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因为文泉的危险行为,何怀宁遣散了别墅的佣人,一日三餐再次亲力亲为。
虽然何怀宁那张脸在面前晃悠的时间变长,但是比起能获得的、与之相对的收获,文泉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以前她读过一本小说,里面写到游牧民族为了训练猎鹰为其捕猎,会在第一天让它一次性吃饱,然后再让它数天数夜不吃不睡,最终在它到达饥饿和困倦的极限之后,成功磨灭鹰的野性,让它被彻底驯服。
文泉觉得这个故事对她很有启发,就是方式得稍微公平一些。
要是何怀宁有人搭手帮忙,对于她来说,未免就太有失公允了。
消耗的精力是双向的,文泉下定了决心,她要一点、一点的,用自己的耐力和心态,磨掉两人的体力差距。
换回共同进餐的模式之后,饭菜不再加料。而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何怀宁会使用更加直接的方式,转弯抹角的敷衍功夫对两个人来说都没意义。
“上次那个手骨折的人怎么样了?”
在餐桌上,文泉随口问道。
“还好,就医及时,不算太严重。”何怀宁回答,“他们都有五险一金,我也给受伤的人发了额外的高额慰问金,也算是弥补我没有多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待遇真不错。”
这句话文泉说得确实情真意切。
能让何怀宁说出来“高额”,想必不是一笔小钱。
他们的日常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融洽地继续着。
文泉也知道何怀宁在做什么了——他确实被导师的研究组拉去拉磨了。
有时候她真觉得何家能教育出这样一个孩子,也算是一种诡异的运气守恒。
没养出来一个纨绔,而是真的养出来一个人才。如果刨去对待她的那部分异常,何怀宁剩下的部分简直堪称完美。
噢,可能还要排除掉他喜欢教唆别人的坏习惯。
何怀宁的导师对待他极其宽容,在忙到把自己抽成陀螺的情况下,对于他回家照顾女朋友这件事情居然也不气恼。
不过稍微想想也明白,像他这种本身能力就不差,而且大概率还是进组时又带资又带人脉的肥羊,稍微想要行点儿方便,可不是得对他大开绿灯。
虽然以文泉对那群理工男的认知,估计何怀宁的请假理由迅速扩散并已经成为了组内经久不衰的八卦。
她只祈祷不要有他们共同认识的同学知道这件事情,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何怀宁那个程度。
70
药物的作用再次起效了。
这一次来得比之前都要更加厉害。
“我不能每次都纵容你,你也应该学会多讲点儿礼貌,文泉。”
何怀宁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决定这一次一定要取得一些进展,敷衍而不认真的请求在他这儿不再作数。
他俯下身子,双手握住文泉的手,仿佛陪伴着身处病痛中的妻子——如果忽略掉文泉手上的绳索,这一幕还可以称得上温馨。
“睁开眼睛,来,看着我。”
他的嗓音中含着笑意,听上去格外温暖,在这种无助的情况下显得格外动听。
文泉似乎终于堕入这番引诱之中,她睁开了已经漫上湿气的眼睛,仿佛是由于水光的原因,尽管略微失焦的虹膜倒映着面前人的身影,但仍旧亮得惊人。
“看你……我看着你……”
她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少见的柔和笑容,嘴里呢喃重复着何怀宁刚才说过的话,但看上去脑子已经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这份异常似乎象征着一个好信号——对于何怀宁而言。
“然后呢?”
“求你……”
何怀宁抬起她的脸:
“继续。”
“求、求你……”
文泉迟疑了一下子,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她看了一眼何怀宁,然后得到了对方鼓励的眼神。
“求你了,怀宁。”
她的眼中终于溢出泪水,看上去脆弱极了,之前全部的坚持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她扑进了面前人的怀中,手掌攥住何怀宁身前的衣服,吐出的话语小声而混乱,抽泣得像是要昏了过去,却不敢停下恳求:
“我不该没礼貌,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我、我是你的,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永远属于你。我会听话的,求你了……”
何怀宁愣住了。
文泉的身体还在他的怀中颤抖着,泪水浸过他的衣服。因为自己的动作没能得到反应,受到冷落的无措让她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轻啄着面前人的脸庞,止不住的眼泪糊得她的面庞湿漉漉的,像是被抛弃在雨天的小兽,寻求着主人的庇护:
“我爱你……”
仿佛过了很久之后,他才抬起手,轻拍着文泉的背,低低地发出感叹:
“这可真是……太犯规了啊。”
他堵住了那啜泣不停的哭声。
彻底放下一切防备的肉/体温顺而听话,耳边回荡着的誓言蒸腾着何怀宁的大脑,他感觉自己的理智似乎也跟着一起陷入了混沌,精神和肉/体一同燃烧着,似乎像是要将他与文泉熔铸为永远无法分割的一体。
直到文泉闭上那双盈满泪水的双眼,何怀宁才停下了动作。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文泉的面庞,在疲惫而满足地与她共同入眠,如同回应一般,他轻声道:
“我也爱你。”
即将合上的双眼前,何怀宁的视野中突然划过一抹光亮。
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绳索抽动的声音,一片黑暗中,何怀宁只来得及看清那一抹光亮。
是文泉的眼睛。
倒映着窗外轻柔的月光,眼底一片清明。
固定在家具的绳索另一端方便了文泉的借力,早就在大脑里模拟过无数遍的动作迅速而准确,再加上对方精神和体力同时陷入疲惫,终于让她捕获到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翻身,调转姿势,用双膝抵住背部死命往下压,右手手腕勒出的血线仿佛完全没了知觉,紧握住的手被摩出了血,顺着绳子滴到了何怀宁发抖的背上。
“你的记忆力似乎不怎么好。”
文泉笑意吟吟地开口,心情看上去非常好。
“我都说过我不爱你了,骗你的还信了啊。”
71
何怀宁的生命正在流失。
文泉控制着自己喜悦的心情,膝盖再次用力往下压了压,以免自己一高兴蹦起来让他给跑了。
“咳咳、咳——钥匙……”
何怀宁咳嗽着,挣扎着说出一句话。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文泉还是瞬间理解了何怀宁的意思。
他在用钥匙威胁她。
佣人都已经被何怀宁遣散,如果没有钥匙,即使她把何怀宁杀了,那么大概率她也是活活饿死在这里的结局。
但是谁管呢?
反正都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要是因为犹豫而放弃,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再说了,说不定何怀宁死了之后,会有人发现他的失联,然后过来查看情况呢?
她不一定会死,但是何怀宁一定是死定了,而且还是死在她的前面。
一想到何怀宁被她亲手杀/死,文泉就感到兴奋无比,四肢似乎都涌出了更多力气。
第二次加力让何怀宁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
“松……你、你也会死……”
文泉平静地看着他逐渐苍白的面色:
“死就死吧,一换一不亏。”
然而,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听到这句话的何怀宁居然露出了安详的神色,直接闭上了眼睛。
搞什么鬼?
文泉拽了拽绳子,把他的头拉起来了一些。
不再挣扎一下会让她很没有成就感的诶。
在这电光石火的时刻,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世界毁灭啊……直到世界末日的最后一秒,我们都还在一起。”】
【“听起来还挺浪漫的。”】
等等,按照这神经病的脑回路……
跟他死在一起会让他爽到啊,我靠!
文泉在心里大骂一句粗口。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被恶心到瞬间松手。
“滚啊!”
文泉一脚把何怀宁踹下了床。
得以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何怀宁狼狈地撑着地板像是要把肺也一起咳出来,发质柔软的短发完全被汗水浸湿后贴在他的面颊上,缓缓恢复焦距的眼睛向文泉投去困惑的目光。
他一脸茫然,下垂的圆眼眨了眨,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你怎么停手了?”
文泉语气嫌弃:
“谁想跟你死在一起。”
“可是你不是很想杀了我吗?难道说,比起杀了我的喜悦,你觉得跟我死在一起更加不能接受吗?”
“杀你的机会以后还有是,要是真跟你死在一起,那才叫无可挽回。”
听完文泉的这一番话,何怀宁的脸上露出了十分苦恼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在房间里打起来转,来回走动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问题。
“所以我才说你那根本不叫爱。”
文泉瘫在床上,看着何怀宁绕着圈团团转:
“要不一起活着,要不一起死去。从始至终,你对我的感情不过只是低级的占有欲而已,哪怕你把它包装得再温暖柔情,那也不是爱。”
也许世人对于爱的定义有很多,可能有人认为何怀宁所给予的一切确实称得上爱——富足的物质条件,贴心的柔情蜜语,出众优越的相貌,相互匹配的学识,但在文泉这里不是。
何怀宁停住了脚步。他看向文泉,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么我该怎么样做,你才会相信我爱你呢?”
“自由。”
文泉给出了她的答案:
“放我走,给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