”

“没有，要单独加。”我脱口而出。

她抬头，笑了笑说，“还说没来过。”

我不好意思低了低头，“怕扫你兴啦。”

“看来是我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她笑。

“哪有，国庆才开业的啦，这才几天嘛。”

“那你看看，点些上次没吃过的，或者上次觉得好吃的也可以再加，哈哈。”她浅浅笑道。

我翻了翻菜单，心想这价格真是不便宜，不禁皱了皱眉，那天和陆仁吃的时候，是正好开业活动点了一个套餐，价格还算适中，不过今天的活动已经结束了，这一项项点的话，感觉价格不菲。

或者是看出我的窘态，她打趣道，“是都不爱吃吗？”

“不是……不是……”

“不用担心价格，”她说，“还是吃得起的。”

“没有啦，我觉得都还好，点个拉面吧。”我说，然后把菜单递给她，“您看看。”

“好吧，那让我来猜猜你喜欢吃什么。”她接过菜单，然后翻了一遍后便叫了服务员。

只听到她“这个这个”点了很多的感觉，我弱弱打断了她，“感觉吃不掉。”

“没事，不行打包。”她笑。

我也不好拒绝她，只得听她点完。

“好了，先就这些吧。”她说。

我心里暗想，“先就”？哪里吃的完哦，果然，30多岁真是个美好的年纪，经济独立，让人羡慕，至于感情呢，老师这么优秀的人，想要找对象应该也不是难事。

突然发现，上学的时候，我希望赶紧毕业上班，这样就可以拥有时间和金钱的自由，而且不用再学习，虽然现在既没有时间自由，也没有金钱自由，但当时是不知道的。现在20多岁，又开始憧憬30多岁的样子，这份工作应该是不会更改了，那么职称上我会和老师一样吗，经过十年，应该会有所提拔吧？会不会也遇到自己以前的学生入职，像我现在一样？

如此想来，时间的美妙恰好就体现在对未来事物的无限遐想和人事真实的变幻之中。

…………

包厢的环境很幽静，我们鲜有这样的机会来谈天，从我初中聊到了高中，之后聊起大学，老师也是，说起初中让我当语文课代表的“冲动”：

那时我刚读初一。

“我姓钟，钟若馨。你们可以叫我钟老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这三年我们就要一起度过了哦。”

梨涡浅笑，绮梦轻泛。她那时候还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身上还带着社会上少有的校园清新。可能和我现在一样吧，我心里暗笑。

这是我第一次对“老师”的概念产生了新的态度。以往小学时候的老师大多年长，不免要和“古板”联系起来。她的出现推翻了我所有的想法，我心下叹然，不知自己竟望得出神。

她走到我面前我都未曾发现，直到她翻起我放在桌上的笔记本。

“蓝、夕、言。”

她读得很慢，好似斟酌品析的语气。

末了，她放下我的本子，赠我一个大大的微笑，“字写得不错。”

我有些惊喜，又有些畏惧地抿着嘴，不敢说话。

“就当我的语文课代表吧。”她拍拍我，似乎看出我的紧张。

在我终于意识到这是真的时候，激动地猛点头，“好！”

…………

“看来我的选择没错。”她笑，然后又夹了一些生菜去烫，我与她是面对面相坐，寿喜锅的烟雾缭绕间，我似乎看到了她当年的模样，清雅淡然，令人心生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