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真的是孙公子的尸身？！
侍卫浑身冷汗直冒，他抬手擦了擦额头莫须有的汗，咽下口水上前拨开因血液干涸而凝固在脸上的头发。
好在冬天的气味并不能散发，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腐烂之味倒也还是可以接受。
侍卫皱了皱眉头，眼镜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苍白的面孔一点一点暴露在自己的视线里，紧张忧虑一股脑在心中翻涌着。
没有谁被侍卫此时更希望这个尸身不是孙孝虎，毕竟在怎么说也是孙知县的儿子，哪怕是废物了点，没用了点，但至少身份地位还是在的。
只是，当面容全部暴露的那一刻......
侍卫看着那张毫无血色可言的脸，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
奇迹最终还是没有发生。
眼前的尸身真的是孙孝虎！
侍卫双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好像无头苍蝇一般站在原地乱转，瞎转了好一会才像是终于回过神疯了般跌跌撞撞的炮灰孙知县身边。
姜齐清隐匿在重重叠叠的枝叶下，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跟随着侍卫的动作将一切看尽眼底。
“知县！知...县...”
或许是因为过于惊恐，侍卫很短的一段路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差点都说不出来话。
孙知县嫌弃不满的扫了他一眼：“你喊什么？叫魂吗？这个地方虽然相对隐秘，但你真的确保暗处没有什么东西吗？”
侍卫神情恍惚，他哪有闲心听眼前这个人东扯西扯好像自己很厉害一般的“深思熟虑”，索性直接打断道：“知县，前面！前面有公子的尸身！”
“你竟然敢打断......”孙知县眉锋一凌，抬腿就想踹人，不过却在听清楚侍卫的话后，一个急刹停住动作，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才愣道：“你说什么！”
侍卫实在忍不住只靠一张嘴在孙知县面前讲什么事情，因为这间事情不管多么重要，孙知县这个人都是选择性倾听，他只听自己想听的，或者换句话说，他只听自己的想法。
孙知县就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没人能把他拽出来。
于是，侍卫领着孙知县就往树林深处跑：“知县请跟我来。”
这是转移场地了？
姜齐清眸光暗沉的盯着，说实话她挺好奇孙知县对待自己小儿子的死亡是一种怎样的态度，更何况这个态度还能反映出不少细节上的东西，就比如双方的秘密交易中究竟还牵不牵扯感情......
细节决定成败，她一直是个注重细节的人。
姜齐清冲不远处的韩夕谪打了个手势，随后两人身形一转，身轻如燕的穿梭在枝叶之中，快的好像只能看到点点残影。
不过树上繁杂不便，姜齐清终究还是比不过在地上跑的孙知县。
但有句话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姜齐清前脚站到一棵隐匿的枝干上，后脚就听到孙知县难以掩饰愤怒的质问:“是谁？”
然而这语气中的愤怒却少之又少，反而更多的是冷静沉默，仿佛眼前死去的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可言的陌生人。
“我......我不知道......”侍卫不敢直视孙知县的眼眸。
“废物！”孙知县双手紧握成拳，厉声道：“我让你盯着，你盯到那里去了？！这倒好，还是让他们先动了手，先机被他们抢了，我们这还陪个棋子！”
侍卫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知县，我真不知道公子会趁着贺新岁的空隙来到这里啊，更何况那天......”
那天不是你说放公子一天自由吗！
当然最后一句话他根本没有说出来的胆量，因为此时孙知县正阴狠的目光看着他，随即又看向地上躺着的孙孝虎，仿佛在看同一类人。
“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孙知县甩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这些等回去再给你好果子吃，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到底是谁杀了虎儿。”
侍卫将垂下头：“是。”
姜齐清隐藏在暗处冷漠的看着两人，心里淡淡的想着。
这孙孝虎身为孙知县的儿子，难道真的一点血缘关系上的亲情都没有吗？
不过下一秒，侍卫就将姜齐清想知道的答案告诉了她。
“知县，那小公子怎么办？”侍卫问道。
“怎么办？”知县斜睨一眼，冷哼一声：“还能怎么办，都给我拖这么大的后腿了，难不成他还指望着我给他收尸？更何况，他只不过是我那死去大哥的儿子，又不是我亲生的，死了就死了吧，还能给家里节约一点粮食。”
人的血明明是温热的，为什么像是冷血动物一样呢？
姜齐清暗下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无论摊上什么样的事情都是罪有应得。
更别提什么功德可言，就光是身边萦绕着的冤魂怨气就已经足够他生命到此为止了......
只是......姜齐清和韩夕谪对视一眼。
原来这孙孝虎只是孙知县名义上的儿子，那这件事情看来便只牵扯利益了。
其实换个角度想也并不是坏事，毕竟没了亲情可言，那就会多出很多无情无份的事情和人，那么事情的整个脉络就更加好梳理了。
姜齐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树上，看似就是一个任何事情都不懂，什么事情也都不管的旁观者，可实际上，在姜家少主的脑中已经形成一张大网，那些相关联的人和事都遍布在这张大大网上，只等一人收网，而这个人必定是站在姜齐清这边的人。
恰巧此时，孙知县那边终于不在干瞪眼，而是有点进展。
“这是......”孙知县走上前，抬起脚尖拨开压在孙孝虎尸体上面的东西，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去：“这又是一个尸体？喂，你来看看。”
侍卫措不及防被孙知县踢到头，吓得打了个哆嗦爬起身，挪到他身边，顺着孙知县的视线看去。
姜齐清探出头看着。
这能是别人吗？当然是被皇商小姐亲自解决的那个妄想冒充江湖四大杀手的人啊。
眼前之人面上刀疤依旧，衣服也依然是哪个布料粗糙的夜行衣，只是胸前被利剑贯穿，嘴角血迹蔓延，甚至眼睛至今也还是睁着的。
“知县。”侍卫只瞧了一眼变道：“这人看上去是自杀的形态，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他死的时候好像非常震惊，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或者人。”
闻言，姜齐清勾唇一笑。
看来这个侍卫也是有点能力在的，自杀和他杀营造的假象虽然可以无限接近，但假的终究还是假的，破绽这个东西也必然是存在的。
但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破绽的人只有两种情况存在，其一这个人的观察能力非常出众，实力当然也不容小觑，而这其二便是......
这人也用相同的手笔干过相同的事情。
当然，至于是哪一种原因对于姜齐清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她要的只有结果。
至于过程怎样，他们到底又怎样阴谋都和她打不上一毛钱关系。
不过，下一秒，姜齐清嘴角冷冷的笑意便消失不见。
“知县！这人......”侍卫又端详了两眼，半晌倏地抬起头，眸光中全是震惊之色：“我这到这个人是谁了！”
一语既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姜齐清和韩夕谪全都将目光投向侍卫，眉头紧缩的等待着。
“快说，是谁？”
“四皇子，是四皇子身边的人。”侍卫道：“好像是四皇子身边的影卫之一，不过是外部影卫，没有近身接近四皇子的权利。”
“四皇子？！”孙知县难以置信的看向尸体：“怎么可能？!”
然而，震惊的不只有孙知县，听完所有的姜齐清也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是四皇子？这件事情又为什么会牵扯到皇家？
皇室......萧筠......
如果这样，那她知道这件事情吗？
姜齐清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前脚萧阑刚把五公主萧筠赶走，现在四皇子又有了动静，并且作为知县也开始了小动作，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在一局棋中？
一有皇室插手，姜齐清的下意识就告诉她，这件事并不像当初想的那样简单了，因为恐怕此事涉及的恐怕不知利益，更有可能牵扯到.......皇权。
这个想法在姜齐清的脑中愈演愈烈，但奈何这种什么都不知道，被懵在鼓里的被动感让她很不爽。
姜齐清作为皇商，最多的见面和交易便是跟皇帝，并且换个身份，她和萧阑作为青梅竹马，萧阑从来不跟她讲其他皇子的事情，美其名曰“姜齐清钦羡皇子的目光必须属于他”，哪怕姜齐清根本没有羡慕的之情。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突然有动作的四皇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和性情。
而此事偏生她又不能莽撞的去找萧阑，那么唯一的出手点便落在......
姜齐清想起家中那位五公主，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竟有些辜负和利用别人的负罪感，但她行走江湖多年何时生出过这种情绪？
但是也只能这么做了，如果萧筠知道此事并且发现了她的话.......
姜齐清不介意将自己的一切作为合作的筹码，毫无保留的展示在萧筠面前。
但若是不知道，那便不知道吧，等尘埃落定的那日自然就会推心置腹的交往了......
寒风呼啸而过，云遮住了阳光显得有些昏暗，天渐渐阴沉下来。
姜齐清抬眸看了看天，心不在焉的晃了晃脑袋正想沿着枝干轻掠道韩夕谪旁边，可下一秒——
只听“咔嗒”一声，脚下树枝猛然断裂，姜齐清猝不及防一脚踩空，整个人仰面向下倒去。
这数十米的松摔下去，不死也得死啊！
姜齐清视线陡然转换只剩下树的残影。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