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完毕，两人再次回到仓库。

两台机甲的改装主刀已经分配好，蔺银负责月潜，姜航负责重明鸟。

就剩下一个始终没参与交谈的能源转动生了，和狗儿一样的沉默寡言，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邬可是个覆面爱好者，一头银灰色短发，眼睛以下的部分戴有一张整体涂黑的哑光磨砂面罩，与立领上衣连成一片黑。全身上下除了额头和眼睛，就只剩十指的前半截露在外面。

能源传动与每台机甲的改装都息息相关，齐戎自然要简单介绍。邬可对此的回应是投影文字展示，回复得很简洁：『水平有限，请见谅』。

覆面系基本上都有不爱说话的癖好，众人不以为奇。

分工之后，一行人开始各忙各的。主刀机械师与师士讨论机甲的改装方案，偶尔与邬可就能源传动沟通可行性。

两三天过后，所有改装方案均已敲定，机械师开始着手改造环节。

这会儿狗儿能帮得上忙了。邬可暂时不用来仓库这边。狄莲继续恶补理论学分。明中翳挺好学，虚心跟在姜航后头学习机械工程。姜航是大感头痛，气到直呼“脑子怎么能锈成这样！”

许霄在基地仓库呆的时间不长，将更多精力放在了师士的意识训练上，想要在试飞会前做一次提升。

……

室外，后勤组站上了场地一侧的观察台。

观察台后方有一块信息屏，可用于监测场地内的所有动向。包括固定设备测试数据，如火力测量、碰撞测试、高温力学测试、磨损测试等，还能全方位监测机甲的行动路线和状态。

所有数据都会录入仓库里的智脑总台，便于后续分析和模型调试。如果认为仓库的设备不够用，也能自掏腰包添加测试仪器。

观察台安装有能量罩，以避免附带伤害，淡淡的蓝色波纹在四周环绕。

众人没有关注信息屏，而是聚精会神地看向操场上跑动的两具机甲。

重明鸟展开背后双翼，如鹰隼般俯瞰月潜。它自高空滑翔而下，头部攻击口对准月潜，射出一束灼热的激光，落到地面，立刻将草皮烧出一个圆形焦土。

月潜可不会傻站着挨打，凌空跃起，以S形路线闪避攻击。然后在与重明鸟距离拉近的下一秒，转身甩臂，12个拳头大小的炮口接连轰出。

光能炮弹速度极快，甚至对附近空气造成了细微的扭曲感。

“不行，月潜的攻击距离还是不太够……”蔺银捻着鸭舌帽的帽檐，嘴里念念有词：“炮管推进结构要继续强化，管身得换一种摩擦系数更小的合金。是不是加个压缩结构来降低光能炮弹的空气阻力？但是压缩之后动能减少，就会牺牲火力值……”

在蔺银自言自语的同时，作为生意人，齐戎本能地计算起了成本。

忙活了近一周，三台机甲已完成初步优化：月潜的射程提升至2800米；重明鸟的火力提升至1900目；许多调整了引擎结构，提升短程爆发动能。

眼下这一幕，就是狄莲和明中翳在检验后勤组的改装成果。

作为师士，对机甲的改装成果体验得最为直观。改动是否会影响驾驶平衡？新增的零件装置是否会影响负重？机甲的传动灵敏性是否有改变？……优秀的师士对于机甲的任何变化都很敏锐，哪怕驾驶过程中仅有1°的微小偏转也能察觉到。

尽管目前月潜的改动不大，但是经费已经花得差不多。第二批经费尚在审核阶段，如果月潜要按照蔺银所说的去改装，狄莲就得做好慷慨解囊的准备了。

十分钟后，月潜和重明鸟结束了对战。

狄莲从月潜的驾驶舱爬出来，呼吸急促，胸口快速起伏，明显是消耗甚大。

明中翳的反应只会更明显，本来就是个病秧子，一场战斗下来，脸色惨白得像纸。他撑住机甲，气若游丝：“重明鸟的瞄准……咳！咳咳，好像偏移、偏移了2°……咳咳咳！……”

姜航惊得头皮发麻：“你不会要表演一个当场咽气吧？！”

急得扭头大喊：“老齐，仓库有没有什么补充性药剂，赶紧给他来一针！”

齐戎瞥了一眼，回答：“他没事。”

长期的陪练生涯下，他很清楚体力不支的表现。而明中翳上肢扶着机甲，但是下肢重心稳固，都不带打个颤儿的。

这么快被拆穿，对方也演不下去了。估计是觉得成功骗过姜航很有意思，笑得肩膀直抖。

“艹……笑你个头！”姜航气得挥起机械臂就砸。

这次明中翳的反应依然很快，扭身一躲避开了动力臂的重击，翻脸也快：“航姐，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几天相处下来，大家的关系逐渐熟悉。

明中翳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许霄不在，他就很乖觉地不会去招惹齐戎，也很少戏弄蔺银，反而总是逮着姜航和狗儿这样的老实人欺负。狗儿敦默寡言，每次都不给回应，明中翳自然感到无趣。最后受害者就只有姜航一个人了。

拿起毛巾狠狠擦了两把脸，狄莲看向齐戎：“许霄还在做意识训练？”

齐戎正在将月潜和重明鸟的数据导入自己的腕仪，拉表对比，以便用于许多的后续改装参考。回答：“是的，说在做磁性周期，明天才能结束。”

“磁性周期？！”明中翳听到了，过来插话，“他这么闲吗，竟然自讨苦吃？”

齐戎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然后很快松开。有了预期管理，他暂且按捺住不悦：“我不太了解师士的训练。这个磁性周期很难完成吗？”

“何止难，简直是折磨。”明中翳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一旁狄莲的神色看起来颇为赞同。

磁性周期是师士意识训练中一种经典的高难度训练组合模式，集激发强化脑神经的活性、反应性、灵敏性、兴奋性于一体。它代表一种锻炼理论，认为这些神经元活动在特殊电磁装置中具有相互作用，能够达到更好的训练目的。

作为师士，意识训练必不可少。可是几乎每一位师士都对它深恶痛绝，实在是太痛苦了。

虽说体能训练也累，但和前者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泰礼学院机甲驾驶专业的每年终考，实践课成绩里就有至少完成一次磁性周期的要求。每到那个时候，整个专业的学生都是生不如死，怨声载道。

以前许霄偶尔也有吐槽过意识训练，但总是一两句便简单带过了，从不细说。所以齐戎并不清楚师士在这种训练里所经受的具体折磨。他想到了上次自己基因病发作，许霄敢贸然使用经颅治疗仪，难道就是出于这一理由？

认为有意识训练的经历在，所以也能承担剧烈神经痛的冲击？

不知为何，齐戎心里涌上些许不快。他问道：“磁性周期的训练成果要如何评价？”

“就是百分制，完成之后会给出本次训练的评分。”

齐戎问：“许霄上一次训练的评分，你们知道吗？”

狄莲说道：“70分。”

不提外部师士，像他们这些泰礼同行，机甲参数和师士基础素质早已被扒得一干二净，甚至能实时更新。

“70分是处在哪个阶段？”很快，齐戎换了一个更直观的问法：“两位的分数是？”

狄莲很大方：“我是72。”

明中翳遮遮掩掩。狄莲帮他回答了：“67分。”

“你怎么知道？！”

狄莲耸肩：“许霄说的。”

不管是什么形式的合作，既然在一个团队，她当然要打探一下对方的具体实力了。

齐戎若有所思。也就是说，70分应当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准。

弄明白磁性周期的概念和意义之后，他点开腕仪，调出了泰礼大楼的布局，搜索意识训练室，位于D区。D区是实践课区域，占地很大，分区很多，包括武器试验、师士实战、太空模拟、射击飞行、基础素质锻炼等等。

根据指引，齐戎来到基础素质锻炼区。

迈进大厅，入眼是智能总台，半空中偌大的全息屏细分为不同版块，不断更新信息流。

这些信息包含了所有训练室的使用情况、设备数据和使用介绍，还可以同步展示参训人员的练习计划、身体机能和成绩数据等等。当然，参训人员也可以选择隐藏自己的相关数据，但仅仅是不在智控总台展示，最终还是会被汇总记录进泰礼内网。

搜索许霄的学号，智控总台显示在68号训练室。齐戎转向右侧走廊，往深处走去。

所有训练室都是半墙半玻璃的结构，从外部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室内的情况。这是为了防止学生在训练过程中受伤昏迷而无人发现，错过最佳救治时间。

由此也就导致了走廊上会有一些闲人到处游荡。一个个无所事事，视线在各扇玻璃窗之间逡巡。有时突然冲上去，扒住玻璃窗两眼放光——不用说，肯定是瞅见猛男猛女了。

齐戎站在68号训练室门外，透过玻璃窗，看向室内。

一个很大的房间，摆放有各种少见的特殊仪器，都是用于意识训练的。在训练过程中，训练者本人保持静止不动。

身穿作训服的许霄坐在一台造型独特的装置前。

装置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竖直轨道串起的两道半弧形金属圈，一大一小，分别与额头和胸腹齐平。额头位置的金属圈伸出六条脑神经电极束，与人脑相连；胸腹位置的金属圈则在两端的尾部卷曲，恰好容纳手掌。

许霄安静而无声地坐定，外表看不出任何动静，额间却在冒出层层薄汗。

作训服被汗水浸湿，贴住后背，勾勒出清晰的锻炼痕迹。大臂位置的布料呈现出明显的肌肉走势，光裸的小臂则直观绷紧，结实而性感。

他专心致志地关注着装置的另一部分，一面与竖轨相连的水平磁板。

长宽均为60cm，板面光滑无痕，七颗浑圆的磁性滚珠轻缓移动——这是通过脑电意识反应操控的结果。

磁板会定时给出滚珠的不同运行方式。有时是排列为直线，在磁板上进行来回穿梭；有时是分为左右两侧，同时将滚珠移动至指定位置……每颗滚珠都有编号。排列错误，失败；掉落到地上，失败；脱离磁板浮到空中，失败；撞到一起，失败……

齐戎静静站在窗前，偶尔会去看水平磁板上的滚珠运行，但视线更多地落在许霄身上。

周围无所事事的学生见他聚精会神，连忙跑来瞅上两眼。尽管许霄的身材和脸足够养眼，但是整个训练过程在他们眼里实在无聊，又纷纷散开。

直到近半个小时过去，磁板上的滚珠忽然哗啦一声，失去控制，悉数滚落到了地上。许霄则脱力般向后仰倒，脸色苍白，满头是汗。

齐戎立即按响门铃。正是考虑到训练极可能导致的力竭，训练室都能通过声控操作。

听到他的声音，许霄牙关紧颤着吐出了同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