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时,程之声和裴信被埋进雪里。
通讯设备也全都丢了。
这两天王乙年和庄辰想尽所有办法,都没能和裴信取得联系。
连港城那边都惊动了。
青萝园亲自派人到陵川,三司会审。
两人知道西山雪崩,裴信下落不明,这事瞒不住,也没敢瞒。
只说裴信在西山,但是具体为什么去,庄辰差点儿说漏嘴。
还是王乙年有先见之明,以防万一,没有吐出程之声来。
通过多方打听,几人才找到西山诊所来。
商露站在诊所门口,沉着一张脸,撂下一句,“你们俩最好保证他平安,否则我不保证会是什么后果。”
王乙年和庄辰相互对视一眼,哪里还敢愣着,赶紧跟了上去。
裴信见到商露出现在这里。
他扫了王乙年和庄辰一眼,也不用问了,这两人八成是什么都说了。
“你怎么来了?”他视线落在商露身上,语气淡淡的。
这个气质清冷,长相古典的女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住在青萝园里,连气质都和她像极了。
病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保温壶,商露瞥了一眼。
回过头来,“刚才进来时,我已经跟医生了解过你的情况,波及旧伤,安全起见,我会联系人马上把你转回港城医院。”
“不用。”裴信想也没想就拒绝。
“你不要任性。”商露也非常固执,“青萝园那边,一直在关注你的情况。”
“是吗?”裴信冷笑了声,“那她是不是也想起了,这曾经的故土?”
“裴信!”商露制止他。
“行了,这儿有小年和庄辰在,你先回去吧,我来就是看看故人,等伤势好转,我会直接回陵川,港城也不是我该待的地儿。”
王乙年把商露送走后,再次回到病房,他对裴信交代道,“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你,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情况,没敢瞒她,但是别的事她都知道,唯独关于程小姐,我没告诉她。”
裴信嗤了声,盯着旁边桌商的保温壶,“你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王乙年和庄辰怔住。
“那她回港城,程小姐岂不是......”暴露了?
王乙年没说下去。
裴信说道,“放心,该说不该说的,她有分寸。”
这么些年,裴信还是了解商露的。
程之声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见王乙年和庄辰两个大男人站在病床边上,
她快步走进去,笑着问,“你们怎么来了?”
王乙年也笑了,“程小姐,这几天多亏你照顾我们老板了。”
程之声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他为了我才伤得这么严重嘛。”
王乙年挑眉,来回看了他们一圈儿,那股子坏笑明显得很,“是吗?”
怪不得迟迟没有老板消息,原来是有意瞒着啊。
期间程之声和家里取得了联系,新闻到处都在播报西山雪崩的事件。
程万酌害怕妻子担心,一边想办法瞒着妻子,一边让程敛和钟灵找程之声。
苏沅是第四天才知道女儿在西山下落不明,激动得差点儿连夜赶来。
好在程之声及时打了电话过去,安慰着她,“妈,你别担心,我没事,没有受伤,过两天我就回去了,到时候再跟你说。”
苏沅吃下一颗定心丸,这才作罢。
几人在西山待了十几天,裴信伤口恢复得差不多。
回陵川前夕。
裴信牵着她的手,“跟我去个地方吧。”
王乙年开着车,庄辰在副驾驶,程之声和裴信坐在后面。
西山脚下,一百公里开外,有一处平原。
程之声下车,冷空气扑面而来,她裹了裹衣服,“来这儿做什么?”
裴信指着前面那一片说,“这里以前是一片茶园。”
说完,他沿着青石板路径,往下走,绕到一颗梨花树下,裴信停下脚步。
程之声跟在后面,见他停下,走了上去。
眼前有一块墓碑。
上面刻着,裴文锦之墓。
“这是...?”程之声有些不确定。
“我父亲。”他淡淡说着。
说完,他上前把碑前的杂草拔干净。
人走茶凉,故人再如何惦念,也不过如此。
程之声之前不知道这些,想到他父亲已经不在人世。
她出口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
“早就不伤心了。”裴信打断她,“还没告诉你吧,我其实是榕城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之声听着他娓娓道来。
知道他五岁丧父,然后去了港城,在那里长大,独自度过一段及其孤独的时光。
忽然有些心疼。
“都过去了。”程之声抱了抱他。
“小时候,我父亲也给我做过孔明灯。”裴信抱紧她,“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在窗外给我放孔明灯的场景,在想些什么吗?”
“想什么?”
“我想,也许往后,终于有一人,可以让我觉得余生不那么孤独难捱了。”
“所以,你那天真的是专程来找我的?”
“你觉得呢?”裴信反问。
“我不知道。”
裴信气笑,抱她更用力了,“程之声,你知不知道,你很煞风景?”
程之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咯咯笑着。
“我那天做了个梦。”良久,裴信再度开口。
“什么?”女孩窝在他怀里问。
他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凑近她耳边,低低呢喃着,“梦到有个人,不知羞,趁我睡着,偷偷脱我裤子,占尽了便宜。”
程之声背一僵,脸上迅速绯红一片。
她捶打着男人的背,“你故意的吧?你当时是不是装睡来着?”
“我说是做梦,又没说是你。”裴信笑得伤口扯着疼,“你做贼心虚?”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程之声脸颊滚烫,“我那还不是为了你。”
他当时本来是睡着的,迷迷糊糊间,听见床边的人,在自言自语,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醒来后,他忽然想起,那应该不是梦。
两人回陵川后,裴信去了医院,把胸骨上的钢钉做了复位。
程之声陪他去的。
手术虽然不算大,但多少有些遭罪。
程之声好奇,“你身体里为什么有钢钉?是以前受过很严重的伤?”
裴信顿了顿,才说,“我父亲去世那年,我不小心从家里阁楼摔了下来,胸骨断裂。”
“那应该很疼吧?你还那么小。”
裴信说,“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忘了。”
“对不起啊。”程之声垂着脑袋,“要不是因为救我,你也不会旧伤复发。”
“你知道就好,以后对我好点儿。”裴信摸了摸她头。
程之声回陵川之后,照顾了裴信一段时间,开始还是医院她家两头跑。
但后来精力不够,想和潘郁白多情几天假,奈何她没批。
潘郁白不允许她再请假,于是程之声就只能白天上班,晚上去医院。
还跟妈妈还学会了炖汤。
这一天,程之声下班去到医院。
医生告诉他们,明天就可以出院。
程之声还松了一口气。
裴信偏不让她消停,“可以出院,不代表我身体就恢复了,你还得过来照顾我。”
程之声没底气反驳,救命恩人提出需求,她要是拒绝,显得太过翻脸不认人。
于是每天行程变成了,公司裴信酒店两头跑。
他在这边没有住处,一直是住在酒店里的。
程之声有次还问过他,既然常驻在陵川,为什么没有租或买个房子。
一般他们这种阶层的,不都喜欢弄个大平层公寓住着吗?
裴信当时只说,习惯了住酒店,程之声也就没再多问。
周五,程之声下班,先回家了一趟,把早上煲好的排骨汤,打包好,送去了裴信的酒店。
裴信穿着一身睡衣,懒懒靠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人儿,替他盛汤。
他扬了扬下巴,“哎。”
程之声抬起头,“怎么了?”
“你要不搬来和我一块儿住吧?这么每天跑,我看你也挺累的。”
程之声盛汤的手一顿,瞪他,“我妈会打死我的。”
裴信没理她的话,“或者,我搬你那儿住,也一样。”
程之声条件反射地拒绝,“那怎么行?”
她扫了眼裴信这行政套房,“我那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
“程之声。”他忽然叫她名字。
“干什么?”
“你在矜持个什么劲儿?”他打趣道,“还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比较可爱。”
程之声哑口无言。
“我长得这么好看?”他换了战略,笑得妖孽极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赤|裸|裸的勾|引。
美色在眼前,程之声其实有点儿心动的。
但是不知道迫于什么原因,就是松不了这口。
哎,程之声,你有色心,没色胆啊。
怂货!
“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毕竟你都脱过我裤子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对吧?”裴信越说越不要脸。
程之声抓起手边一个抱枕扔过去,“说什么呢?”
最后还是没能低过诱|惑,美色在前,底线全无。
她妥协,但为了不让妈妈发现,她偷偷搬进了裴信的酒店住。
春节快放假时,程之声接到一通电话。
是家里座机打来的。
保姆让她赶紧回家,说家里有要紧事。
程之声第一反应是妈妈腰疾又发作了,马不停蹄往家里赶。
回到家,才发现,妈妈好好的。
不好的,是钟灵和她哥程敛。
整个家里,气氛阴沉沉。
程之声换鞋走进去。
苏沅跟她招了招手,“声声,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