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熹微，沈乔洗漱完便进了谢游的公寓，前脚刚一踏进，后边就飘起了一阵鸡腿的酥香。

她小跑进厨房，男人穿得休闲随意，身形落拓，睡衣袖子微微上卷，露出一截劲瘦冷白的腕骨，那气质清冷矜贵，和厨台格格不入，偏偏又厨艺了得。

就很矛盾的感觉。

“过来。”谢游向她招手，一边黏着她一边把鸡腿下至油锅，“想吃几个？”

“三个。”沈乔笑容明媚，此刻被他十指相扣，亲密自然，她懒懒抬眼，“你怎么这么黏人，在厨房都要牵手。”

“你不愿意？”谢游有些不高兴。

“没有呀。”沈乔稍稍侧首，对上他干净好看的下巴颔儿，她轻轻捏了两下，觉得好笑，“不觉得这样施展不开吗？”

“施展不开？”谢游眼神紧锁着她，笑容暧昧撩拨。

“你怎么，”沈乔近乎一秒就读懂那个眼神，赶紧挣脱开他的手，“你真的太不正经了。”

谢游扯唇笑笑，把炸鸡腿捞出盛进盘里，“桌上有热牛奶，你先去喝了。”

沈乔嗯了声，出去坐在餐桌前，发现桌上早摆好了牛奶、鸡蛋、小柿子还有玉米，看起来丰盛又健康。

她小口喝牛奶，又挑了根软糯香甜的玉米咬在嘴里，这时谢游端着炸鸡腿出来，沈乔顿时两眼放光，立马撒下手头的玉米，拾起那炸鸡腿就啃，这味道实在太久违太诱人。

自从六年前到了韩国当练习生，她吃的就很清淡寡味，凄惨至极。

而这炸鸡腿，是谢游为她做的，和六年前在冷衹毅教授家里吃的味道还是一模一样。

谢游看着她，她在那吃得津津有味，嘴角还沾上了脆皮碎屑，摇头宠溺笑笑，他抬手，指腹轻轻给它蹭掉。

太过猝不及防，沈乔倏地愣住，眼皮很缓地眨了下，他指节修长具有骨感，指腹微凉，轻轻刮过时，像晶莹的雪花落入心尖，撩痒。

“怎么和小孩一样？”他讪笑。

沈乔木愣愣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很少见过他的笑容。

他们之间，在青春最好时，还未踏出那一步，还未来得及好好把握对方，她便擅自做主，向后扯退了一大步。

错过太多。

“谢游。”沈乔声音微噎，突然握住他的手，很用力很紧，“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再也不会了。”

谢游被她忽来的认真弄得心颤了几分，深深注视着她，反手把她握入宽热的掌心，手指收紧包裹，他扯了下嘴角，嗓音沉而有力，“抓紧了。”

……

吃过早餐，谢游收拾完碗筷便回卧室换衣准备上班，沈乔那时在客厅回复工作消息，关于翼游科技游戏代言的事。

半会儿处理完，见谢游还未出来，她折身进他的卧室。

“快七点了。”沈乔往里边走，提醒说，“你得快点了，不然一会儿会堵车迟到。”

她踩在玄关口，蓦然顿住脚步，男人背影修长高瘦，典型的肩宽窄腰，裁剪合体的西装将他清冷矜贵的气质彰显得淋漓尽致，宛如不染世俗的谪仙。

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是过分优越，过分打眼。

谢游微微侧身，瞧见她痴迷愣站在那，沉浸他的美色，他挑了下眉骨，傲慢又得意，两三步走到她面前，将手上的领带给她，“帮我打领带。”

“啊？”沈乔讷讷回神，低头看向他手里的黑色领带，“可是我不会。”

“不会啊？”谢游像是得了多大的乐趣，“那我教你好了。”

沈乔呆呆盯着他的模样，觉得谢游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对人对事都冷冷淡淡，疏离感很重，自从他们在一起后，他整个人都涣散着少有的温柔与和煦。

“怎么还分心？”谢游见她魂不守舍，拿出股威严，“你知道以前上课走神的学生都会受到老师的惩罚吧。”

沈乔抬头对上他，“什么惩罚？”

谢游弯腰俯身，单薄的嘴唇放在她的面前，眼神直白，“我要这个。”

沈乔笑了下，“这不是惩罚。”

“那是什么？”

“奖励。”

“那你愿意给吗？”

“你真的好黏人。”

谢游扯唇弯笑，“但我愿意给。”说着趁她不备小啄了一口她的红唇。

似乎就这么乐意逗她。

沈乔推他的胸口，见他笑得混不吝啬，无奈又没辙。

谢游仍在笑着，手把手教她怎么系领带，目光研磨她，“和你说件不好的事。”

沈乔的小手任他裹着，低着头认真学习系领带的步骤，顺话问：“什么不好的事？”

“我最近有点穷。”他说。

“嗯？”沈乔歪额。

“我想把这套房租出去，挣点钱……”几乎没听完他的话，沈乔就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她在后面接，“但是没地方去，你能不能收留我？”

谢游眉梢一挑，喉间溢笑，“真聪明，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从哪学的油嘴滑舌？”沈乔捏着他的下巴，嗤笑一声，“但不管用，不行。”

“怎么不行？”

“我们作息不一样，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半夜或者凌晨回来，那不就容易影响你，而且老纪和绵绵经常往我这边跑，你又那么洁癖，怎么受得了。”沈乔有条有理地分析，“还有鸡腿呢，你要是和我住一起，过敏了怎么办。”

“所以你只是因为这些原因？”谢游问。

沈乔点头，“差不多吧。”

“意思就是你是愿意和我住一起的，”谢游目光凌锐，“但客观因素不允许对吧？”

沈乔暗叫一声不好，被他套住了。

“这事挺好办。”谢游说，“你那房子就当办公地，工作和鸡腿的事就往那处理，平常生活就在我这过。”

沈乔仿佛意识了什么，她目光上下打量谢游，“你其实很好追的对不对？”

“有么？”谢游用力掐了一把她的细腰，“那再让你多追几天？”

“不要。”沈乔抱住他，“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追你的话很多东西不能太乱来，但男朋友不一样，可以为所欲为。”

谢游看着怀里的人，胸腔颤动，“那你还可以再为所欲为点儿，我允许你。”

沈乔跟着笑，从他胸口探出脑袋，娇俏又可爱，忍不住催促：“快点上班啦，你真的要迟到了。”

谢游大手揽住她的腰，还在坚持上个话题，“要不要同居？”

沈乔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那我考虑吧考虑吧。”

“考虑多久？”

“三年五载。”沈乔逗他。

“嗯？”谢游抓着她的腰挠痒，嗓音透着醇厚的笑意，“多久？”

“痒，痒啊。”沈乔眼泪都快笑掉了，用手掰开他，“谢游。”

谢游把她轻轻揽在怀里，指腹蹭刮她的耳尖，脸上收敛了几分散漫，他语气认真，“别太久了，我等不及。”

沈乔理了理他的领带，忍不住笑，“知道啦，我会认真考虑的。”

……

谢游上班之后，沈乔也没闲着，坐上保姆车去了翼游科技公司。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她好整以暇坐着，然后懒洋洋巡视了圈慕泽言的办公室，嘲讽地扯了下唇角。

“沈小姐。”女人一身白衬衫包臀裙，利落干练，是慕泽言的秘书庄妍，她冲沈乔微笑，倒了杯热茶放上桌，“慕总突然有个会议要开，可能需要您多等一会儿了，实在抱歉。”

旁边的纪凯一听就不乐意了，“一会儿是多久？”

沈乔倒是显得淡定太多，“没事，麻烦你和慕总说一声，让他不必着急，慢慢开，我随时在这等他。”

庄妍轻微颔首，“多谢沈小姐理解。”之后推门离开。

“一上来就给你下马威。”纪凯坐在沈乔身边，“他对你，挺讨厌？”

“估计我太美了，他嫉妒。”沈乔半开玩笑，懒洋洋看向他，“要不你先到车里等我，说不定我就不用等了。”

纪凯偏头，“懂了，是我碍眼。”他利落起身，“合同都会看吧？”

沈乔歪头，语气傲慢：“不然？”

瞧她这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纪凯安心不少。

办公室一下子清冷下来，沈乔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仅仅喝了口茶的功夫，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乔撩起眼皮，扯唇笑了下，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慕泽言见怪不怪，居高临下打量她，五官长开了，更添明艳动人，狐狸眼微微上挑，眉宇间的熠熠生辉和清高傲慢还是那样永不磨灭，让人不爽。

“倒是活得光鲜亮丽。”慕泽言扯了下唇，坐到办公椅，半响直勾勾盯着正喝茶的她，“你在我这挺随心所欲呢。”

沈乔掌心撑着半张脸，悠悠偏头，“哥哥的会议怎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打算坐下来体验体验你设计的游戏呢。”

慕泽言倏然暗了下眸子，往后一靠，“回国这么多天，去看过爸爸吗？”

“爸爸？”沈乔眼神冷下来，盯向慕泽言，她弯眼笑了下，毫无感情，“时间可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哥哥长大了，会当着我的面叫沈北连‘爸爸”了呢。”

这世上最厌恨沈北连的人除她之外，就莫过慕泽言了。

方才他一声“爸爸”无非是故意刺激沈乔，想不到这人还是那般心思明锐，偏就做出云卷云舒的淡然，偏就不如他意，还利用这一声“爸爸”激得他不轻。

“自己过来。”慕泽言将广告合同扔在桌面，“看看有没有问题。”

“哥哥的脾气有点大呢。”沈乔抬了下眉骨，将合同捡起来，书页翻动，她看得认真，慕泽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在她的面前，两手撑着办公桌将把圈在里面，目光平视，他咬字，“看仔细了？”

沈乔抬眼，他的脸在瞳孔无限放大，沈乔别过头，语气轻讽：“哥哥出席了那么多活动，怎么举止分寸还是没拿捏好。”

慕泽言轻笑一声，“对我还挺关注。”

“那可不。”沈乔勾起眼尾，“将来我们可要一起共事，当然要提前了解了解。”她用余光扫他，“哥哥呢，有了解我吗？”

“大街小巷都是你的广告，”慕泽言逼近她，“想不了解都难。”

沈乔哼笑了声，掌心朝他摊开，气定神闲，“笔。”

“看仔细了？”慕泽言手臂越过她的腰侧，往桌面捞了支钢笔，“别说我没提醒你。”

“怎么能用提醒二字。”沈乔摘掉盖帽，极为利落在合同上签字，“我最相信哥哥你了。”

合同盖好，连同钢笔放回桌，沈乔推开面前的人，“那我就不耽误哥哥时间了，日后再见。”

她提起沙发上的香奈儿小包就要走，谁知慕泽言突然从后边拽住她的胳膊，腰瞬时撞上办公桌边沿，沈乔吃痛一声，登时蹙着眉瞪他，“慕泽言你干嘛！”

慕泽言面色沉如深海，直直盯着她的脸，近乎咬牙地挤出这句话：“不叫哥哥了？”

沈乔笑，“哥哥。”

潜伏在骨子里的暴戾似乎压不下去了，慕泽言把她摁在办公桌，俯身压下去，一双眼黑暗阴沉，磨出疯狂，“你非要这么激我是吗？啊？”

沈乔别过头，用力推开他，口吻仿佛淬了冰的寒冷，她说：“哥，你还是那么让我看不上眼。”

“我他妈不是你哥。”慕泽言沉着脸，掐着她的脖颈逼她和自己对视，“我说了我不是你哥，你他妈听不懂是吗！”

沈乔勉强推开他，头发凌乱，她目光泛冷，逼问：“不是我哥，是什么？”

慕泽言的手撑在她两侧，因这句话身上脱力，手臂弯曲，他眼底压着难以言喻的情愫，竟一时不敢回话。

“看吧，连你自己都不敢说，因为你自己清楚自己多卑劣多无耻。”沈乔声音冰冷绝情，“六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摆清自己的身份，不该存的心思别存。现在，我原封不动再说一遍，你最好刻死在骨子里。”

沈乔从办公桌下来，一字一顿：“摆清你自己的身份，不该存的心思别存，听到了吗，哥。”

撂完这句话，沈乔推门离开。

身后留下一片狼藉砰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