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偌大的客房里就只剩姆巴佩和内马尔。管家站在门外想要将拖鞋送进来,却被姆巴佩抬手制止。
等到房门合上,姆巴佩光脚站到内马尔床前关切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看着姆巴佩那渐渐和过去重叠的神情,内马尔感到胃部在翻涌,一股想要呕吐的冲动涌上他的喉头。
“收收你那鳄鱼的眼泪。”他强忍住恶心说道,“我好得很,而且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内马尔起身站到床侧,身上依旧穿着来时的衣服。为了能尽快离开,他刻意拒绝了管家想要请他换衣的好意。
“你不能走。”姆巴佩紧紧扼住想要离开的内马尔的手腕,“你还没去玫瑰园,那里有我为你种的黄玫瑰……”
想到黄玫瑰,内马尔有些失神,刻意回避的记忆将他的思绪拉得很长,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七年前。
那一年,他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录取通知。怀揣着一定要实现梦想的决心,他离开了桑托斯,离开了父亲,独自一人踏上求学之路。
父亲说得很对,巴黎的求学生活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美好。进入ESMOD学习的第一年,他为了能跟上教授教学的进度,将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精进法语。
然而等他终于追赶上进度,才发现身上的存款已经所剩无几,这让他不得不提前自己勤工俭学的计划,开始在塞纳河畔一间叫“花神”的咖啡店兼职赚钱。
遇见基里安·姆巴佩的那天是他兼职的第十天,那是个阴雨天,天空被灰色的浓云遮蔽,绵软的细雨轻轻飘拂在行人身上。
拢了拢身上有些单薄的黑色夹克外套,他低头疾步行走着,这场细雨来的有些突然,他不想自己刚做的新发型毁于一旦。
耳机里,放克音乐的律动掩盖住周遭所有的声响,以至于他在圣佩雷斯街道和圣日耳曼大道交汇的拐角处撞到了姆巴佩。
姆巴佩和他一样,彼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过不同于他立刻摘下耳机想要道歉的举动,姆巴佩正努力维持着脚上足球不落地的状态。
也许是不想姆巴佩因为自己而失误,又或是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小时候在街角巷落赤脚和玩伴踢球的时光。
他下意识伸脚接住了即将落地的足球,在雨中忘乎所以地享受起足球的乐趣。直到刺耳的鸣笛声将他拉回到现实,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不在巴西。
不好意思地将球还给姆巴佩,他头也不回地继续赶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将这件事淡忘,直到有一天,他在咖啡馆又遇见了姆巴佩。
看起来姆巴佩的家境应该很富裕,虽然他穿着得很低调,但是价格却都不菲。
不过有点出乎他意料的是姆巴佩在店里坐了三个小时,期间只点了一杯咖啡。
将身上的围裙摘掉叠好,他终于可以下班了,离开咖啡馆时,他瞥了眼姆巴佩坐的位置,发现他人已经不再了。
就在他思索着怎样回学校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我是Kylian·Mbappé。”
突兀的介绍配合着真挚而青涩的微笑,他瞬间就反应过来,姆巴佩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只是他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交朋友。
“我找了你很久。”姆巴佩站到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认识你的机会。”
直视姆巴佩的眼睛,里面的坚定和执拗让他明白,如果他不给这个机会,今天就别想轻松离开。
“Neymar·Júnior,ESMOD大二的学生。”
他认输地说出自己的名字,顺带还表明了自己的学生身份,希望姆巴佩能知难而退。
但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暗示,姆巴佩立刻接话道:“我是Sciences Po的大一新生。”
就这样,姆巴佩像只刚寻觅到新主人的狗崽,一刻不停地跟在他身侧,十万个为什么似地好奇着他在桑托斯的生活。
直至在校门口分别,他的通讯录里已经多了个叫“Kylian”的电话号码。
青年人的爱恋总是生长得悄无声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有姆巴佩陪在身边。
在巴黎歌剧院门前,他们终于不再相互揽肩,而是默契地张开五指,十指相扣漫步在巴黎街头。
伴随着黄昏的最后一抹斜阳,他在塞纳河畔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吻,他终于沦陷了,沦陷在姆巴佩许诺的未来里。
此后的日子,欢愉是常态,争吵只是点缀,在星光熠熠的埃菲尔铁塔下,他们交换了戒指。
姆巴佩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摘得的黄玫瑰,单膝跪倒在他身前:“未来,我们一定会携手走进教堂的,Ney!我们会在在上帝的见证下结为夫夫,我已经做好和你共度余生的准备了!”
只是承诺也有被打破的那天,Sciences Po的学生终于长成一名合格的政客,他就是那蜕变的代价。
一夕之间,他只剩孤零零的自己和被迫终止的学业以及被驱逐出境的结果,他无法想象得知一切后的父亲的神情,彻底失去了再去面对一切的勇气。
血色将内马尔从记忆的沼泽拉出,他收起眼底波动的情绪,兴致盎然地让姆巴佩带他去玫瑰园。
望着眼前热烈刺目的黄色花海,内马尔不禁赞叹道:“真美啊。”
听到他的夸奖,姆巴佩难得腼腆地笑了,只是没等他的笑意抵达眼底,就又听见内马尔补充道:“就是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钻石。”内马尔说完看向姆巴佩,“它比花更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既然玫瑰园已经看完了,我想我可以走了吧。”
转身不再看内马尔,姆巴佩叫来管家耳语,不一会儿滚滚的汽油就浇满了整片花海。
任由培育了许久的花朵被烈火烧成灰烬,姆巴佩站在已成一片火海的花房前,向内马尔一字一句道:“我可以满足你的所有要求,除了离开我。”
肃穆庄严的教堂里,罗伊斯一身黑色西装坐在长椅的第一排,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折射出柔和的光落在他脸上。
在他身侧,布兰特紧握住手里的两支白色鲜花,失去父亲的实感正一步步侵蚀着他的内心。
跟随牧师的指引,罗伊斯牵起布兰特的手缓缓走出教堂。在他身后,胡梅尔斯和戈麦斯一家静静地跟随着。
冬日的墓园寂静无声,光秃的枯枝上就连乌鸦的踪迹都难寻。紧紧握住罗伊斯的手,布兰特木然地行走在石板路上。
从得知克罗斯离世到现在 ,他一次眼泪都没流过,这一切仿佛一场噩梦,他坚信自己能醒过来。
和罗伊斯并排站在深坑前,布兰特怔怔地望着深坑上写有“Toni·Kroos”的墓碑,本就迟缓的思绪即刻静止下来。
直到他将手中的白色鲜花抛至深坑中的方形木盒上,静止的思绪才又波动起来。
他的噩梦该醒了,哪怕现实是噩梦的延续,他也要醒了,因为那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从此就要长眠地底了。
呜咽的哭声从布兰特的喉头冲出,飘荡在众人的心上。伴随着一铲接一铲的泥土,他的哭声开始游走,自喉头侵入肺腑、最后涌进心脏。
远处的枯树后,莫德里奇任凭泪水在脸颊涌流,布兰特宛如小兽哀嚎般的哭声让他心如刀割,他对这一切负有责任。
黑色墨镜下,一颗水珠沿着拉莫斯的脸庞滴落雪地,没有任何言语和表情,他就静静地望着那块墓碑,任水滴一颗颗落进雪里。
“你们回去吧。”
双膝跪地紧紧抱住布兰特,罗伊斯任由他在自己的怀里哭泣悲鸣。
望着悲怆的父子二人,胡梅尔斯忧心,但却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等候在一旁。
随着布兰特的哭声渐弱,罗伊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给我抱吧。”
胡梅尔斯见他跪久了腿有些僵直,便想从他手里接过布兰特,却被罗伊斯躲开。
“我只有他了。”
沉默着将两人送回家,胡梅尔斯没有再说留下来的话,只是嘱咐罗伊斯,有问题联系他。
轻轻将布兰特放到床上,罗伊斯学着克罗斯以往的模样,慢慢为他褪去外衣,随后拿来热毛巾为他擦拭脸蛋和双手。
只是这手有点难擦,每每擦完就又有水渍出现,直到他仰起头颅,这手才终于擦干了。
掀起被子将手盖好,罗伊斯俯身在布兰特额头落下一吻。等走到门口时,他又折返了回去,再次落下一吻:“这是替爸爸吻的。”
客厅里,罗伊斯枯坐在沙发上紧闭双眼,他不敢也不想睁开眼睛,这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克罗斯留下的痕迹。
径直走向酒柜,他拿起酒瓶猛灌了一口,喉头辛辣的感觉缓解了他胸口的刺痛。
蜷缩在沙发里,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克罗斯,但是他做不到,死死攥紧戴在胸口的戒指,罗伊斯在酒精的催眠下沉沉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