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上午的事，左帆对这两个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的姑娘也算心有余悸，还没到孙总的办公室，她就决定要先打好预防针，先跟这两人通好气。
好歹让这两人先有个心理准备，考虑充分了，不要脑子一热为了拒绝而拒绝，让宣传室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共赢法子胎死腹中。
“这次找你们过去，是要商量一件事。”左帆的语气还是尽量和缓。
孟巧巧是个急性子，连忙问：“商量什么？”
左帆：“负责宣传的同事提出了一个方案，巧巧你不是喜欢拍短视频吗？公司邀请你担任摄影师，记录夕夕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日常，相信很多网友都很感兴趣。”
孟巧巧第一时间看向赵夕夕，这个方案她没多大所谓，一切看赵夕夕的态度。
听到左帆的话，赵夕夕下意识皱眉。
她一直不是高调的性子，这样抛头露脸的事情，她本能地有点抵触。
孟巧巧收回目光，看到赵夕夕这个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反正她一定肯定确定是跟夕夕姐一国的。
孟巧巧都看出来了，左帆当然也能看出来。
果然，选择提前商量，是非常明智的。
左帆耐住性子：“别着急拒绝。赵夕夕，你这几天的行事我也看明白了，但如果连别人的目光和评价都不敢面对不敢承受，又怎么有勇气重新开始另外一段生活？我想你也不愿意让这件事的众说纷纭作为你这段职业生涯的结尾吧？你不想自己留点东西，自己为自己说话吗？”
赵夕夕不得不承认，左帆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有她过人之处的。
起码，她很擅长于说服别人。
“我同意了。”赵夕夕这样说。
得知两人都同意了，孙总脸上的表情倒是好了很多，他还想让孟巧巧发视频之前，把视频先给公司审核把关，公司同意后才能发。
别说赵夕夕了，孟巧巧都不可能同意的，这样她们俩不就变成成了公司的代言人了？还谈什么自己为自己说话？
但公司也不可能让两人随便发挥，万一让公司陷入更加不利的舆论漩涡，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最后各退一步，公司不干涉赵夕夕和孟巧巧的发挥，但是她们要保证发出去的视频不能泄露商业秘密，也不能刻意抹黑公司形象。
孟巧巧天真地问：“如果我们没说坏话，但是网友们自己去揣测，这不算违反约定吧？”
孙总：“……”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赵夕夕则比较关心自己的辞职问题：“既然都提到了交接一个月的事情，那左总尽快安排人过来跟我交接？”
左帆：“……”不知好歹的小丫头！
当天晚上，孟巧巧就发了个视频，告诉她的众多粉丝以后一个月她都会跟拍和发布赵夕夕离职前的日常视频。
同时经过赵夕夕的同意，指路了赵夕夕的某音账号，充分满足了众多粉丝的好奇心。
赵夕夕的某音粉丝瞬间暴涨上万。
睡前躺在床上的赵夕夕，看到自己的粉丝数量一直在刷新，不由咋舌，她总算明白孙岚昨天嚎着数百万粉大博主号召力的感受了。
不过她改变主意，同意曝光自己的账号，倒不是为了涨粉，是因为左帆的话有所触动。
有没有勇气面对外界的目光和评价，这不是她考虑的问题。
但是她确实会思考，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她要做什么。
一开始她害怕离别，害怕孤单走后，渐渐地再也没人记得她。
后来她想要清理掉所有关于自己的痕迹，既然注定要消失，那就消失得干净一点，其中包括她珍之重之的关于裴修远的一切，也都想销毁了。这样仓促的人间之旅，就当她从未来过。
现在她的想法又变了，她想要留下点什么。
大概人都是矛盾的，也都是多变的吧。她忽然就不想像奶奶那样说消失就消失，悄无声息。
都说人有两次死亡，第一次是□□死亡，第二次则是活着的人对她的遗忘。
这次顺水推舟答应的短视频拍摄，就当做对自己的另类纪录片，也未尝不可。
拍摄的第一天，孟巧巧特别兴奋，完全忘了自己一向都是踩着点上班，而赵夕夕最近也，踩着点上班。
兴致勃勃设置好手机，孟巧巧望眼欲穿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看到赵夕夕姗姗来迟。
孟巧巧：“夕夕姐你终于来了！”
赵夕夕冷不丁被怼过来的手机吓一跳：“干什么？”
孟巧巧用有点幽怨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忘了我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就是客串摄影师？”
赵夕夕：“哦。你怎么这么早？”
孟巧巧：“还好还好，明天就恢复正常，早一秒钟都是对上班时间的不敬。”
李芳听了不懂，就问道：“不应该是晚一秒钟才是对上班的不敬吗？”
孟巧巧恨铁不成钢：“芳姐！你这是被驯化了的思维！两字之差，差之千里！”
李芳心想她也是典型的职场老油条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被驯化了，她有点懵：“怎么说？”
孟巧巧：“你想啊，为什么要规定上班时间？”
李芳：“自然是告诉你，这个点该上班了，不能迟到。”
孟巧巧：“但也是为了告诉你，你可以这个点才上班啊。”
李芳：“……”
其他竖起耳朵的同事恍然大悟，艾玛，还能这么理解？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好像，也没哪里不妥……
赵夕夕给孟巧巧竖了个大拇指，这段时间她以整顿职场被网友熟知，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原来她也是被职场驯化的其中一员。
左帆安排来接赵夕夕班的人却没有这样的觉悟，比孟巧巧还早到，现在正诚惶诚恐在赵夕夕座位旁边等着。
接班的是个小姑娘，叫梁意，刚入职一年。
梁意心里正在忐忑。
她之前并不认识赵夕夕，知道赵夕夕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从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开始的。
她觉得敢跟领导拍板的人，一定也不好相处，所以主管跟她说要把她调到这个部门，接这个岗位的时候，她是想拒绝的，奈何她不敢……
甚至知道会有个手机时刻记录自己的一言一行的时候，她还是不敢拒绝……
只能安慰自己，拍就拍吧，她也没什么不能被拍的。
她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一大早就听到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
梁意觉得有点恍惚，她觉得她和面前讨论这些的人，真的是一家公司的吗？
不就只隔了一个部门，怎么就好像换了个世界呢？
赵夕夕看到梁意傻愣愣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边，问：“你找人吗？”
梁意回神，赶紧打招呼：“夕夕姐您好！我我是梁意，之前是项目三部的，那个，说是安排我找您交接……左左总跟您说过了吗？”
赵夕夕摇头。
左帆动作挺快，但是确实没跟她说过。
梁意看赵夕夕摇头，心里凉了半截，完了完了，她听说过，有一些要离职的员工，通常什么都懒得管了，这位姐姐不会也让她自己摸索式交接吧？然后丢一堆的坑给她，顺便添添土把她埋了？
梁意正暗自糟心，就听赵夕夕问她：“那你自己那边的工作交接完了吗？”
“没有。”梁意老实摇头。
内部岗位调整的交接期是最累的，向来默认要两边干活，一边要把原有的工作事无巨细交出去，一边要赶紧接手熟悉新岗位工作。
梁意已经做好这段时间连轴转的心理准备了。
赵夕夕也知道梁意的难处。
“那你上午过来找我交接，下午回原部门吧。”
可以分开安排自然是好，但是梁意却高兴不起来，啊啊啊，这位前辈确实是不打算好好交接的是不是……
梁意垂头丧气：“好的，谢谢夕夕姐。”
赵夕夕不是很懂梁意这哭丧着的脸色是为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有什么顾虑？”
梁意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见她不愿意说，赵夕夕也不勉强，拿出自己的工作笔记本，很快从中间折了一页，因为动作太快，看起来就很随意，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不紧不慢有种云淡风轻的感觉：“你重点从我折的地方往后看，看完之后我再跟你详细说。”
梁意已经从心里确定赵夕夕不会用心交接了，但是秉着能熟悉多少算多少的心态，赶紧接过了笔记本就开始看。
一个小时后，赵夕夕看到梁意已经翻到了笔记本记录的最后一页，问：“看完了？”
梁意抬头，乖乖点头。
这时候她看赵夕夕的眼神有点复杂。
看完了笔记，她已经对赵夕夕近期在负责的工作有了大致的了解了，这位姐姐，工作梳理得好清楚啊，哪个项目到了什么进度，每个阶段需要注意什么事项，都列得一清二楚的。
她看到每个项目都有专门划了一个地方，看起来是记录待办事项的，完成一项就打钩，所以她现在很清楚哪些事情已经做完了，还有哪些事情需要她去接手。
还有很多地方用醒目的红笔在旁边记录了一些感悟和注意事项，看得出来是后面复盘的时候加上去的。
梁意没忍住：“夕夕姐，笔记前面的部分我可不可以看看呀？”
她说完又赶紧补充：“如果不方便我就不看了，真的。”
赵夕夕倒是没想到梁意会这么问，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答应得很爽快：“没事，你看吧。”
说完，她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沓笔记本：“那个笔记本只是这两个月的记录，如果你感兴趣，这些都送你。”
梁意惊呆了：“这么多？！”
然后反应过来赵夕夕的用词，又惊了一下：“送我？！”
她呆愣的表情有些可爱，赵夕夕笑了笑：“对，本来就要扔掉的。”
梁意再次惊了：“这些都很有用，为什么要扔掉！”
赵夕夕：“因为对我没用了。你要的话就都送你了。”
梁意：“要要要！！！”
孟巧巧在旁边架着手机呢，本来在赵夕夕安静对着电脑、梁意安静对着笔记本的是时候，她已经收起来了，这会看到两人开始互动，才重新进行拍摄，听到梁意反应这么大，孟巧巧也好奇，从手机后面微微探出头问：“什么笔记这么宝贝，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