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银兰当年那句因为那不是他的家,成了温不书一直以来的痛处与遗憾。
怎么可能不想念呢?寒家就是他的家,寒武和许银兰就是他的父母,他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此刻又重新回到归处,他想回家,回他真正的家。
许银兰听见温不书说想她时,没忍住擦了擦眼泪,这么多年来,她又何尝没想过这个被她亲手赶出去的儿子呢?
她望着温不书,这时候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来,拍着温不书的手说道:“小书喊了我这么多年阿姨,回家了,该改口了。”
温不书呆住了,动了动唇说不出话来,寒时升揽着他,哄道:“宝宝,快点叫妈。”
“妈……”这个称呼对温不书来说,是陌生的。
七岁以后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过“妈妈”这个角色,只有许银兰,他把许阿姨当妈妈,如今,他真的可以叫许银兰妈妈,他真的,成了寒时升的亲人。温不书颤抖着喊道:“妈!”
“哎,”许银兰笑着,脸上却带着泪,应道:“以后和小升好好的,别让妈担心了啊。”
无所谓了,许银兰看着面前两个幸福恩爱的孩子,也觉得开心起来,两个儿子也挺好的,抱不到孙子孙女,还可以抱外孙子外孙女啊,还省了婆媳争吵呢。许银兰看了一圈,孩子们都在,这就够了。
她又招呼寒时升去把自己在家煲好的汤拿来盛给温不书喝,寒时升技不如她,炖汤这种事还是要她出手,味道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
温不书和许银兰好久没见了,此刻都有很多心里话想说。过去的事,许银兰总是担心他会恨自己,怨自己心狠。
温不书从来没那么觉得过,他只是一直在忏悔,无比唾弃自己的恩将仇报。好在彼此都还有机会吐露真心,一家人总算团聚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只是很遗憾,寒武见不到这样的场景了,如果他还活着,见到温不书回来,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心情。
温不书很久没和许银兰见面了,终于有机会坐下来面对面再聊聊天说说话了,他心里有好多话要说,但他的身体还是虚弱,说不了多少话就累了,寒时升送走妈妈和姐姐时,温不书的神情中还带着恋恋不舍。
他关上门,起身去拉上窗帘,回来坐到床边,看着温不书,抬手蹭了蹭他还沾着泪的脸颊,笑道:“小可怜,眼睛都哭红了。”
温不书往他怀里钻,声音闷闷的问:“寒时升,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是做梦呢?”
“伤口还疼着呢,做什么梦。”寒时升心疼的抱着他,小心的握着他那只正在打点滴的手焐着,手上轻柔的抚摸他的后背安抚着:“是真的,等宝宝好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好。”温不书乖乖的点头,抬眼看着他,那双勾的人心神荡漾的漂亮眼睛此刻红乎乎的,眼中湿润,目光柔软。
寒时升忍不住凑到他面前,低声问道:“这下放心了?再也不跑了?”
“嗯,”温不书吻住了他的唇,闷闷的回答他:“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意识涣散的时候,他真的很害怕,万一不小心死掉了怎么办?他不想死,现在的温不书对死亡充满恐惧,死亡会让他离开寒时升,他不要。
他不停挣扎,从四面八方的纯黑中惊醒,脑海中铺天盖地的响起寒时升的姓名,提醒他睁开眼,醒过来。
他抱住寒时升,和他接吻的时候,心里无比庆幸曾经的那次未遂的失误。人总会因为些什么而活着,比如阳光、鲜花或雨水。
而温不书知道,他为寒时升的拥抱、亲吻与爱而活着。
温不书活在爱里,反复溺死在爱里。
寒时升温柔的与他深吻,他一天三顿都在吃药,即使寒时升每次都喂他甜的,他嘴巴里还是有一股清苦味儿。
寒时升就更加频繁的吻他,好像这样能分走他口腔里的苦气一样。可能是心理原因,温不书觉得真的还挺有用的。
“宝宝今天累了,睡一会儿。”寒时升让他躺的舒服一些,亲亲他的脸颊轻声哄道:“不怕,我一直在这陪你。”
温不书出院前,寒时升工作不在时,都是许银兰来照顾的,她困顿了这么多年,现在孩子们都回到了她身边,心里有了着落,人也精神了不少。
出院后,她又陪温不书去寒武的墓地前说说话,那天下着小雨,润湿了墓碑前摆着的一捧白菊。温不书来祭奠他的恩人,看着石碑上的照片,低声喊出一句:“爸。”
“我不孝,没能在您身边尽忠尽孝,我对不起您的养育之恩。您放心吧,我和时升……以后都会孝敬妈妈的,我们会好好的,您别担心……”
许银兰静静的站在他身边,看着丈夫墓前跪着的温不书,心道:老寒,你儿子来看你来了,这下能放心了吧?我不和你争,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选吧,我不管了。你在天有灵,就保佑儿子闺女都能平安幸福吧。听见了吗?
寒武也许真的听见了。出来时,小雨停了,天空放晴,太阳从乌云里钻出来,微微的柔光洒在那捧白菊上,静谧而悠长。
——
“Thank you Professor.”
温不书送走了教授后独自站在原地开心了一会儿,他的毕业论文非常棒,打磨了很久,在这门专业上也付出了很多时间,当然最后也取得了令他满意的结果。
他拿出手机,抬脚离开前打算给寒时升打个电话,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但寒时升那边正是凌晨。
温不书不想吵到他休息,只好作罢,转身出来时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却让他呆住了。
寒时升靠在车边等他半天了,温不书这时才终于注意到他,他向温不书走去,对他张开了手臂,带着笑意的声音喊道:“宝宝!”
下一秒,温不书就冲了过来,猛的扑到他怀里,兴奋又激动的紧拥着他,惊讶的喊:“寒时升!”
“见到我开心吗?”寒时升抱着人不舍得松开,温不书捧着他的脸看着,重重的亲了他一口,使劲抱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点头回答道:“开心!特别开心!我好想你啊……”
寒时升也想他。
两年前,温不书的伤好之后,寒时升还是担心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恨不得让温不书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道伤口留了疤,在温不书刻满疤痕的身体上也显得格外刺目。寒时升心疼的要命。
温不书醒过来后问过采星怎么样了,寒时升很生气,不是对温不书的,但他声音还是很冰冷,警告温不书以后不许再提这个名字。
他强硬的盯着温不书,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到此为止了温不书,我不允许你再见他,更不可能再让他出现。你放心,我这次不动他,但是没有下一次了。”
够了。温不书已经做的够多了,寒时升只要一想到那天采星到底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他就控制不住的想弄死采星。
温不书也知道,那一刀,寒时升没要采星付出代价已经够留情了。他抱着寒时升乖乖的点头:“我不见他,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贴上去温柔的吻着寒时升,才把人安抚下来,寒时升的表情缓和下来,因为他的顺从稍微放心一些,强势的加深了这个吻。
对待温不书,他就像个温柔又强势的暴君,绝不可能允许一点失去温不书的可能出现,一直以来,他对温不书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不但没少,反而愈演愈烈起来。
所以,当温不书成功被录取,要去出国时,寒时升的内心是拒绝的。
他根本放不下心来送温不书走,又怕温不书的身体不好,自己一个人去外面不习惯。
自打他受了伤之后,寒时升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许银兰也隔三差五的给他送吃送喝,他的身体已经健康很多了。
去医院检查了几次,伤也完全恢复了,温不书自己是觉得没什么大毛病了,就寒时升小心翼翼的跟什么似的,捧着怕碎了含着怕化了,简直把他当瓷娃娃一样精心呵护着。
有时候温不书真的很想告诉寒时升,他都二十五了,不是小宝宝了,不用这么宠着他。
而且,寒时升还和他同龄。能想象到吗?两个同龄人之间,居然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年龄差,寒时升越来越成熟,他越来越年轻。爱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可是他又舍不得让寒时升不开心,虽然他们之前都商量好了,过两年就回来,但他还是犹豫了,他也不想和寒时升分开。
晚上亲热的时候,他被寒时升压在身下,纠结的说:“要不,我不走了?”
他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的,但寒时升在他心里更重要。寒时升深深的盯着他,没说话,只是抱着他更卖力的耸动起来。
结束时温不书失神的在他身下喘息,寒时升过来亲吻他,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去吧宝宝,我等你回来。”
他陪温不书一起去,给温不书安排好一切,他们提前过去,把那边的房子都收拾好之后又到处逛了逛,熟悉熟悉这个陌生的国家。
寒时升要走的前一天晚上,他们缠绵了一整夜,温不书无力的靠在他怀里,贴着他的脸颊蹭着,撒娇道:“以后要经常来看我。”
寒时升抱住他埋头在他颈间深吸,心想再这么下去自己连走都不想走,他恨不得天天飞过来看温不书,答应道:“好。宝宝自己在这乖乖的,照顾好身体,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记住了。”温不书着迷的看着他,双腿缠住了他的腰,下一秒,他就被寒时升重新填满。
第二天在机场送他时,温不书被他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临走前温不书勾着他的脖子要了一个深深的吻。
寒时升要离开了,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突然又转身,看见温不书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手中的行李箱还留在原地,他已经快步冲回去把人一把抱住了,力气大的让温不书后退了几步,好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温不书贴在他耳边低笑了一声,哄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不要。”寒时升声音低闷,这下是真的松开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里满是不舍,摸着温不书的侧脸温柔道:“我走了。温不书,乖乖等我。”
“好,我等你。”
寒时升走了,温不书看着他的身影离去,抿紧了唇,半抬着头使劲眨了眨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两年多的时间里,寒时升来回飞了很多次,他总是一有空就过来看温不书,有时候温不书闲下来也会飞回去找他。
爱就是能够克服远距离。
九千公里的距离,十个小时的航程,都阻挡不了想见对方一面的心情。每一次短暂的分别,都让爱意更加浓烈。
每天晚上温不书躺在床上,给寒时升打电话时,会把今天做的大大小小的事都汇报一遍。
寒时升认真听他说,在Bianca敲门进来时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把东西放下就行,然后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然后呢,是你上次提过的那个人吗?”
一直等到温不书那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寒时升才终于恋恋不舍的挂掉电话,再继续处理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