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静希手指噼里啪啦敲着字,欢乐地晃着脚丫提醒道:“不答应就拜拜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
厨房洗水果放水的声音停了下来,没一会江屿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把黄静希晃远的拖鞋摆好。
“小希牛的案子处理得怎么样,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吗?”江屿用签子叉了一颗草莓递给她。
“嗯……”黄静希笑嘻嘻地若有所思,江屿静静地等她下一句。
“记得扔垃圾,再帮我倒杯水,我想喝水了。”她指了指垃圾桶,展颜道。
“黄静希,黄静希,你这一天天的哪点把我当男朋友了,不是把我当小孩耍就是把我当阿姨用,你老实说你爱我吗?”江屿吊儿郎当的语气半是故意嗔怪。
她接过水杯,“爱呀,当然爱,”顺带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看我都不叫别人给我端茶倒水扔垃圾啊,我只叫你,我肯定是爱你的。”
“呵。”江屿打开她的手,满是不信任,“我去扔垃圾了,你最好在我回来的时候重新想好理由。”
“啧,要求真高。”黄静希吐了吐舌头,又吃了一颗草莓,拿出电脑包里的资料往自己房间走去。
回到这个行业,无论是哪个层级的律师,加班就像家常便饭一样。相比于最开始入行时的打鸡血状态和工作了一段时间的倦怠,现在更多的是平和的心态。
她现在也想赢,她也想成功,但是她更能沉得住气了。机会只有一次,要赢过周城。
房间里是灯光下书页翻动的声音,笔记莎莎的声音;房间外是吸尘器工作的声音,以及偶尔穿插一两声小乔的喵声。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自安静。
持续工作到深夜,工作告一段落,黄静希揉着酸涩的肩颈,突然想起还没有给江屿被褥。凉秋薄露的没有被褥可不行。
可当她抱着一床被褥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江屿却不见了人影,沙发上只有小乔在那舔着猫。
黄静希蹲下,把被褥放在沙发上,抱起小猫柔声问道:“小乔,你爸爸去哪了?”
“这儿。”江屿的声音在她身后懒懒响起。
闻声望去,一个热气腾腾的江屿,寸寸冷白的肌肤此刻变成了寸寸晕红,水汽笼罩在他身上如同一层带着雾气的滤镜,浑身色彩带染恰到好处。
黄静希轻笑着移开眼睛,悠悠劝道:“以色侍人,色衰爱弛。江屿你不能因为找不动工作就误入歧途啊。人生的路还很长……”
正准备好好劝劝他,一块带着温热气息的毛巾猛地盖在了她头上,浇掉了她所有的话,再一股香气路过,怀里的小猫也被抢走了。
“抵制黄赌毒。”
“正人君子黄——女士,我的衣服被雨淋湿了,所以借你浴室洗了个澡。”
“借浴室还借香水啊。”黄静希调侃道,鼻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没有用香水,只是沐浴露。”
“是吗?”黄静希凑到江屿身旁,“明明就和斐斐送我的一样。”
江屿配合地弯下腰,让她好好闻闻。
“是你香水吗?”他问
“奇怪,好像不是。”她摇了摇头,往后撤了几步,“明明是一样的沐浴乳……”
“喂,你干嘛。”一个拦腰,江屿把黄静希揽了过去。
“就许你耍流氓,不许我?”他把头埋在黄静希的肩窝,“该轮到我了。”
“轮到你什么呀,瞎轮到。”她又推不开他,被抱得紧紧的。
一声笑溢出,江屿松开了横在她腰上的手掌:“确认完毕。”
“确认什么,我还没洗澡……”给她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是秋天。
江屿含笑地看着她,附耳说了两个词。
黄静希气急败坏,一把推开他,大声嚷道:“你胡说。”
他没有反驳反而耸了耸肩,整理了下衣领,摸着小乔的脑袋道:“小乔就交给你啦,我先回去了。冰箱里有洗好的水果和你喜欢吃的那家蛋糕。”
“不住这了?”
“嗯。”他点点头,抓了抓头发把棒球帽戴上,开玩笑道:“你说得对,以色侍人,色衰爱弛。”
“切,随你。”黄静希昂着头抱起沙发上的被子,准备往屋里走去。
“我女朋友想我留下来……”江屿边穿外套边说。
“你女朋友忙着加班,没空理你。”
“也是,我又没工作,很容易被抛弃,你说是吧。”
她给他扔了个口罩过去:“知道就好,你卖烤红薯我放牛的好日子到头了,从今以后咱都是小牛马,好好打赢官司,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知道了。”
……
江屿把小乔安顿好,留下陪她,又给她叮嘱了一下雷雨天气注意事宜,就离开了。但接下来的几天,每次在黄静希下班回家的时候他都准时出现。
有时是看小猫,有时是和她分享新歌进度,有时就是简单地给她做顿晚饭……就好像故事书中的田螺姑娘,黄静希忙得来不及深究
闲下来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心乱担心,比如今天指纹按响门铃,江屿没有出现时。
她想不明白江屿对她执着的原因。年少时,尚且可以说得上她青春耀眼,他年少懵懂,可如今又算什么。
快三十岁的人了,事业事业无成,爱情爱情失败,世俗人眼里她真算不上是个有吸引力的女人……
把电脑包随地放下,黄静希走进屋。镜子里的人,头发乱糟糟,一脸疲惫倦怠。在更多的负面情绪涌出之前,小乔朝她喵了一声,把她心神拉回。
黄静希摇了摇头把那些糟糕的念头甩到脑后,弯腰准备抱小乔,腹部却传来了剧痛。
难怪今天情绪这么不受控,生理期来了。
她挣扎着去了趟洗手间,又满屋找止痛药,找到的却是空盒子。肚子越来越痛,没办法只好挪到床上休息,刚准备外卖点止痛药,黄静希又发现手机落在了客厅。
生理性的疼痛让人抽搐失去理智,那一瞬间的她异常厌烦自己,说不上来,心绪万端不宁。
黄静希尽量调整好呼吸,告诉自己事情一件一件解决,忍着痛吸着气爬出被子去客厅拿手机。
但真的好难受,生理期撞上寒秋格外疼痛,饶是她万般调整克制手还是抖得厉害,直想吐。
点完外卖,也再没有力气了,她蜷缩在沙发里不能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十分钟也许是1个小时,门铃忽然响起,窝在她身旁的小乔抖了抖耳朵,起身哒哒朝向门口跑去,喵喵叫了几声,黄静希迷迷糊糊被唤醒。
看小乔反应是江屿来了,她摸到身边的手机解锁,江屿的消息跳个不停,她扫了两眼,把门密码发给了他。
空了两秒,电子门锁响起,她再次闭上眼睛休息。
江屿进门见到的便是黄静希披着一张毯子蜷缩在沙发上的场景,小乔站在她身旁一脸担忧。
门都来不及关,江屿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怎么了。”他摸了摸黄静希的额头,“发烧了?”
“没有。”黄静希轻微地摇了摇头,双眉紧簇,双手按着肚子,低声解释,“痛经。”
“痛经……还很痛吗,我带你去医院。”
“去医院吧。”说着他就伸手打算抱起她。
黄静希还是摇头,小声说了个什么,江屿没听清,再凑近去听,她小声重复了一遍,“门口止痛药来了吗,我要止痛药。”
“好,我去看看。”江屿把毯子掖严实朝门口走去。
寒秋暴雨的夜晚,外卖的配送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江屿在灌满秋风的走廊里转了又转才等到外卖员。
黄静希吃了止痛药,喝了几口热水,被江屿抱回床上躺着,屋内的温度被他调得很高,一切都变得暖和了起来,她也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药效起了作用,腹部传来的不再是痛,变成了饥饿。她推开卧室门往外走去,客厅落地灯还留着一盏。
暖黄的灯光下江屿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听到声音迅速睁眼,仅眨了下眼睛便恢复了清明,迅速朝她走来。
“好点了吗?”他问。
“嗯。”黄静希点点头,“谢谢。”
“饿了吗?”
黄静希摇了摇头——
“我煲了汤——”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摇头的动作慢半拍变成了点头。
“你坐这等着,我去给你再热两分钟。”江屿把沙发位置让给黄静希,又把小猫和毯子一并交给她,自己朝厨房走去。
黄静希坐在沙发上顺了会小猫的毛,也跟着进了厨房。蓝色的焰火与白茫的水汽辉映,让香气和灯光变得摇晃,江屿高挑的身姿将厨房衬得狭窄,他弯着腰试着汤味顺口与否。
“秦楚仪说女孩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适合煲汤,这是配的药膳,你尝尝看。”江屿把盛好的汤碗递到她手上。
清亮的汤色,随意一舀就是虫草花和桂圆,鲜甜暖和,黄静希站在厨房门口就吃掉了小半碗,江屿又给她续上。
“你哪来的食材,我都不记得我家有这些。”吃了汤,黄静希恢复了一点体力。
“就上次带的。”江屿淡淡回应,把火关了,收拾厨房。
黄静希盯着江屿沉默忙碌的背影,他看上去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大多时候都背对着她,没有他往日飞扬的劲头。
碗中的汤渐渐见底,她抬头看了眼江屿,他正在给小乔换水,她拿起碗准备进厨房,半路江屿则接过了她的碗,不过没有说什么。
望着他洗碗的背影,黄静希可以肯定,他就是心情不好。
“黄静希。”他背对着她喊着她的名字。
被点名的黄静希立马回道:“在呢。”
“以后遇到麻烦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会,担心你。”
江屿的声音清浅,没有不满没有控诉,只好像是一句稀松平常的提醒,黄静希却听得心惊肉跳,她想起了那密密麻麻的未接电话。
发呆回想的空隙,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真的……”
“没有。”黄静希急急打断江屿,她惊觉她的心在此刻重重地跳了,呼吸也变得急切。
“你真的忙或者有事耽搁了,我也希望你能提前或者事后给我回个消息。”江屿扫了她一眼,把这句话说完。
“嗯。”她重重地点头答应。
“第几次答应了?”江屿问。
她连连摇头,笑盈盈地说着抱歉。
江屿轻笑了她一声,像是习惯了她的这般回答一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阳台走去,那里种着一株龟背竹。
受光照的不同影响,南面的叶片大于北面的,江屿用手掌度着长度叶长,细致地调整盆栽的方向,调整水肥……
雨幕玻璃上是他前前后后的身影,那些斑斓的霓虹剪影像有一种魔力,召唤黄静希不自觉朝着他的步伐靠近,拥抱住他。
她环抱住他的腰身,脸庞紧贴着他蜿蜒的脊背,蝶翼般的睫毛在他身后颤动,让人生出痒意。
玻璃上氤氲的细雨珠轰地坠落,砸出繁星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