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清的出手让所有人都没想到，就连来风都怔愣了一瞬。
怀文成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却还是飞快地躲过落石，落到演武台角落的一个柱子上，低头看着被罩起来的修士，最后把视线移到了则清身上。
则清没看他，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宗主这是做什么？”怀文成站于木柱之上，颇有几分世外高手的风范。
可惜世外高手并非全为好人，则清听见此话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略一抬手，怀文成站着的那根木柱竟是直接被削掉了一大半！
“我不喜欢别人低头看我。”则清极冷的声音响起，宿时月听着便感觉好似气温一下直降二十摄氏度。
怀文成轻笑一声，缓缓落到则清身前。
他的姿态不像长老，反倒像是足以和则清平起平坐的一阁之主。
但这幻界有几个人可以和则清平起平坐？
则清睨他一眼，淡淡开口：“你胆子很大。”
“当然，有胆量才能成大事。”怀文成应道。
“但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怀文成闻言，摆出一副乐意听讲的姿态：“哦？还请则清宗主请教，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需宗主来讲，”就在众人等着则清揭露怀文成的恶行的时候，一开始给则清送上明钟的那个，穿着黑斗篷的男子突然扯下身上的斗篷，怒而直指怀文成，“你且先说，你当时为了栽赃诬陷那位无辜的姑娘，对多少像我这样的人痛下狠手！”
“那是......林修明？”宿时月眨眨眼，惊讶地看着台下的一切变化。
林修明气色好了很多，指着怀文成的手却因为气愤不断颤抖。
坏文成看见他，先是茫然地皱了皱眉，下一秒却又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你不是已经死在了哪个……没人来往的巷子深处？啊当然，这是你那两个朋友告诉我的。”
林修明闻言脸色一变：“他们还去找你了？”
“当然，他们跑到我面前，对着我又哭又嚎，说他们师弟已经死在深巷中，要我许诺的东西……”怀文成声情并茂地说着，说到最后猛地收住声音，“小兄弟，不要怀疑一个人的贪欲。”
“那你也是吗？”林修明直白地问。
怀文成挑了挑眉：“我？我为的是大义，为的是大道，牺牲你们几个人又如何？若是此计能成，我毁了整个幻界又如何！？”
宿时月被这人演都不演的态度震惊了，一下子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真是……”林修明没想到会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梗在原地半天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而正当所有人都疑惑怀文成怎敢如此直接承认的时候，观众席上突然传出一阵惊呼。
宿时月连忙看过去，便发现突然出现了一群阴尸，正毫无顾忌地对天隐阵进行破坏！
天隐阵所谓难放难破，破阵之人需有设阵之人之上的能力。怀文成当然没有那样的能力，他虽然与不少人签了锁魂咒，可那些人终归只是刚入门没多久，甚至还没入门的小孩。他就算是再怎么有地位有权势，也比不过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一千多年的则清。
可若是再加上这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阴尸呢？
破阵，只怕是时间问题。
三位长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敢犹豫就飞奔过去与阴尸厮杀起立。阵内的修士由茫然变成恐慌，直到不愿坐包间，和弟子们挤在一起的段成文大喊一声：“快点加固阵法！”，一群人才宛若大梦初醒。
各种颜色的灵力不断向天隐阵涌去，又有无尘无妄无际三个长老出手，宿时月暂且放下心，转头问来风：“他们三个能撑住吗？”
来风双眸微眯，道：“如果只是目前这样的话肯定可以，但......”
他话还没说话，脸色蓦地一变。只见不远处竟又是涌来一群阴尸，那阵势惹得天都漫上了一片片沉重的乌云。
宿时月被阴尸赶来的浩荡一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风抬手掐诀，一道极浓的黑红雾气直冲天际。下一秒，四面八方突然袭来一群鬼修，叽叽喳喳地喊打喊杀，颇有种干完这票就能当上鬼王的气魄。
七个或男或女或不男不女的人站在不远处的栏杆之上，对着来风略一点头，随后也加入了与阴尸的厮杀之中。
“这......”宿时月眨眨眼，笑着看向来风，“好厉害！”
来风冲着她挑挑眉，爽快地接受了来自自己妻子的夸赞。
天隐阵中人的震惊不亚于宿时月，他们还处于一种“这些鬼修到底是来帮他们的还是来干他们”的茫然中，一直到看见无尘三人坦然接受了这些人的帮助，才弄清情况。
“燕鬼王，”怀文成见此状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正确利用自己的条件。”
“正确利用？”来风低眸看着他，嘴角勾起一道极为危险的笑，“不若怀长老教教我这后辈，何为正确利用？”
来风话里的嘲讽意味明显，怀文成却好似没听见一般，真的侃侃而谈起来：“你背靠一整个鬼界，让左右护法在人界仗义行侠，又让十二只从和众鬼修在这里帮修真界是如何？你要做的，是冲到修真界，将修真界里所有人，所有人都一并消灭，然后，光明正大地，占领整个幻界！”
“就像你当你当年那样吗？”来风说着突然一顿，有笑道，“哦，你当年围剿鬼界，似乎也没有光明正大吧？”
“是，所以我后悔了，”怀文成突然摆出一个失落的表情与姿态，“我后悔了，我当年就该把你们所有人都给杀了，你，崔连云，叶池，一个不留。”
这句话一出，就相当于承认了他之前的一切作为。来风本没想继续说话，毕竟对他来说，他只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可他原本严肃的脸色蓦地一松，竟是笑了。
男人懒散地挑眉看了怀文成一眼：“怀长老又为何觉得，我并没有正确利用自己的条件？”
怀文成听见这话的一瞬间，竟是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
怀文成难以置信地保持着手捂住胸口的姿势，不可置信地看着来风，说出来的却是另一人的名字：“越开云......”
“这是什么情况？他怎么突然......”宿时月也立刻反应过来，“崔叔和越长老做了什么？不会是......”
来风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崔连云自怀文成上山后，就救出了越开云。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除了山下的阴尸外，肯定有别的事情要做。而那件事情，当然是一件，足以让怀文成受到重创的事。
鲜血吐出的下一秒，远处突然传来四声钟响。其余弟子正处于茫然之中，长垣阁的几个弟子却脸色大变。
因为这正是长垣阁的报源钟！
宿时月以前从无际的口中听说过，报源钟乃是长垣阁最为重要的一个物什。这钟就放置于长垣阁门前，看起来又大又重，好像十人之力都无法移动，可其实就算是个十岁的小童，只要心思够诚，都能敲响这钟。
而琐事敲钟只需三下，只有一件事，会敲钟四下——
笛名死了。
“怀长老，不然您以为，您那好师妹为何一直都没有出现呢？”来风站在二楼栏杆边，表情比一开始轻松许多。
这几百年里，笛名作为一个植物人，已经少有存在感。可他的内力却是不断地，在被怀文成所利用。
而如今笛名已死，怀文成体内原本属于笛名的内力自然也会一并消散。内力流失过快，也必然会遭到反噬。
怀文成不可置信地浑身发抖，嘴里喃喃：“怎么会，我明明......”
“你藏得很隐蔽，”则清慢慢走向怀文成，单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提起来，“可无论什么东西，都是藏不住的。”
怀文成抬起手扣住则清手腕，在上面留下一道抓痕。他被掐得面颊通红，嗓子里发出吭咔的响声，听见则清这句话却又忍不住笑出来：“咳......那则清长老的这一头白发，咳咳......又是如何呢？”
则清眉头紧皱，看见怀文成的血顺着他嘴角流到自己白净的衣袖上，随手将这人扔到地上。
扔完后，他把衣袖上的血迹清理掉，又道：“燕吾知是怎么死的？”
怀文成原本正摸着脖子拼命咳嗽，则清下手太狠了，怀文成一整个脖子都成了紫红色。
他大笑地摇晃着站起身，想抬起胳膊指着则清，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哈哈哈哈哈，则清，则清！”怀文成几近癫狂地大笑起来，“你想知道燕吾知那厮是怎么死的？哈哈哈......你这好兄弟死前，他经脉寸断，被我关于水牢前，以为自己老婆孩子都死了前，下定决心自杀前，就没告诉过你？”
“混账......”则清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抬手正想再给怀文成一下时，不远处蓦地传来一道女声：“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