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从异能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刚出大门就看见姜殊穿了件到小腿的黑色呢子大衣，咬着烟靠在楼下的吸烟区。

吸烟区和门口有一截距离，透明的玻璃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姜殊没扎头发，白发就那么松散披下来，远看有一种失真感。

像是某个掌握生死却又带着慈悲的天神。

其实三年前秦韶在被火烧得面目全非院子里看见姜殊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那是刚入冬的时候，云江罕见地下起了大雪。

大雪纷纷扬扬从天上落下了，落在被烧得漆黑的台阶上，也落在一言不发脚边掉了一堆烟头的姜殊身上。

那时候姜殊和今天穿得差不多，外套可能稍微薄一点，头发还是漆黑如墨的一头，没有这么长，差不多刚到胸前。

她看到来人的时候就掐灭了手里的半根站起身，身上落的雪哗啦啦飘落，不知道坐了多久。

秦韶当时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姜殊却笑了起来，对面前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执行员说道：“不用紧张，走吧。”

那个时候的姜殊浑身都是煞气，虽然笑着但眉眼间都是陌生的冷峻，眼底是化不开的冰。

但没来由地，秦韶就是觉得她那个时候身上带着和从前不一样的，悲悯。

或许是里面混着一些绝望和痛苦，又或许有不为人知的理由。

秦韶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个场景了，大概是因为现在的姜殊和那个场景里的气场过于相似，尘封许久的记忆才难得浮了上来。

那边姜殊把烟按灭后抬起头，就看见秦韶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异能局发的春节福利。

她走出去挑了挑眉：“你站在那儿干嘛，怎么不过来喊我一声。”

秦韶收回思绪，抬腿走过去：“刚出来，你怎么不上去。”

姜殊摊手：“没门禁权限啊，进不去。”

秦韶这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个门禁卡丢过去：“你开完会就恢复权限了，忙忘了让我。”

姜殊接过来正反看了看，发现还是以前一直用的那个：“这么草率，程序都不走？”

秦韶微微一笑：“要重新走程序你不来怎么办？之前就没删，直接恢复就行了。”

姜殊：......

这是谁想出来的办法。

姜殊哭笑不得把门禁卡放进兜里，两人并肩朝着停车场走：“周寒臣来找我了。”

秦韶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

姜殊：“来杀我。”

秦韶缓缓挑起了眉毛：“他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姜殊耸耸肩：“想赌一把吧，要是赌赢了真把我杀了，谢长衣也不会对他做什么，要是赌输了，他对我有用，我也不会杀他，他也不用死。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来求我，估计是因为那个和他共生的杀手。除了我，能解决这个东西的人也没几个了。”

秦韶冷笑一声：“他迟早死他心眼子上。”

她说完又问道：“你想用周寒臣去找盘古集团的资料？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谢长衣不是傻子，他能猜到，就一定有防备。”

姜殊叹了口气：“你知道谢长衣已经搞出来S+灵异和S+能够灵异化，以及不能灵异化的两种实验体了吗？”

秦韶骤然回头，眼底是遮掩不住的震撼。

姜殊继续说道：“实验体是哪儿来的，怎么做出来的，那大批量的耗材又是从哪儿来的我必须知道。这东西现在看着没什么，但等以后能够灵异化的人造人足够多，就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

当年其他地方都在搞，华夏异能局为了留后手评估的时候，秦韶是参与项目了的。

虽然原理来说，就算有样本和耗材，也不可能大批量生产来供消耗。

但问题就在于，其实用不了那么多的人造人。

不管是三年前那场案件的真相，还是杭生这次的遭遇，都揭露了一个事实——

不管是自我浸染到百分之百，还是外部浸染到百分之百的人死后转换为灵异，都会最大限度的拉高能够灵异化的人自我浸染速度。

这玩意说白了，原理就是创造一个病毒母体，然后无限传染。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姜殊知道是陷阱，还是必须要走进去的原因。

姜殊的灵异化和现在突然出现的不太一样，满足的不是轮回次数，而是血脉。

这点周寒臣问的时候，被隐瞒了。

因为全球可以提供灵异化条件的血脉，都不超过二十条，而姜殊和秦韶，就是其中两条。

其中有三分之一，在更早，几百年前灵异完全没出现的时候就被封闭，或者是其他理由而去除了。

剩下的这十几条，都有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规则。

就是如果有人自我浸染程度到达百分之百，开始转换后，必须被抹杀。

偶尔有几次没狠下心动手的，都付出了巨大的，惨烈的代价。

至于为什么秦韶不能灵异化，其中的原因就复杂得多了。

姜殊其实知道得也不是很详细，更别说连这条规则都不知道的秦韶了。

秦韶听完沉默了一会，心底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她虽然不知道血脉这档子事儿，但都是日夜相处的家人，不难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一些。

秦韶想要开口问点什么，姜殊就已经先她一步开口：“阿韶，控制自己的大脑，不要问，不要猜，也不要想，我现在的情况没办法挽回第二次。”

姜殊说完之后把话题重新拉回了实验体上：“当时咱们评估的时候，有做过各种情况的模拟，耗材，样本，不可能集齐。如果要集齐，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有一个能够操控灵异，还能剥离异能的人同时存在。”

剥离异能的人虽然非常非常非常少，但不是完全没有，比如姜殊。

以姜殊现在的情况，剥离S+异能者的异能成功率差不多百分之三十。

因为人实在是太脆弱了，松果体但凡因为自保机制有一丁点的损伤，异能都会随之崩溃。

这还是姜殊现在精神力提升后的情况，如果是三年前，S+一点可能都没有，S级的异能也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成功率。

而且S+异能个个都有记录，人是怎么死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全部都有记载。

就算有几个遗漏，也完全不够做实验来用。

更别说灵异连和人沟通都做不到。

所以姜殊一直以来的怀疑，其实要更可怕一点。

她怀疑谢长衣，能够强行提升异能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