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甫说完那句话后没有马上继续，而是用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
在短促而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赫尔先沉声开口了，“什么样的希望？”
神甫的神情有些失望，显然他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不过他没有放弃，而是循循善诱道：“魔兽潮是不会无故消失的。”
“你刚才说过了。”赫尔冷漠地回答。
爱丽丝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很捧场地接话，声音里的赞叹毫无感情，都是技巧，“那这么说，我们能够成功进入这个镇子多亏魔女小姐啊！”
赫尔瞥了她两眼。一眼在说“马屁精”，一眼在补充“干得漂亮”。
神甫满意地点头，“魔女小姐在那个晚上从月亮中降临，她落在地上的时候所有的魔兽都齐齐后退了一步。”
“只是一步？”赫尔提出了质疑。
“它们一开始不愿意退下……我知道它们很饿，我当时看到从它们嘴里淌下的涎水了。”说到这里时神甫打了个冷战，似乎令他恐惧的那些魔兽又回来了，“但是魔女小姐割开了自己的手掌，她流了很多血……她的血变成了魔法，升到空中，然后向小镇四周扩散。”
爱丽丝皱了一下眉毛。
“天亮的时候魔兽就消失了。”神甫的脸上残留的一丝恐惧随着这句话消失了。
“它们去了哪里？”爱丽丝轻声问。
“不知道。”神甫回答，“但魔女小姐告诉我们，只要不离开半月湖周边的区域，我们就不会受到攻击。”
约翰“咦”了一声，下意识地嘟囔道：“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赫尔转头飞过去一个眼刀，扎上了他的脖子。
爱丽丝倒是在背后给约翰竖了个大拇指，对圣骑士难得快起来的反应表示鼓励。
她还想和神甫套些话，但神甫忽然偏过头，对着虚空做出了聆听的姿态。
“是的……我已经见到他们了。”
“什么？”
“现在还不是节庆的时间，您的身体……”
“好，我明白了。”
“我会传达您的意思。”
就在神甫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时，一只手悄悄搭上了赫尔的肩膀。
“……他怎……”
说话的人还没来得及讲完，赫尔已然面带杀意地回过头。
好不容易站起身走过来的约翰当场缩起了脖子。
他本来和赫尔身高相仿，只是体型要更宽厚一点，现在畏畏缩缩地半藏在赫尔身后猛然矮了一截，赫尔又没办法把他完全挡住，活像是躲在漂亮哥哥身后的没用弟弟。
爱丽丝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俩注意场合，别再闹了。
神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他本来就站的很直，现在更是一板一眼到十分庄重，看起来比刚刚更像一个侍奉神的人。
“魔女小姐想邀请几位一叙。”神甫严肃道。
赫尔和约翰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爱丽丝。她始终是队伍里最终拿主意的那个人。
爱丽丝微微扬起嘴角，“魔女小姐在哪里呢？”
神甫侧过身体，看向小镇中央。赫尔在小镇中搜集情报的时候对那里有些简单的印象，那方向原本是一栋年久失修已经倒塌废弃的塔楼遗址，和周围的小镇民居差不多高。
因为时间有限，加上那里也被五彩缤纷的装饰覆盖，赫尔没有特意去打听塔楼的传说。
但它现在展示出了与赫尔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形象。
仿佛一瞬间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又仿佛它从来就伫立在那里，一栋由灰色砖石砌成的塔楼映在三个人的视野之中。
“昨天……不，早上有这座塔楼吗？”约翰有些恍惚。
“不会有的。”回答他的是神甫，“那是魔女小姐在人间的居所，庆典的时间还没有到，魔女小姐本来应该好好休息的。”
“在哪里休息？”爱丽丝问道。
神甫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她问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当然是地狱。”
赫尔肩上一沉，是差点没站稳的约翰。圣骑士对着世界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看来我们确实很特别。”爱丽丝居然还笑得出来，“能让魔女提前从地狱来到人间。”
“因为你们是穿过魔兽群来到这里的客人。”神甫认真回答道。
他们当然没有穿过魔兽群。他们是乘着马车来到这里的，半月湖周边的一切都很正常，从来没有什么魔兽。
不过神甫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了，听得人很容易相信他的说法。
“我们只是一些来寻找真实的人。”爱丽丝模棱两可地回答。
约翰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说自己是来采风的，但他决定不要多嘴，不要补充，这种时候越是想不明白就越应该保持沉默。谁知道他们脑子转的快的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真实就在那里。”神甫抬起手臂，在漆黑的袖口下方一只颜色苍白如蜡的手指向那座塔楼，“几位愿意前去和真实一叙吗？”
“当然。”爱丽丝回答，“我们就是来寻找真实的。”
“那就请随我来吧。”神甫说。
“立刻？不能准备一点给魔女小姐的礼物？”爱丽丝问道。
“立刻，现在。庆典的时间还没到，魔女小姐的时间很宝贵。”神甫认真回答。
“好吧。”爱丽丝扭头对着身后的两个人招了招手，“约翰先生，麻烦帮我拿好外套，一会我觉得冷的时候要穿。赫尔先生，你有没有要准备的东西？”
“没有。”
爱丽丝提起厚重的裙摆，对着神甫行了一个非常淑女的屈膝礼。
她的声音很清脆、很好听，带着某种让神甫觉得满意的欢欣和期待：“那麻烦您带路了，神甫先生。我们真的很想见见魔女小姐。”
“只是。”她继续说，“我有个问题想问您：入梦节到底是纪念谁的呢？”
神甫对这个问题不太满意，不过看在她对魔女小姐很尊敬地份上，他还是认真回答了：“不是纪念，这是个新生的节日，当然是为了魔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