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德拉科答应了伏地魔他会出门,但他只出去了一次就再度闭门不出。
他特意去了另一个国家,却不料这里同样被黑魔王的势力渗透。德拉科震惊于他竟然有这样多的追随者、竟然有这样多的人愿意与他同流合污,他也震惊自己竟什么都不知道。这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从不与外界接触,家中既没有来客,也没有报纸等知晓外界情况的渠道。
德拉科几乎是立刻就回家了。他怒火中烧,因为自己的无知,因为伏地魔的势力渗透得那样远却没有告诉他,可这事他同样没办法生气,他不爱听,于是伏地魔从不说。绕了一圈,他竟然只能责怪自己。
外面那世界和他无关。外面那世界和他格格不入,他不必参与。
德拉科继续将自己关在家里,失去了所有兴趣。他的魔药室荒废了,书架也落了灰,他甚至懒得去看一眼,更懒得用一个魔咒将它们打扫干净。
他最近甚至连魔杖都不用了,或许哪天他会发现连魔杖也落灰了。
他不和伏地魔有任何深入交流,仿佛那天他对伏地魔的温柔与心软都是幻觉。他们只说些日常的话,今天做了什么,有没有睡好,想要什么东西等等。
他行尸走肉地活着,除了生存下去必要的东西之外他对什么都没兴趣。
唯一与过去那几个月不同的是他不再拒绝性。他甚至觉得只有这一件事是他应该做的,最开始他不就是这样的吗?最开始他不就是伏地魔的玩物吗?
很好,他正该这样做,与他的身份很匹配。
穷极无聊,他只想睡觉。但白天想睡着也没那么容易,他于是只在床上躺着等着睡意。时间久了些,他倒真的变得嗜睡起来。
生活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伏地魔出门时他在睡,回来时他仍在睡。
唯一能让生活不那么寂静、不那么单调的就只有性。
他仍旧喜欢他们的性,过去他还有种种顾虑,甚至有时亲密也让他哀愁,但现在完全不会。他沉溺其中,享受欢愉。在他的印象里,过去他从未在性中这么轻松,总是带有负罪感。现在不必了,他除了快乐什么都没有。
这样没什么不好,他对自己说,他不过是个物件,一个承受□□的东西。为什么人不能软弱、轻视自己、蔑视自己、贬低自己、厌恶自己?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害,他就是这样了……
汤姆一次次唤醒他。
德拉科听见是他就迷糊着搂上去。现在他真正拥有汤姆了,未来他还会继续拥有他几十年直到他死,他有几十年的时间和机会这样抱着汤姆,他有几十年的时光等着打发。
伏地魔抱住他,德拉科勾着他的脖子,身体从睡袍中钻出来。
德拉科觉得他终于快乐起来了。
是真的,他无忧无虑。战争结束,他不必再担心汤姆的安危,不必再为父母忧心,未来也一片明朗——他将过着现在的生活直到死。
多少人求之不得,多少人会羡慕、嫉妒这样的生活。
他真走运,他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他应该每天早上起来都感激自己的好运。
我真的是最幸运的人,你能理解吗,汤姆,你明白吗?我好幸运啊,你给了我一切,我什么都不用付出,谁不想要这样的人生?我没有任何事可忧愁,这与几个月前截然不同是吧?那时我要担心你,担心父母,担心我的孩子,我的身体,我的未来,现在好啦,我只担心睡不着怎么办。但我能睡着,我每天都睡得很好,我甚至没有那些糟糕的梦了。身体知道发生了什么,它知道一切安好所以不必忧愁不必焦虑不必苦恼也不必哀伤,不为什么,命运给了我这样的选择,我注定过上这种慵懒又幸福的生活。
他可真高兴,他每天都该这么高兴,他除了□□什么也不必做,甚至在性进行时他也不用做什么,他就只是来享乐的。
德拉科连身体也懒了不少,有几天他甚至没有迈出房门,就连踏上走廊都让他抗拒。他呆在卧室和起居室相连的房间里,连饭也不想吃。后期他和伏地魔的家中一直只有他们两人,过去他还有兴致做饭,现在他连卧室也不想迈出去。
伏地魔觉得德拉科终日都躺在床上。
他回家时,德拉科永远在睡觉。房间里的所有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像一块块黑色的幕布遮挡舞台。最初伏地魔从不去打扰他,只等着他睡醒,后来他察觉到德拉科的异常状态,于是只要是在白天,他都会叫醒德拉科——他不缺乏睡眠,他只是心情不好。
他小心地抱起德拉科,摸着他的脸颊和头发,让他察觉到身旁有人,渐渐醒来。
每次他唤醒德拉科,德拉科都很平静,他睡得太多,根本不存在没睡饱而生气的情况。
“你回来了,”德拉科困倦地睁开眼,抬手去勾他的脖子。那一截手臂热热的,像一段滚热的枷锁。
“吃东西了吗?”
“不记得,”他笑着,很虚弱,也虚弱地觉得吃东西很好笑,“应该吃过了,不记得是早餐还是午餐。”
“你还饿着,”伏地魔说,“吃点东西吧。”
“不要,”德拉科从他松垮的袍子里钻出,睡袍扯开了一大块,露出他的身体,“要你。”
伏地魔握着他的手吻了吻。
“你状态不好,宝贝,吃点什么,然后我们出去走走。”
“我很好,我只是刚睡醒。”德拉科双臂环上对方的脖子吻他。
他不想谈论任何事,尤其是他目前的状态。为了不与伏地魔继续争论,德拉科用性打发他。这太明显,伏地魔感觉得到。
他在精神上无法接近德拉科,他得到的只有躯体上的快感,还有日常那层轻飘飘的亲近和甜蜜。
□□结束后,他摸着德拉科湿热的头发吻他,问他究竟怎么了。
“和我说些什么,不要总是拒绝我。”
“我困了,”德拉科答道,“明天再说。”
可他的明天什么也不会发生,什么也不会说。
伏地魔抱了他一会儿。待德拉科睡熟,他离开卧室在房子里走了走,心烦意乱。
走近厨房时,他向里面看了几眼。厨房干净明亮,一排排透明的厨具整齐地摆放在一起,阳光落在上面像在照射着湖水。
他隐隐觉得异常,挥了下手,一个模糊的画面出现,显示着这里上一次有人来过是近乎四十个小时之前。
伏地魔站在走廊中,身体仍保持着刚刚的姿态望着厨房,只是有点僵。
他走进厨房,检查家中存有的食材。如他所料,家中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而德拉科什么都不吃。
他挥动魔杖,食材一件件飞落到水池中。案板也从架子上飞起,平稳地落到料理台上。
不,他不会吃。
但德拉科没有虚弱到那种地步,他仍旧摄入了什么……应该是少量的魔药。
他离开厨房,走进德拉科的魔药室,开始检查架子上的魔药。几瓶新做的魔药上贴着名字和日期的标签,这证实了他的猜想。德拉科失去了食欲。
让德拉科恢复食欲很容易,但这不是问题的根本。
问题的根本是他。
德拉科瘦了,这几天伏地魔常常问他有没有吃过饭、吃了什么,德拉科的回答总是很含糊。
他早该发现的。
熟睡时,德拉科感觉有人抱起了他,开始给他换衣服。他知道是伏地魔,并不挣扎,也不睁眼。
“我们出去走走。”他说。
德拉科连说“不”也觉得太耗费精力。伏地魔虽然温柔,态度却坚决,德拉科不想和他争论。他觉得自己太脆弱又太无能,一丁点波折也不能承受,必须逃避所有事。
他半醒半睡的功夫,伏地魔已经为他换好了衣服。
“我不要走路。”德拉科说。他觉得自己连骨头也没长,动也不想动一下。
伏地魔抱起他向外走。他们走到宅子外可以幻影显形的地方,在一瞬的不适后,德拉科跟随他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日光灼热,他在一瞬间就觉得被烧伤了眼睛。这里太亮,他许多天没有见过光了。
但灼伤只是幻觉。伏地魔的手挡住他的眼睛,然后一点点拿开,让他适应光线。他放下德拉科,让他站在滚热的沙子上。
德拉科茫然望着无尽的荒漠。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前面有一片绿洲。”
德拉科不明所以,本能地向前走着。天气热,他脚下的沙子又烫又软,他每一步都陷在细沙之间。
他不想用魔法。走出了几十米后,他甚至心情好了些,觉得他做到了什么。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们才走到绿洲旁。彼时天色暗了,许多穿着奇特服装的人聚集在一起,他们正在向燃烧的篝火里加入燃料。德拉科还以为这里会是完全原始的地方,却发现人们在向篝火里倾倒一种类似油的东西,每次倾倒都会窜起一股巨大的、带着呲呲声的火焰。德拉科看得呆了,他靠近篝火,立刻就被火焰的温度烤得难以忍受,但当地的人却像是习惯了,他们靠得很近,似乎被火燎烧是种祝福。
德拉科退得远了些。另一边有石头拼成的长桌,许多人在那里宰杀牛羊,血从石头上一直流淌到沙子里,切成大块的肉被淋上汁水、架到火上去烤。
“这是个节日吗?”德拉科问。
“是,我也是偶然想起来的,”伏地魔回答,“三年一度,这里还没丰饶到可以每年庆祝丰收的程度。”
德拉科好奇地向前走。伏地魔用魔法改变了在旁人眼中他们的形象,众人只会将他们当做平常的本地人。
德拉科走到宰杀动物的那些人身旁,惊奇地看到他们只用一把刀就完成了牲畜的屠宰。这里没有麻瓜的机器,没有任何带电的东西,他们许多人一起合作,迅速完成了宰杀、剥皮、分割等步骤。
血腥味太重,德拉科退后几步走到伏地魔身旁。
“你好奇怪,带我来看宰杀动物。”
“我是想带你看篝火和烟花,你自己走到动物那边去的。”伏地魔说。
德拉科回头望去,只觉得血腥气又扑了过来。他拉着伏地魔向另一边走。伏地魔挥动一下魔杖,血腥气消失了。
“这样就不真实了,”德拉科摇晃着他的胳膊抱怨,“一点味道没事的。”
于是那咒语的效用消失了。伏地魔带他走向一处略高的沙丘,德拉科坐在沙子上看人们围着篝火跳舞,他们的舞蹈一种接一种,后来竟成了仪式:原来今晚和宴会一同举办的还有一对新人的婚礼。他们看起来实在年轻。
“他们成年了吗?”他回头问伏地魔。
“没有。这里有早婚的传统,因为资源稀缺和生性暴力,很多人还没成年就死了,他们不可能等到世俗意义上的成年。而且他们抗拒与外界接触,除了去附近的镇子上交换物资,他们很少离开这里,外面的法律对他们而言都是笑话。”
“这太糟了。”
“今天至少会好一些,这种节日通常会死几个人。你只看热闹有趣的部分就行了,我保证今天不会有人死在你面前。”
德拉科听了,想埋怨伏地魔让他知道这样的地方和这么残忍的事,但又立刻觉得不该这样想,他又不是个小孩子,不必装作世上没有残忍。
“你会觉得他们很原始或者太落后吗?”
“对外人而言这些都只是奇观,和见到一处自然风景没有多少区别,没有必要批判他们。”
“你还不如说他们落后呢——你甚至不把他们当做人。”
伏地魔谨慎地没有接话也没有转移话题。
德拉科在人群中看了看,忽然觉得他一个老年人都没有见到。
“老年人不参加节日活动吗?”
“这里很少有人活到老年,”伏地魔说,“即使有,他们也被关在家里,人们把他们看做负担,更不会让他们在重大节日上出现。他们只崇尚年轻和力量。”
德拉科听了这话很不舒服。他继续看正在举行的婚礼仪式,这时忽然有人打翻了正在火上烤的肉,紧接着两个人就扭打到一起。伏地魔向那边看了一眼,那两人忽然都晕了过去,大家嘻嘻哈哈地跑过去推他们,向他们脸上泼水,见到他们还是没反应,众人将那两人抬到一边去,继续跳舞。
德拉科看着他们出神。新郎和新娘都有一群同龄的朋友们,他们或许也会很快结婚。他们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乏味吗?可生活终归是乏味的,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
在他发呆时,他见到那群跳舞的年轻人中有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她距离成年太远,却已经怀孕,现在正和朋友们一起载歌载舞,满面笑容。注意到她后,德拉科有意去寻找是否还有其他像她一样年轻却即将成为母亲的人,仅仅几秒钟过去,他就又见到了两个,甚至,她们的年纪更小,完全是孩子。
“我们为什么来这儿?”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为了让我高兴才来这里的。”
“我想让你看看不同的地方。”
“尽管我会因此不快?”德拉科问。
“那只是暂时的,”伏地魔摸着他的头发,“你可以改变他们的生活……你有这个能力。”
德拉科缓缓转回头来望着伏地魔。
“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让他们做任何事,成为任何人,只要你想,现在你就会拿到属于你的权力。”
德拉科脑中混乱片刻,他明白伏地魔在说什么,但他不敢相信。他痛恨伏地魔的力量带来的统治,现在他竟然说要把这种权力分享给他?
“我需要带你看到更多东西吗?”
“不,”德拉科发着抖,“我看到得够多了。”
他幻影显形,伏地魔随即也幻影显形,和他一起回了家。
德拉科气冲冲地回到房间里,一面换衣服一面问道:“你总是要这样,你——你总是要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我与你分享我拥有的最好的一切:永生,力量,统治的权力。只要你要,他们都是你的。”
“我不喜欢。”
伏地魔觉得德拉科在这方面“天真”到了可爱的地步。但如果其他人这样想,他一定会称之为愚蠢。
他为德拉科的想法困惑不解。或许是因为他出生在一个几乎拥有一切的环境里,所以他不追求权力、地位、金钱等等。但在这个时代单纯即是愚蠢,纯真也是,善良还没有那么不可救药,但抗拒强大的东西就很不明智了。
德拉科确实不需要什么,德拉科有他。但他希望德拉科能拥有最好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还能再给你什么。”
“我们不吵架我就很高兴了。”德拉科说。他语气讽刺,把自己的外衣随便扔到一旁,衣服自己在架子上挂好了。
“你现在可以做任何事,”伏地魔说,“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去霍格沃兹做教授。”
“我吗?一个食死徒去做教授?也好,反正现在霍格沃兹都是食死徒,每个人都巴不得成为食死徒。”
“圣芒戈也可以,还有魔法部。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只想去麻瓜的世界,离魔法世界远远的,去我们上次去过的墓地给人下葬。”
德拉科对上伏地魔的目光。那双红色眼睛望着他,似乎平静。
“只要你想。”伏地魔说。
德拉科转过身去不看他,他脱了衬衫丢到地上,去浴室洗澡了。他身上还沾着沙子。
德拉科匆忙放好了水,在水温还不合适时就迈进浴缸。他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至少他是这样感觉得,但也或许自从伏地魔开始统治后他就一直处于愤怒中,只是他压抑了自己。
他被气得头疼,胸口也闷。他本该给自己个治疗咒语,但他最近碰都没碰魔杖,刚刚出门自然也没有带。
他深深吸气,努力想要缓解他的愤怒。
他应该去那个麻瓜墓地……为什么不?反正他厌倦了欧洲也厌倦了魔法。
十几分钟后,伏地魔敲了敲门进了浴室。
“我来道歉,”他说,“我为今天的事道歉。你还在生气吗?”
“不,如果你同意我去墓地工作的话。”
“我同意。”
德拉科这才抬眼望他。
“你答应了。”
“我不会出尔反尔。”
他走到浴缸旁摸了摸德拉科的脸,“我只想见到你高兴。”
在惊愕中,德拉科呆滞着完全不敢相信。但他很清楚伏地魔不会食言,尤其是对他。
“我会离开这里。”德拉科说。
“我们会有新的家。”伏地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