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高悬,寒光坠下,洒落一地的白霜。
一片山坡之上,几具死尸杂乱地倒在四处,周围是隐隐可见的马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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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张家小院门口的马车一旁,郗瑶的双眉挤向眉心,眼睫垂落,投落下一片阴影。
她紧抿着双唇,抬臂将那件玄色披风披在身上,打上结扣,然后就抬起那被铁链锁着的双脚,一脚踏上了铺了满地的枯黄碎叶。
清脆的树叶断裂声夹杂着夜风,一齐传向四周。
锁着脚腕的铁链传出同样清亮的声响。
听着这响在耳边的、不愿停歇的锁链坠地声,郗瑶的脚步忽然停下,面对寒月的那张脸庞之上,半张脸皆打满了婆娑的树影。
黑色的树影晃动,不时遮住郗瑶的眼睛。
倏地,紧握在手中的那把还算小巧的猎刀被她举起,回身一刀就砍向了正被寒风吹扬的车帘。
尖利的刀刃贴向帘布的一瞬间,就划出了一道明显的裂口,郗瑶又快速划了几刀,半截车帘瞬间与上面分开,郗瑶眼神稍显清亮,并趁着寒风还未将车帘吹开之时,紧紧地将它攥进了手中。
夜风之中,张石宝的挣扎呜咽声,依旧像是在她的耳边不远处。
她捏紧了手中猎刀,沉了沉眸子,凝聚听觉,眼珠骤然向一个方向扫去。
脚步再次踏起,寻着那微弱声音而去。
苍龙山山脉绵延不绝,地处江南,全山的树木生长的十分茂密,今日像是月初,空中只有半边月亮,地面之上,没有多少的亮光。
郗瑶一边向前追,一边抬起猎刀在沿路经过的树干之上划下记号。
夜晚的禽鸟不时在树影晃动声中鸣叫,前方张石宝的呜咽声中,又夹杂起一些时轻时重的脚步声。
奇怪……
为何不论自己走快走慢,响在她耳边的声音,总像是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远不近,像是恰好能被她听见的距离。
还有,这脚步声开始时并未响起,为何此时明显的出现在她的耳边。
难道,掳走石宝的那个神秘人是故意的?
故意拿张石宝做饵,故意引她进山,故意留下声音,想让她跟上。
这人,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郗瑶跟着这神秘人,断断续续已经走了近十里路,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已然消散了大半,郗瑶咬着牙苦笑,回想着刚才自己在侍卫跟前说下的大话,不由觉得,自己跟着跑进山来,可真是要上赶着求死啊。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郗瑶既然吹下了大话,就必须撑着最后一口气试着将张石宝抢回来。
更何况,她手中还拿到了一件利器。
不只是这一把猎刀。
前方突然出现紧密生长的一大片竹林,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郗瑶跟着声音钻了进去,走了几十步,一阵急风忽然吹起,竹叶疯狂摆动,不停地打在竹竿之上,发出凌乱的脆响。
张石宝的声音和神秘人的脚步声忽然在这阵风中一齐消失,郗瑶心间一瞬间起了慌乱,她慌忙向四周各个方向看去,试图能在这黑夜之中寻到两人半分踪迹。
可……
郗瑶不仅看不到半分人影,还突然发现,发现和竹林的面积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她方才只为快速跟上,却忘了在竹竿之上划下痕迹,如今……
如今她的四周被无尽的竹影包围,她像是,完全找不到任何出路。
看着周围这无尽的竹影和黑暗,郗瑶的心脏再次砰砰砰直跳,握着刀柄的手也开始发出颤抖。
风声和竹叶声愈发响亮,像是为郗瑶响起的悲鸣。
到底去哪了?
张石宝和那神秘人到底去了哪?
她的耳边此刻只剩下可怖的风声和她脚上的铁链坠地声,完全再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眼睫不停颤动,郗瑶咬着下唇,拿着那把壮胆的猎刀,漫无目的地向各个方向跑去。
脚腕上的铁链不停地坠地发出响动,面前时无穷无尽的竹影。
郗瑶看向四周没有半分区别的像是上万根竹子,彻底慌了。
她迷路了,在这片竹林中彻底迷路了。
眼眶中蓄起泪珠,就在郗瑶还未抬手将眼下泪水擦落时,空中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像闪电般迅速朝她的脸上扑来。
“啊!”
郗瑶被吓地根本来不及抬步跑开,双脚一个不稳,重重地摔坐到地上。
黑影迅速从她耳边划过,黑色的翅膀瞬间划破了郗瑶的耳朵。
“呱呱呱”
黑影飞向长空,终于发出鸣叫。
郗瑶瘫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原来只是只乌鸦。
“呜呜呜……”
隐约的呜咽声又再次响起,郗瑶赶忙爬起来,向着四周看去。
就在呜咽声再次消失之际,郗瑶的眼前十几米远处,忽然闪现出一个黑影,然后又倏地在她的眼前消失。
郗瑶沉了沉眸子,紧攥了下拳头。
果然,这人是故意引来的自己。
既然这样,那她可就不怕了。
蓄着眼珠的双眼之中恐惧消散,一瞬之间被坚定和凌厉替代。
掀开身上的披风内侧,郗瑶从暗兜之中掏出她从男主的包裹里找到的小瓷瓶,打开塞子,倒出一颗药丸,利落地扔进口中。
嚼了几下,是白天时熟悉的味道。
塞上瓶口,将小瓷瓶扔进暗兜,郗瑶凝了凝眸子,快速向声音处冲了出去。
黑影再次闪现,郗瑶不再顾及脚腕上碰撞的铁链声,快步向前。
前方的竹子终于变少,不再是无边无际的竹影,月光之下,郗瑶终于看到其他的树木。
她狂跳的心脏终于变缓,走了几十步终于再次看见那泠泠弯月。
郗瑶眼前一亮,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她快步钻出竹林,却不料刚迈出一步,脚立刻踏空,整个身体不稳哐地摔落坠地,不受控制地不断向下滚落。
这段斜坡很长,郗瑶的身体越滚越快,像是根本无法停下来。
右臂砸在一块随时之上,痛得郗瑶瞬间松开了手指,猎刀哐哐砸在地上。
郗瑶的身体继续快速向下滚落,就在她以为这坡完全不会结束时,她的身体忽然撞上一个大物,终于停了下来。
郗瑶躺在地上,重重地穿着粗气。
等终于缓了过来,郗瑶才有力气转头向后看去。
一张近乎畸形的圆脸骤然出现在郗瑶面前。
两只浑圆的眼睛闪着幽光,吓得郗瑶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