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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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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我不太记得接下来的事。

我身体发烫,脑袋像过载的主板突然爆出焦黑,视线里花花绿绿,连吐出的气都是烧过的,天花和走廊同时旋转,我在一片雾气里想起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狗。爸爸怕我太孤僻,怂恿我邀小朋友来家里玩,我拒绝,他只好买只狗试图教导我如何照顾小动物,如何和其他生物建立情感联系。但我不喜欢狗,妈妈也不喜欢,我们都有洁癖,狗很快被爸爸送人了,爸爸也被我送人了,爸爸失去了我,我也失去了爸爸。我想抓住妈妈的手,她的两只手却抓住两个更小的孩子,我在那片雾气里徒劳地寻找,我叫他的名字,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不能失去他。我不知道他以怎么的心情、怎样的决心或者怎样的打算跳下那个窗子,但我承担不起这样的失去,我会死,也许因为某些原因我必须活着,那么我就会永远在那条黑漆漆的街道寻找他,这一次街道不再有灯火,只有一团又一团的雾气,我瞎子一样摸索,摸不到任何东西,再没有人会在背后拉住我的衣服,再没有人为我不停掉眼泪,再没有人因为我的一句话又是气又是笑,再没有人硬拉我打篮球、拍电影、搞聚会,我抽出两张白纸放在桌子上写计划,一张写我的一张写他的;我点了两份套餐结了账,一份给我一份给他;我拿着两份试卷相互比照,我的他的,他的我的,我们早就没有分别,我浑身上下都在烧,在痛,像在不真实的感觉中持续死亡,那又算得了什么,我希望更痛苦,被痛苦碾碎,爱都爱了,陪他死一次才不算辜负。

我知道自己在睡觉,睡得昏昏沉沉,睡得不想再睡,但我根本醒不过来,我的意志在手脚里找不到骨头,带不起皮囊,我像个标本泡在酒里,或者消毒水里,我偶尔能闻到的味道不是酒精就是消毒水,我不知我怎么了,我好不容易在浑浑噩噩中抓住一个念头:我病了。真丢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关在急诊室里,我就这么病了,晕了,别人会不会以为我是装的?我到底睡了多久?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死了?那他怎么不来找我?他应该把我一起带走,我再烧得厉害点是不是就能看到他?

我想看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能睁开眼睛。

“呀!你醒了!”

我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既不是妈妈,也不是我的同学,我费力地扭头看窗边的人,她恍恍惚惚,好半天才从一个轮廓变得具体,我还是看不太清。

“先试一下温度,烧终于退下来了,吓死人了。”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暖融融的欣喜,在一室惨白中春花般喜人,我终于看清了她。

“姐姐。”

我的声音像破陶片在刮砖上的泥。

“是我。”

我怀疑我是不是死了。

姐姐就是给我送饭的姐姐,说来惭愧,我竟然没问过她的名字,他也没说过,他和对方关系太好,只是姐姐姐姐地叫着,我也跟着叫。我和这位姐姐接触不多,一时不知为何她在这里,她穿着一身白衣,这里静得可怕,莫非发生了地震,我们全都到了天堂?

“没事吧?我马上去叫医生?”

我这才发现她的白衣是护士服。

她是……护士?

医生很快就来了,我不想听他说什么“高烧”、“昏迷”、“感染”,我一直看着姐姐,我又一次说不出话了。

“他没事。”姐姐说。

我又没有意识了。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仍是姐姐,她窈窕的身形在黑夜的光里,她在帮我看点滴的剂量。看我有动静她连忙测温度、叫医生,这次我没再晕过去。我不太能相信自己虚弱得连胳膊也抬不起来,意识也合不拢,气若游丝,太丢脸了,我明明一直健康,从小就不怎么生病,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我将目光投向姐姐,她坐到我床边小声说:“你想问他吧?他没什么大事,腿断了,打石膏了,胳膊也折了,接上了,还有多处软组织损伤,皮外伤,还好内脏没事,头部还要观察,我们医院最好的医生亲自看着,不会有事的,他比你醒的还早……”

我看着姐姐,用目光恳求她多说一些他的事。

但她大大咧咧的,领会不到我的意思,只是说:“你醒的真不巧,昨天醒的时候你妈妈刚好回家,你高烧那几天她一直在你旁边;听说你醒了连忙赶过来你又晕了,她看了你一天,刚才有人来电话,说什么工厂,她和你继父急匆匆走了,这大半夜叫过去,恐怕有什么急事。对了,你弟弟妹妹今天晚上还过来看你,他们真乖,坐在这边陪你,不嫌烦也不大声说话。你继父两边跑也够累的,担心完这边担心那边,哎,你说你们兄弟这关系……”

继父、弟弟妹妹、陈年八卦、兄弟关系……这位大姐不到一分钟就把我的雷点踩了个遍,我却一丁点也不生气。大概她感叹得过于直白,担心得过于真诚,她和队长很像,是个能把我和他当兄弟的钢铁直女。

她跟我说着话手也不闲着,给妈妈打完电话就开始喂我喝水,我冒烟的嗓子终于得到缓解,医生带着几个护士推着仪器走进来,姐姐拿出手机对着我拍了张照片,小声说:“我告诉他去,他急死了。”

我的感觉仍然不真实。

“哎,别哭,没事,他真没事,没有大事,都是可以养好的,后遗症也不算重,你别哭……”姐姐连忙拿纱布帮我吸干眼泪,吸着吸着,她的眼睛也红了,用更低的声音说:“你看你们两个,一问到对方就哭。没事,没事了。”

我努力止住眼泪,我不能像他那样,哭是最没用的,他活着,他活着,他活着……

姐姐将手机对准我的脸,“你再哭我就把这张照片给他看。”

我不敢哭了,但她还在擦我的脸。

医生开始检查,问了一些问题,我点头,摇头,还是发不出声音,后来妈妈来了,那个男人也来了,我看着妈妈憔悴的脸,她真不适合憔悴。她没说话,男人在跟我说什么,我听不清,又睡了过去。这一次我做了清楚的梦,梦到我和他在茶餐厅一边喝饮料一边做题,外面下起雨,他停下来看雨,和我说他曾看过我避雨的样子。

他活着。

再醒来又是一天,这次坐在床边的人是妈妈,医生又来病房走了一趟,男人也出现了。

“医生说这边没什么大事了,那边呢?”妈妈一边给我擦脸一边问。

“还要观察,暂时不能出院。”男人说。

妈妈低头专注地擦我的脸,我的鼻子不太好使,但身上不舒服,头皮也不舒服,想到我蓬头垢面被拍成照片放在他面前,我更不舒服。我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姐姐去哪了?

“喝点水。”妈妈给我喂了一些水,我渴得厉害,她却不让我喝太多。我看妈妈的眼睛布满血丝,不知多久没睡好觉。

“妈妈。”我能说话了。

“嗯。”她擦了擦我的嘴角,又拿湿巾擦我的手,她爱干净,想把自己的孩子擦得干干净净。

我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她也不知该对我说什么,此时不宜算旧账,也不宜旧事重提,我不想拿病一场威胁她,她也不想因为我们闹腾得厉害就妥协,但她着实没有办法,只说:“回头跟你弟弟妹妹道歉。”

我扭过头,我醒过来她就跟我说这个?

“别这样,孩子刚醒。”男人温言劝道,又对我说:“你妈妈一直没合眼,家里新弄的工厂总出问题,她两边跑。”

我知道妈妈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根本不知道还能跟我说什么。我想了想说:“好。”

我欠两个小孩一个道歉,这件事我认。

“我晚上把他们带来。”妈妈不冷不热地说。

“他们一直吵着来看你。”男人说。

我点点头,现在我不想为难任何人,只要他活着,只要我们还有未来,我愿意在所有人面前装乖。

“行了别装了。”妈妈说。

我更用力地扭头。

“你睡了六天,今天是第七天。”妈妈说。

我差点跳起来。

想想也不奇怪,不过一天时间,生死我经历了,大悲大喜我经历了,妈妈说的话我震惊了,在雨里泡着,在他家和他折腾,又被他吓到,精神根本撑不住。

“别想考试了,我跟班主任打招呼了,这次缺考。”妈妈说,“好好休息,你这次病得太厉害,精力几乎耗尽了,好好养段时间再回学校。那边……”妈妈竟然主动说了,“那边伤筋动骨,就算出院暂时也要养着。好歹人没事,先不要管学习了。对了,他在你楼上住着。”妈妈报了个房间号。

我冷静地观察妈妈。还有那个男人。

他们妥协了?不,他们只是束手无策。眼下一病一伤,我和他都处在极端状态,他们不是有头脑就是有情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硬碰硬,何况我们还有高考这个杀手锏,没有哪个家长会对孩子的高考视而不见,他的妈妈也不会。现在的局面不是和解,只是僵持,家长没那么容易被威胁,也没那么容易妥协。

我的大脑抓到了一些东西,又不太确定。我提不起注意力集中思考,我对妈妈说:“妈妈,你回去休息吧。叔叔,谢谢你。”

“我送她回家睡一觉。”叔叔笑着说,他试着不给我压力。

“我在这边睡就行……”妈妈指着病房里另一张床,男人打断她:“回去洗漱一下,好好睡一觉,我在这边,你别担心。”

妈妈又详细地问了一遍我现在的情况才回家,她一走姐姐就溜进来,为什么她这个护士像间谍?她怎么是个护士?

我不是有什么偏见,我只是个正常思维的高中生,看到一个腿长腰细,据说还有爸爸给生意的美女,怎么也不会把她同护士联系起来,她笑嘻嘻地跟我说:“你不知道我为了来照顾你和护士长求了多少次,她从来不让我照顾年轻男人。”

我看着她过分妖娆的身材,换了个话题:“姐姐你怎么会做护士工作?我听说你帮家里做生意。”

“我有三个铺子。雇人管。还有两套收租的房子。我的工作是护士。”姐姐说,“说起护士……嗨,都是他出的馊主意,他说我有个职业别游手好闲我爸才放心给我钱,想让他给钱还要装可怜,于是让我进职校学医护。也不知道他怎么撺掇,有一次我爸来给住院的一个领导送礼,我就被护士长调到病房照顾,我爸亲眼看着我伺候这个伺候那个,被人呼来喝去,特别心疼我,给我钱让我别做了。”

我无语,这种主意他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目的达到了,我却觉得有份工作挺好的,什么伺候不伺候,这工作要求高着呢。我学了那么久不能白学吧?一开始我在学校看着针头就尖叫,就给他打电话骂他,第一次和人分组练扎针吓得直哭,后来慢慢好了,工作还是阿姨——就是他妈妈,你知道我们的事吧?差一点就也是我妈妈了——找了关系,我才能进这家医院。困了吧?困就对了,打进去的东西都有催眠作用,困了就睡。晚上你就能吃点流食了,很饿吧?”

比起困、饿、疼、虚,我更想看他一眼,但姐姐没给我拿来他的照片,我猜他不肯让我看他裹着纱布打着石膏的样子。他一定看到我哭了的照片,真不公平,只有我一个人丢脸。对,我不能再哭了,我必须想想怎么康复,怎么补课,我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高考,高考只是一把暂时的保护伞,问题还要靠我们自己解决。也许我今晚就可以看一些简单的课件,至少从班长他们那里要一下这几天的卷子……我们两个突然不去学校,他们会不会担心,我必须看看我的手机。我想开口要手机,却在姐姐柔声的安慰中再次睡了过去。

又一次醒过来,两个小孩正在小声地议论我手背的针孔,看我睁开眼睛,他们开心地大叫一声,随即哑了火,神色灰灰的,两对大眼睛沉默地瞅我。我听到男人的脚步声,他问小孩们:“你们把哥哥吵醒了?”他们连忙摇头,争相说他们既没大声说话,也不敢碰我插了针头的手,我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把小孩带进医院,为了彰显家庭和睦还是为了让我赶紧道歉?我随即检讨自己,我必须改改恶意的思维习惯,妈妈那么护着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逼我道歉,也许只是两个小孩吵着要来,他们一贯娇惯孩子,根本没办法拒绝。而两个小孩自然愿意来医院看看我,逃掉磨难般的钢琴课。

妈妈带着医生走了进来,我终于能打量这个病房,这大概是个高级单间,干净,他们一家四口围着床面积也不显小,还有一张陪护睡的床,我被检查、测量温度、吩咐吃药,终于能吃点东西,但我没什么力气,不得不在小孩子和那男人的目光中张开嘴巴,被妈妈一口口喂着,真丢脸,我想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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