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的两侧有酒店,杂货店,小商铺,都是空的。上面留下的是繁体字体,应该也是那个时代的象征。这些相应的小铺玻璃碎了一地,我想这应该就是曾经公园里供游客短暂休息的地点吧。我一个一个的从小商铺的门前路过,看着里面被破坏过的摆设,在路过每一个小铺门前的时候我的内心都充满了忐忑,我真怕突然从中跳出一个人来对我说道:“先生,您需要些什么服务!”
但我又渴望出现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这样我就有机会询问那个时代最繁荣的景象到底是什么。
在路过最后一个商铺时里面的一幅夕阳插画吸引了我,那上面画着一条被咬出伤痕的手,咬的位置在虎口,流着血。我不知道那是男人的手还是女人的手,又或者是动物的手,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一只手。后面的位置被一片乱涂,除了手的部位,后面手臂的部位已经被乱涂的水彩完全破坏掉,我看不清。
“那是谁咬的?”
当然没人会告诉我。但是曾经的双人战争,虎口却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虽然很疼,但是能接受。
而现在,双人战争,最容易受伤的是心口的地方,虽然没有伤口,却是更疼的地方。
画面从我的视线闪过之后我继续往里走着,这些地方很多也是我第一次来。旁边有一个剧院,在繁华的公园地带里出现这样一个建筑虽然也正常,但是怎么看也有点突兀,毕竟它不是景区。游客来这里都是为了散心的,但是并不是为了娱乐。
当看到剧场后我缓慢的迈入,酒红的幕布在进入的瞬间就映入眼帘,当走进前台后,角落里会有一个讲桌一样的摆设,这里应该就是收费口了。讲桌对应的另一面,墙上挂满了挂画,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也有老者的和小孩的。他们或穿古代服饰,或穿古西洋服饰,或穿近代的布衣,我想他们应该都是这剧院里曾经留下过足迹的演出艺人吧。
同样因为没有阻拦我可以轻易进入剧场,来到剧场的正厅后,舞台已经可以直观的进入视野,虽然还离得很远。舞台上有话筒支架,但是话筒早已不在。面前排列着百来张椅子,应该就是供入场的观众使用的。在步入剧场正厅的时候两侧有阶,通过阶梯下行就可以进入剧场观众席了。
我顺着阶梯向观众席走去,空旷的观众席内空无一人,座椅间隙间还落着不知哪个时代留下的垃圾,那些包装很俗,很简单,都是些繁体字的包装,正因为简单,更容易让人知道它的用途。
我寻了一个角落安静的坐下,有那么一瞬间,这空旷的剧场里让人有点瘆。望着眼前的戏台,我幻想着台上表演的人,可是在那个时代舞台上都会演出一些什么样的节目呢?京剧?戏曲?还是西洋歌曲?或者旧时代的风尘歌曲?
想到这里突然耳边就传来了:“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栖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
那些浓妆艳抹的穿着旗袍的女人,不停的在台前舞动着,不时的还用手中的扇子在眼前做作的扇两下。当看着眼前的戏台出神时我才发现,戏台的正中间居然还有旗,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代的旗,不过那四方的旗在这里突然出现还真的有点突兀。
这就像去一个娱乐场所,突然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看见了“为人民服务”一样。
不算违和,但很奇怪。
剧院停留片刻后我重新从椅子上起身,望着这空旷的剧院,我实在想知道它曾经到底经历了什么,是否有战争?是否有混乱?或者是否有牵绊?总之我想知道。
带着头皮刮过的微风我离开了这里,我似乎感到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一起走了出来。也许,是那个时代里留下的岁月的印记和象征。
剧院离开之后我突然停不下我的脚步,我还想继续往前。这和以前的我一点也不一样,如果是以前,经历了这些陌生的地方后,我会把神秘感留下一部分,然后开始返程,因为一但神秘感全部被揭穿,它将不再存有任何吸引力。但是今天,我似乎像着了魔一样,迫不及待的继续向前走着,我好像在追寻着什么,又似乎在翻找着什么,是答案?我不知道。
剧院离开行程就已经基本渐半了,我继续往前走着,绕过这片繁闹的娱乐区后,公园又陷入了寂静的部分。有一座山,是人工建造的,但是也不小。山的中间有个洞,我想去看看,但是走到洞前的时候我犹豫了,因为那里面实在太黑了。这山整个的轮廓在几百平方米左右我想,数学里这样评价一个物体的轮廓我不知道对不对。
但是山的范围确实不小。
山的周围有石阶,由土和岩石组成,土是黄土,看上去倒是像原始的部分就是一座土山,后来经过修建,消减,将原来的土山改成了一座石山。山上有流痕,应该是雨季时长期的雨量所留下的,同时山体下有碎石,应该也是经历过风季而落下的。
我真的要感慨这个公园曾经过去的风光,这山的建造似乎就是在外面原样的搬过来的一座山一样,或者说这公园就是以这山为基础,经过消减而建造出的一个公园。如果是后者,就证明那湖是凭空开启而来的。
总之它们两个一定有一个是从最原始的时间就留在了这里,只不过不是AA关系,是一个AB的关系。但是无论哪一种,那个时代都一定为此花费了不少财力,物力和人力。山和我童年记忆里登过的一样,我想从山头走到山尾可能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它可能会消耗掉我来时加在一起的所有的时间,但是既然走到这里,我并不想停留。
在走到山下的时候有洞口,洞口上面有一个水帘,上面写着”涟泊洞“,那个字的部位以前应该是有瀑布的,因为在往上望去,会有一个近两米宽的水渠,雨水从上面落下时刚好能遮住眼前的洞口,像一个水帘一样。
只是由于失去人工的维护,此刻水渠早已破旧不堪,中间有些地方完全深陷下去,洞口的周边也被杂草掩埋,虽然破旧的气息遮挡住了他的面貌,掩盖住了它的气质,但是也掩盖不了它曾经经过精雕细琢的细节。
望着眼前的洞我犹豫了,但是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思考后我还是选择退了出来。我知道那里面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景色,但也仅仅局限于那个时代,对于现在,可能留下的只有安全隐患。
简单的观望过洞口后我就迈上了山头的第一步,这一步突然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应该是我的小时候吧,因为它出现在我的记忆里,虽然场景是很破碎的。我记得我去过的山也是这样的在那个时候,有很多我不知道名字的树,鸟,花,野果,这山上也有,只是都枯萎了。那些有着果实模样的东西此刻也只干枯的剩下果实内部的籽了,而那些原本我以为会盛开的花也都丧气的低下头,任叶子落了一地,当我轻轻走过时它们还粘在我的腿上不愿意下来。
那些像小鸟一类的活物就更不用说了,我实在想不出这山顶有什么东西可以供它们食用,所以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这里看不到一只鸟的原因。山上有树,但是都不高,这些树生长在这里应该已经有几十年了,甚至百年都有可能。但是为什么它们还是这么的瘦弱,这么的矮小,难道是这贫瘠的土地无法哺育它们想要的营养么?
我缓慢的往前走着,鞋上被升起的土雾弄脏,但是都没关系,反正回去也有人洗。路过这山头这片草地后我来到了一片小树林,是另一片小树林,只不过是这片树林和前面的树林不一样的是这片树林像被大火烧过一样,每一棵树都只剩下艰难的骨架。
没有绿叶,没有根茎,没有表皮,只剩下骨架,他们倔强的站在这里,似乎就是想证明自己我是不会倒下的,就是不会倒下。没有了任何的支持,依然。
可是当我走到近前轻轻的推动其中一棵后,瞬间,这“骨架”就在眼前坍塌了。
原来剩下的只是它坚强的外表。
后来我给他们起了个名字:“意念森林”。
山过半后就来到了后段的山脚。这一段是我不喜欢的场景,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因为前方有一个方形大坑,很深。里面有土,黄色的,看上去应该是那个年代的大坑。我不知道曾经是否想用这个坑做什么,但它应该不是为了建筑。之所以讨厌,是因为这坑中落满了乌鸦,我不喜欢,无论是声音,还是颜色。我想绕过那群黑色,但是就在我刚刚走下坑旁时一下就升起一群,虽然没有朝我飞来,依然让我心中害怕。
我莫名恐慌,不知道那是不是带有攻击性的鸟类,但无论怎样,我要绕过这群黑色的异类,才能前往下一个方向,因为我不愿屈服在此。
居然有水!
在我艰难度过方形大坑后就来到了公园的后半周,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这公园有水。我一直以为这公园里只会干枯一片,没想到在我眼前不远处的高空居然能看到流水的山泉。
只是奇怪的是这山泉只有流水的景象,却无流水的声音。望着眼前流水的位置我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当我迈动脚步的频率越快时那流水的山泉位置反而离我越远,就在我以为我已经到达流水的位置时,它居然消失了。
起雾了,原来那流水的美好景象不过是海市蜃楼的一角。天色有些暗了,我不想也不敢再往里深入,因为我怕回来时的夜路。
走到这里我想可能已经将近走过公园的大半,后面的小半我都不曾到达过,也不想再去到达。
就让它把神秘感留下去,那样,这公园才一直有吸引人的地方。
随后我返程。
每次游览完我都会原路返回,很简单,我既能找到来时的路,又要知道回去的路,这样才不至于迷茫。
已知的是我可以掌控的,未知的是我无法决策的。
回来的路步伐稍快,我再次路过了那满是乌鸦的深坑,他们狂叫着,没多久又成群的飞上高空,我想它们是去寻找食物了。路过方坑后我又再次走上那座公园的山,只是这一次是从山尾开始。但是同样让我迷惑的是如果我选择从右侧走,那岂不是山的这一面才是山头?而那一面才是山尾?
那到底哪面是头?哪面是尾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想有些时候,有些事,是否也不用分的太过详细?这样是不是才可以改变我们思维中的一些惯性的强制思维呢?我还是不知道。
驶入山中后我再次路过了那片“意念森林”,在稍暗的天色和略带迷雾的空间里,我突然觉得它们好可怕,那些干枯的“骨架”像一个个站立的人,只是它们的头好小,腿好短,手好细,如果不是我之前知道它们轻易就可摧毁,此刻走到这里我一定会快速跑过。
所以我又想到,如果在不同的时间里,或者在不同的方向走入这里,是否就会遇到不同的场景,看到不同的效果,那样我是否还有胆量再去观看后面的内容。所以美的,丑的,恐怖的东西,还要分相遇的时间,相遇的地点。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可能给到的东西,结果又都不一样,好的不一定是好的,坏的不一定是坏的,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我带着稍微忐忑的心情从这里路过,在接近山的另一头时,我再次路过了那个入山时看见的山洞,在这样的夕阳下,那山洞更黑了,我不敢看。因为我真的怕看到人,因为那比“鬼”还可怕。迷雾从下山后开始散去,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片热闹的歌舞升平的游客休息区。
“此刻是否那里会响起欢声笑语呢?”
“那些穿着洋服,扎着领带,还有中式旗袍的女人!”
“她们是否会在那里谈些风月笑话呢?”
真的会的,因为那场景我不用人物的存在,就可以凭空的想象出来,所以这个区域热闹了,我走过戴着布帽的小哥旁边,从他的摊位前买下一盒香烟,接着再路过一个八岁小女孩的面前,从她的手捧箱中拿起一块甜甜的“可人酥”,再路过剧院的时候,我静静的听一下里面传来的稀稀拉拉的掌声,那些穿着洋裙的女士看到翩翩起舞的我后,对我投来靥窝似的笑容。
我从两位正在聊天的男女面前走过时,那女孩被我倾城的美貌所倾倒,她向我投来香吻,被我无情的拒绝。我看到她对面的男士露出沮丧憎恶的表情,我喜欢,我喜欢他们争风吃醋的样子,也喜欢被我拒绝后那女士露出的哀伤的表情。当我离开眼前的女士后大家依然热情的攀谈着,他有他的玩伴,怹有怹的密友,有的依在墙边,有的坐在角落,有的趴在摊位前,有的斜躺在石阶上。
这背后的一切都沉浸于嘈杂之中,当我从眼前的场景步入到来时的石板路后,踏上石板路的那一刻,这些喧闹的声音在身后瞬间消失。我回过头,还是那一片落寞的景象,那繁荣,那喧闹只在我的脑海里,不是我留不住他们,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我凭空想出来的。
像蝙蝠一样的大蝴蝶已经不在,我在石板路上默默的走着。在路过小鸟的坟墓后我打了招呼,我不敢声音太大,因为我怕它真的飞出来。重新回到那巨树下,回到石桌旁,喜鹊已经不在,只剩下巨树在夕阳下更庞大的影子。
我没有停留,我怕在夜来临前赶不回去,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夜,是因为我讨厌黑。那片场景名与所坐落的物体不对称的石头此刻已经冰凉,夕阳也无法带给它温暖,能给它带来温暖的只有烈日。
我突然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这片地区会叫那样一个名字,是否寓意着什么样的温度带给它,它就会把什么样的温度传导给倚靠它的人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终于在路过巨石后我在此看到了老熟人,干枯的湖。我想从右侧进入公园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很难看到这个不会哭泣的湖,也许也曾哭泣过,为那凄美的恋情哭泣过,因为哭干了,所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很少有人能在右侧进入,坚持到此。
我从湖边的小路走过,静静的和湖面挥了挥手,那湖面会否有人给我回礼呢,我想是没有的。凉亭,我不跟你打招呼了,因为你太红了,即使岁月过了这么久,你那褪去的红色依然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在夜里,我同样不想见到的还有你的红色,因为夜让红变得太浓,所以老朋友,别怪我这次没有问候的离开了。在即将看到眼前的喷泉时我突然又看到了那只狗,那只瘸着一只腿的狗,它也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每次回来我几乎都会碰见它。
它从不进入公园内部,因为我在公园内部从没见过它。而且它也不会出现在白天,因为白天我也没有见过它。只会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夕阳刚好与视线持平的时间。但也不会往里深走,只会在这门口刚入的位置转悠。我不知道它的腿是如何瘸的,所以不敢私自施予同情心,万一它的伤害是同样来自于曾经施予过的伤害怎么办?但是我依然把它当成朋友,因为原谅不用考虑太多,即使他没有犯过错我也可以原谅。
因为不会损失,毕竟损失的都已经过去了。
那狗看见我不躲,但也不会靠前,它没有警惕性,但它也不知道我是否会害人,或者说害狗。我不和它打招呼,因为我知道它听不懂我说的话。只对它微微点头,动作是它能看得见的。在和最后的朋友打过招呼后,我就走出了公园门前的卡台。
在磅礴宏伟的喷泉面前与这破旧的公园告别,虽然我希望这喷泉可以喷出巨大的水花,来仪式性的庆祝这场旅行的结束,但此刻也许最多能给我两声青蛙叫。
走出公园后天已经黑了下来,为了不让美丽的Miss Li担心,我需要快速的走回公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