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心里想着白得一个免费劳动力,细细对褚尧说起对策来。褚尧大呼好主意,当下竟是要离了洛川,谢云一惊,忙把人拦下来:“这时要走了,那你大哥找到沈家小姐头上,指不定要怎么生气,此时你身边也没有带什么出远门的行李,贸然出走,吃苦的还是自己。不如先回了城内,收拾过后再离开,只是这次就不能亲自送别了。”
褚尧松了一口气,这事能解决就好,也把谢云的劝告听了进去,外面雨渐停就告辞要离开回府里,谢云又拦了一回,只说他们先走,褚尧虽没想明白,倒也没反对。
一行人再次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入京,洛川城外都是夯实的土道,临近城门便是青石板路,倒不算难走,雨天路滑,马车走得慢,又想着呼吸清新空气,连着谢磊被小明抱着,几人均骑马在外。
阿菟因着谢介弄出的幺蛾子,现下对男女之间的婚姻之事相当感兴趣,自小养的无法无天,远在交州,谁也不曾拘着她,说起这事也没有什么世家闺女,大家闺秀常常带有的矜持。那褚尧在庄子上谈起自己阴差阳错的婚事,早把这兴趣勾起来了,话本子里常常讲的爱情啊什么的,要死要活的,但是在母亲口里又说合适最好,又说着要自己喜欢,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谢云又不是真十五岁小孩,说起爱情还有少年的羞耻心,世故里的老油条。心里担心自己那么好的妹妹被什么黄毛三两句的骗了怎么办,要是还因为小黄毛和自己作对,嘴里嚷嚷着为了爱情,阿菟要是能说出这种话,谢云能一口气梗死。
带着私心,谢云觉得自己有必要撕碎阿菟对美好爱情的想象,哪怕一辈子不嫁人,总好过被什么一言两语的骗了去。
谢云思索良多未曾开口,陈胤骞倒是有话说,无所事事的大学生,各类小说每天不间断的看,什么梗都看过。那小说嘛,和褚尧这种情况最像的,不过先婚后爱四字,说着也问谢云:“那褚尧能和你做朋友,肯定是个好人,那沈姜,听起来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怎么那么反感把两人绑在一起?万一两人是正缘,你不是毁了一桩美好姻缘?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谢云还在组织语言,一听这话,冷哼一声:“放屁!”转而看着阿菟,认真交代,“阿菟啊,你要记住,这句话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婚姻里的事,别人说什么都只是建议而已,听不听,做不做都是要看自己的。”
“什么‘宁拆十宗庙,不毁一桩婚’,我倒是还听过一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别人瓦上霜’,大家都是懒得惹事的,相比于劝人和离,劝人继续这个糟糕的婚姻是相当容易的一件事。告诉别人很合适,他是个好人,和离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办啊?这种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要是劝人和离,就完全不一样了,你可能就会得罪不愿和离的那一方,甚至基于你的善心,你还要承担有了和离念头的这个人的后续问题,这都是很麻烦的事。”
“甚至还可能更糟糕,在你义愤填胸之后,决定为别人出头,结果别人只是简单的来一句,不想和离了,只是抱怨而已。反倒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这都是相当麻烦的事,没人想惹一身骚,这才是大多数人只会劝人继续这个婚姻的基本逻辑。”
“所以不要听别人说什么。也许别人,像大伯和伯母,像你阿兄我,可能会因为年长你些许,见识更广,更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但是我们的建议也只是要比他人更有可取性,仅此而已,至于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人突然在你面前说起什么人真是天上少有地上无的,那可要打个问号,认真考量。”
“合不合适,喜不喜欢,说到底都是自己的事,他人的建议都是参考而已,不能做主。”
谢云给阿菟细细掰扯这件事,说清楚了自己的意见在一桩婚姻里的重要性,接着阿菟说了一句直扎谢云小心脏的话:“那要是我喜欢上了一个阿兄绝对反对的人怎么办?”
心口中箭,倒地不起,谢云还是坚强地试图给阿菟讲明白:“那阿菟就要仔细想想了,为什么阿兄会那么反对?他和你认识多长时间,阿兄和你一起生活多长时间?难道阿兄会害你吗?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一定要自己心里有个疑问,再次细细考量,要是这人真的没什么问题,你哪怕违背阿兄的意愿也要和他在一起,那也没问题,因为在之后的相处之中阿兄一定能看清他的真实品行的。”
“可是万一阿兄是对的,他是个坏蛋,那也没问题,知道是错的就要及时止损,要勇敢选择和离,反正大伯和阿兄是能养得起你的,你的家人是你永久的后盾。”
阿菟听得懵懵懂懂,陈胤骞也看明白了谢云的操心老父亲心理。谢云一讲起这个话题就忍不住多讲,女孩子可不能在恋爱和婚姻被人绑架,尤其现在还是封建父权极度严苛的古代:“我反对景行兄和沈家小姐在一起,就是看明白了明明两个当事人都不愿意,凭什么家里人可以打着为你好的名头就可以忽略掉当事人的意愿为所欲为。”
“现在是盲婚哑嫁的多,婚前说不定只能在别人的口中得知一个抽象的人,那真的是在抽签,运气好了,抽到脾性相合的,那就是佳偶天成,那若是脾性不和,也要逼着自己接受,反正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接受不了的,男子还能娶妾,女子怎么办?养面首?虽说我叫你不要在意世俗,可是唾沫星子淹死人,不是谁都能受的住。”
“先婚后爱当然再好不过了,可是人家沈姜凭什么要去赌这样一个可能性?她付出的的可是一生,景行兄失去的,不过是一个不合适的正妻而已,代价并不对等。若两人真的是什么天定的良缘,又何必在意这一次婚姻?互相做小三两人指不定都能看对眼。”
阿菟还在消化谢云的话,陈胤骞倒吸一口凉气,老乡说的真tm对啊。
谢云让承雪靠近阿菟的马,伸出手拍拍阿菟的肩。谢云真正想保有的是女子的拒绝权,哪怕她和褚尧更熟悉,也真心认为沈姜是难得的适合褚尧的女子,但是身为女子,她谢云就是天生的站在女子这一边,天生的更能与同为女子的沈姜共情,不自主的就站在沈姜那边考虑,等理性回归,逃婚的法子早就给褚尧说了。
一行人赶着回谢府,陈胤骞半路就离了队伍回了珍奇阁。谢云走一路还指指点点,说那是哪里,这是什么地方。
等到了谢府门口,多亏谢云提前趟了路,这张氏此刻竟是开了正门,有着专门的仆人接应,换马换车,谢云没有拜访谢介和张氏的兴致,反正他们也不在意。领着阿菟往寸微居去,她早好几日就收拾好了旁边的院子,隔了一道墙,命人修了一道门,正巧从阿菟那边看寸微居,那门的旁边一棵柳树,围墙上趴着蔷薇花,特提了门匾“柳暗花明”,另一边则写着“又一村”。
谢磊太小,给张氏照顾谢云怎么可能放心,因而谢磊反倒住在寸微居内。
日子和阿菟进京之前没什么分别,每日拿着陈胤骞做的玩具去往皇宫在王祎面前演戏,她摇头晃脑的念,穆原心无旁骛的玩,实则每天晚上要自己去复习谢云当日念的经典片段。待到丰以带着自己那一帮子木匠和舒南入京,好味楼也正式开店。至于匡同,谢云意识到自己在洛川居然没有自己的情报单位,明面上是打发他去做一家小书社的老板,实则已经在着手发展好几条情报线。
别说,匡同和禁军里的刘淇联手,这基本的情报站已经建立起来了。为什么要拿书社当情报总站,谢云是有自己考虑的,要说这世上什么最能改变人的意识形态,那必然是书籍,现在虽说世家垄断教育,但是王祎有手段,偷偷开了一道口子,这能在洛川开下去的的书社就是证明。所以,匡同现在还有一个身份,间谍头子。
但即使是洛川,能买得起书,读得懂书的还是那群权贵,这不在谢云想要攻陷的范围内,所以,这说是书社,连带着好味楼,谢云顺便推出了说书人这个行当,照搬来福客栈。读不懂总能听得懂吧?何况也不只有谢云看见了说书人的潜力,谁都想在舆论上占据绝对优势,因着说书人明面上没有站位,就像到处游走的货郎,每个看中说书人潜力的人都愿意花些钱给自己造势。
同样的,说书人其实私下里和匡同关系联系紧密,所以王祎以为这一帮子说书人是自己这边的,实则每条消息都是经过了谢云的手,加工过才被放出去的。在这一条链子上,谢云这个黑手被完美隐藏。借着王祎在洛川的势力,谢云对北境人口的私下买卖也摸得差不多,就差一个借口,明目张胆的换掉一些人。
当然,谢云拘着陈·免费劳动力·玩具设计师·理工科人才·未来的教材总编·胤骞不放人回交州是有原因的,这丰以进京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她还想着要建两个巨大工程,而且生产工具的更新迭代以及全国范围的推广还要做一场戏。
谢云,在等一场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