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看着太子试探道:“云宴,那姑娘我今日在缬芳园见过,看上去确实很不错。你若是喜欢,让她做东宫侍妾,我倒也能接受。”
太子面容平淡,神色冷清。
“儿臣救她并无此意,今日这事若是被揭出真相让有心之人闹大,往小里说是云宛身为公主,却心思恶毒,毫无容人之度。往大里说,朝堂会有人以此做文章,如今正是政局不稳之时……。”
听完太子此言,周皇后面露欣慰和笑意,云宴向来思虑周全,处事严谨,行事自会有他的分寸和道理,看来这立妃的事也无需自己过多插手。
“是我多虑了,从今以后母后不会干涉你的事了。”
太子如释重负:“儿臣告退。”
翌日一早,俞茗衣醒了过来,她有些头昏脑涨的向四周看去,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床榻上,身下是上等丝帛织就的明黄被单,上面绣着几只龙蟒。
俞茗衣瞬时惊慌失措,立即翻身下了床铺。
房间清新雅致,紫檀桌上的香炉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这似乎是男子的寝殿。
昨日在缬芳园,自己被那几个宫女强行拖到一个荒芜的草地,然后来了一个陌生男人,他被自己撒向空中的迷药迷倒在地。
随后自己走向了溪边,想借助冰凉的水让自己清醒些,忽然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是……
这时,门外走进两个梳着双环髻的宫婢,她们走到了俞茗衣的身前。
其中一个年岁看起来略大些的宫婢先开了口:“俞姑娘,奴婢先服侍你梳洗,再去外殿用膳,御膳房的人已将餐食备在了桌上。”
御膳房?难道自己还在皇宫中,俞茗衣客气问道:“这位姑娘,我该怎么唤你,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婢女不慌不忙道:“您唤奴婢锦绣便好,这里是太子寝宫。”
俞茗衣双腿有些发软,自己竟然在太子寝宫。上次竹林边,太子话里话外都是厌恶,又怎么如此好心。
锦绣看俞茗衣惊慌无措的样子,想起殿下的嘱咐,温言解释道:“俞姑娘体内的毒,除了需要每日按时服药之外,还得张太医每日前来施针,满十日后方可完全清除,届时殿下会差人把俞姑娘送回太仆寺”
俞茗衣心中还是不解,自己与太子不过几面之缘,他昨日在溪边为何会救下自己。
“那我的家人可知晓我此时在东宫?”
锦绣正从托盘上取出一件崭新的裙衫,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待俞姑娘见到殿下后,可亲自问殿下。”
俞茗衣依旧站在原地发愣,她比刚开始要稍微冷静了些,昨日给自己下药之人到底是谁?难道是……
想到殿下的嘱咐,锦绣又道:“俞姑娘若是觉得待在屋内烦闷,待张太医施过针后,奴婢可以带姑娘去府中走动。
自己初来皇宫已遵从了舅母的教导处处谨言慎行,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俞茗衣坐立难安。
“可是锦绣,我想回家。”
锦绣偷偷看了俞茗衣一眼,而后跪了下来啜泣着,拿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哽咽道:“俞姑娘若是坚持要离开东宫,奴婢会丢掉半条命的。请俞姑娘在东宫留满十日,待毒解之后,奴婢会告知俞姑娘的家人来接您。”
俞茗衣忙要上前扶起锦绣,面上更加犹疑不定,“可是……”
锦绣不肯起身,啜泣的更厉害了:“既然俞姑娘坚持要走,奴婢就跪在这里等殿下的刑罚。”
看来自己这十日里都回不了家了,俞茗衣最终无助道:“锦绣你起来吧,我在东宫待上十日便是。”
得到俞姑娘的承诺,锦绣立即停止了啜泣,迅速起身站了起来,脸上皆是欢喜。
“俞姑娘我们先去外殿用完膳,再等张太医过来施针。”
没一会,锦绣便带着俞茗衣走在了东宫的宫道上。
俞茗衣打量着四周,太子府看起来很是清幽雅静,还比不上昨日缬芳园的富贵堂皇。
她惬意的观赏着沿路景色,既然自己答应锦绣留了下来,那便好好度过这十日。
一路漫步向前走去,俞茗衣忽然被锦绣唤住。
“俞姑娘,再往前走就出府了,我带俞姑娘去看荷花怎样。”
此话刚落地,前方便有两个女子闯入了俞茗衣的视线。
其中一人她很眼熟,正是上次在太仆寺门口遇见的张莺,另一个眼生的女子眉清目秀,身量要比张莺略高一点。
上次在太仆寺门口,张莺因为昭和公主,对自己话里藏刀怀有敌意。
想起舅母的再三叮嘱,俞茗衣装作没看见转身便走。
张莺在远处也一眼看到了俞茗衣,昨日在缬芳园,她离席去了御膳房,假装替母亲要点醒酒汤,趁宫人找醒酒汤的时间,亲自把药下在了俞茗衣的果茶中。
奇怪的是,俞茗衣被周皇后身边的宫人带下去后,并没有如她和公主计划的一样传出丑闻。
今日卯时刚过,张莺便拉上了孙沅去找昭和公主。可公主府里的管事拦住了她们,说公主近一个月都不会见外人。
曲水庭是离东宫最近榭台,张莺只好带着孙沅来曲水庭这处游赏。
张莺此时没能遇见殿下,反而看到了这个令人讨厌的人。她不但名声未被毁,还好端端的站在此处。
“站住,你怎么会在此处!”
张莺尖锐的声音响亮的传到了俞茗衣的耳边。
自己若是回应了她,少不了是一场冲突。上次簪子的事已经给舅舅家带去了麻烦,俞茗衣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回走。
倒是锦绣看不下去,孙沅姑娘是尚书嫡女,自己得罪不起,但这嚣张的张莺,自己还是可以应对一二。
锦绣面上带笑:“奴婢见过两位姑娘,张姑娘此话可问对了,俞姑娘现今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她是东宫的客人。”
没想到锦绣姑娘会出言帮自己说话,俞茗衣不由向锦绣投去了感激的眼神,锦绣回之一笑。
张莺看着这二人的一唱一喝,心中怒气更盛,想要走过去给她二人一些颜色瞧瞧。
孙沅一把拉住了张莺:“再往前就是东宫了,锦绣在殿下府中是很有地位的婢女,我们不要招惹她。”
那会在路上,孙沅便听张莺讲了太仆寺主簿的外甥女和公主的过节,看样子,眼前这位姿容出众的少女便是张莺口中所说的那位了。
张莺怒瞪了前面二人一眼,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
看着张莺吃瘪的样子,俞茗衣觉得锦绣真厉害,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打发走,不由笑道:“锦绣,刚刚多谢你出言相助。”
“俞姑娘客气了,殿下说过要让奴婢好好照看俞姑娘,不能让俞姑娘在东宫受了委屈。俞姑娘的身份不便和张莺争吵,可奴婢就不一样了。”锦绣并没有多问她们之间的恩怨。
太子还说过这种话?俞茗衣不知为何后背一凉。
走到一处,俞茗衣又被锦绣叫住:“俞姑娘,再往前走便是褚芳阁了,那里……”
“褚芳阁是什么地方?”
俞茗衣觉得这个地名有些耳熟,她想起来了,昨日在宫宴上,一位年轻女眷说起过此处,是太子安置他一众侍妾的地方。
看锦绣欲言又止样子,俞茗衣心中已然明了。
二人到了一汪开满荷花的池塘,俞茗衣倚在雕栏边,看着池塘活泼游动的锦鲤,不由想起了那时在彭远村的自己,也如这般自由自在。
“锦绣,你看那只鲤鱼跃出了水面,想要跳到荷叶上呢!”
这时,远方出现了太子的身影。
锦绣要行礼,却被太子一个手势制止住了。
太子轻轻拿起榭台角落处不显眼的鱼食,捏起一小撮丢进了池塘。
池中颜色各异的鲤鱼,争前恐后地朝太子撒鱼食的方向游去。
俞茗衣顺着鲤鱼簇拥的方向看去,太子正站在榭台拐角,他手里拿着鱼食,也在看池塘中的鲤鱼。
这是她醒后第一次在东宫看见太子,有些不自在的微微低下了头。
“殿下。”
太子走到了雕栏边,随意问道:“比起昨日,你现在感觉身体还有什么不适之处吗?”
俞茗衣依旧微微低着头:“昨日多谢殿下相救,臣女身体已无任何不适,接下来的九次施针也无必要,可否先让臣女回家。”
太子却一反往常耐心解释:“我既然在溪水边把你带了回来,便要等到你体内的毒彻底清除后才能让你回去。至于那个男人在天牢中也会生不如死,这件事你以后也莫再提起。”
俞茗衣不由走了神,太子并没有说出下药之人,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真是公主要害自己。
想来也是,公主是太子的胞妹,太子怎会偏向外人。
见俞茗衣看着池塘的荷花在发愣,太子面色微微转冷。
“你还有什么不满之处?”
俞茗衣迟疑道:“臣女并无不满之处,方才臣女只是在想,自己两日没有归家,家中人不知自己的去处会担心。”
太子脸色有所缓和:“你大可安心,今早我已转告赵泽,他会向俞主簿说明一切。”
难道殿下是在拿舅舅警告自己吗?看来这下药之事只能不了了之,自己也只能在东宫待满十日再归家。
俞茗衣垂下了眼睫:“臣女都听殿下的安排。”
看眼前女子从昨日进了宫中,便一副拘谨的样子,太子心中涌起了淡淡的不悦。
“又不是第一次给我找麻烦,这几日你就安心留在此处。”
听闻太子此言,俞茗衣脸色微白,她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如压了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