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姜齐清的势力想要调查一个废公主的身世简直轻而易举,她知道萧筠出身将门,从小便在边境带过许久,甚至在回京的不久前还亲自上阵杀敌。
就单论萧筠的经验,智谋和武功面对前面石窟的机关绰绰有余,索性也就没有在这上浪费时间。
但想要看一个人对江湖,对战争,对武器的真正了解,这些只是表面。
真正的命运掌握在最后的时刻。
这是奇江阁的最后一层考验,考的就是那些像盗墓贼一般凭着蛮力和稍许智慧闯入的人,他们在见到镶嵌着宝石的剑定会好不犹豫的选择,而冒着生命危险选择一柄中看不中用的剑,最终以它和自己的短浅目光而丧生就是对他们的惩罚。
相反,如果选择了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剑,在姜齐清看来,便是不图金银财宝,有眼力,懂剑道的人。
但如果能在这些剑中挑出一柄虽不起眼但使用恰当可以成为神器的人,那这人定当会成为姜齐清珍视的朋友,从而获得姜家的保护。
但遗憾的是,在这之前并未有几人能通过这最后一场考验。
可如今,总算又有人做到了。
姜齐清对萧筠的珍视化作维持人设的动力,语气温和:“萧姐姐为何挑选那把剑啊,虽然我不太懂这些剑,但是这边没有那边的好看诶。”
“并非如此,看剑主要看锋韧程度,还有萦绕的剑气。”萧筠应道:“如果你不介意,那我便直说喽。”
姜齐清:“萧姐姐但说无妨。”
“这边的剑虽然华丽,看起来锋利无比。但实际上没什么实际作用,如果用来收藏倒是个好的艺术品,若是用来防身,这个效果就很......不理想。”萧筠斟酌着回道。
“萧姐姐果然很厉害!”姜齐清拍着手走到萧筠身边,眨巴着充满敬佩的大眼睛:“哥哥说这是为来到这个地方的人所设的最后一道考验,想必萧姐姐已经通过了,拿那柄剑便送给萧姐姐防身啦。”
“不能拒绝!”姜齐清对萧筠想说的话早有预料,双手捂着萧筠的即将发出声音的嘴巴,谁知脚步不稳一头栽近萧筠的怀里。
萧筠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一怔,双手不知道该不该环住,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或许是因为彼此都太久没有经历过拥抱的感觉,又或者是靠的太近。
石窟中,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沉重,心跳声也好像被无限放大回响在耳边,耳根双双弥漫上红晕。
姜齐清心头没来由的一番悸动,立刻手忙脚乱的想要抽身,奈何动作太急手心上并不粗糙的细茧蹭过一处软嫩的地方,俩人再一次向按了暂停键般停下动作,面面相觑,耳根血色更红。
那是五公主的嘴巴?!
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软?!
姜齐清冷静的外表下在惊慌呐喊,她许久不曾与人这般接近,这猝不及防的拥抱令她恨不得更贴近却又害怕更近一步。
她屏住呼吸,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的理智离开萧筠的怀抱,站在原地缓缓道:“不好意思啊,突然没站稳。”
“没......没事。”萧筠似乎也是刚刚理智回笼,说话都不利索。
“那什么,我们先离开这吧,这柄剑我会让寒月送到我府上。”姜齐清强装镇定打开身后的另一条石道,续道:“这条路没有机关,我们走吧。”
“好。”萧筠也不知道这久违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拥抱为何这么让人神志不清,听了姜齐清的话便稀里糊涂的跟了出去,两人一路上什么也没说,气氛莫名诡异,最后还是姜齐清打破沉默:“我们回府中贺新岁吧,这个时辰应该快要到子时了。”
萧筠回过神,脸上的神情有瞬间的局促,好像酝酿了一路的话到头憋回了肚子里,扯出一个微笑:“好。”
谁都知道姜府在整个云京城,哪怕是在整个国家,如果没有姜齐清的点头允许,就是连皇帝的禁军想进去都极其困难。
不过,这倒让萧筠有些意外,按传闻中所说,姜齐清的府邸应当是围满了各个臂膀强壮的守卫。
可事实却与她那想法大相径庭。
“萧姐姐,我们到了!”姜齐清故意绕过闻玉的牵扶,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稳稳当当的立在车边向萧筠露出极具感染力的微笑。
萧筠瞧着姜齐清激情昂扬的站在旁边,就像小孩子一般端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原本很多年来练就万事沉寂的心也不禁跟着跳动起来,反正现在也没再宫里,萧筠索性也像少年时一般跳下马车。
好久没有这样爽快了......
以前在宫中,总有让萧筠注意仪态仪表的奴婢跟在她的身后,像看管触犯天条的人一般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必须摒弃将门出来那种与生俱来的野性,规规矩矩的做这宫墙之内的五公主。
在没有任何人约束下,纵情跳下马车的久违熟悉感让她有些恍惚。
“萧姐姐在想些什么?”
萧筠手掌中倏地传来温暖,她低头瞧见姜齐清牵着自己的手才缓过神,今夕不比往日,何必去想之前的不如意呢?
“没什么。只是在想......”萧筠环视了一圈姜府:“传闻不是说姜家府邸的侍卫很多吗?但如今看来,为何一人都没有遇见?”
“或许是机关多喽,但那毕竟是传闻,我们是经商的,商业上的事都在外头谈,很少会将人带到家里,他们又不知道我的府宅到底有没有侍卫。”姜齐清淡淡一笑:“再说啊,今天可是除夕夜诶,侍卫和家丁现在应该都在院中等着我回去开宴呢。”
“开宴?”萧筠微微一怔:“姜小姐之前的贺新岁都是与他们一起吗?”
“对啊。”一说到这,姜齐清倏地想起自己好像在集市上刚说过家丁走完了,不过幸好自己前言不搭后语没惹得萧筠怀疑:“母亲救死扶伤,父亲和兄长远走行商都好久没回来了。除了小玉常伴,左右也没人陪我过年,但那些家丁和侍卫好歹是我培养出来的亲信之人,何况他们也都是孤家寡人,每年就聚在一起喽。但方才在集市上说回家的那些他们都有家人的。”
.......
萧筠虽不是一直陷在深宫中的人,但自从宣皇后离世后,她便像是被囚禁一般无法逃出宫,那种窒息的生活让她厌烦至极,然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快乐也就只有每年新春到来之际,萧阑“信守承诺”放她和自己的影卫一起对酒邀月,虽然新春之夜并无平常那般圆月。
萧筠:“那我们倒也算是半个同病相怜了。”
“那倒也是了。”姜齐清拉起萧筠的手扣响姜府的大门:“虽说我不怎么进宫,但宫中之事也听闻不少,他们都说萧姐姐你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他们说就说吧,出身皇室,权利相争,哪有几个手上不沾血的?”萧筠无奈一笑,似乎并未将外人的看法置于心间。
“是啊,随他们去说。”姜齐清蹙了蹙眉头,不过不是因为流言蜚语,而是因为,为什么还没人给她们开门?
“人都哪去了?”姜齐清不满的瞥了一眼:“小玉,来开门。”
“小姐,您临走前关了哪扇门?”闻玉回望着自家主上,那些不能言说的信息也从眸光一同传递给姜齐清。
“左二。”
左二......闻玉垂眸走上前,手指不经意间掩在袖下,似是漫不经心的一挑,就听“咔哒”一声,低调奢华的大门便为恭迎主客而敞。
掩盖什么才需要用这种类似于暗格入口的门来做自家的府邸的大门?
萧筠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姜齐清。
左二......如果有人想要打开姜府的大门,就必须知道姜家少主临走时“关上”那扇,如果开错了呢?
下场仅仅会只是被触发的机关所伤吗?
恐怕不止于此。
一瞬间的失神让她忽然就觉得眼前看似天真无邪的姜齐清,会不会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会不会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包括萧阑.......
“萧姐姐走吧。”姜齐清甜甜的声音响起,好似并未在意萧筠的片刻离神,拉着她就踏进府中。
方才的想法使生性多疑的萧筠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跟着姜齐清走进姜府。
毕竟是世人皆知的皇商府邸,设计虽是淡雅清新但也依旧掩盖不了上好木材扑面而来的金钱味道。
偌大的姜府此时灯光四起,恍若白昼,目光所致尽是华光异彩,数以百计大大小小的纸灯笼悬挂在每一处值得观赏的地方,笼内跳跃的灯芯也随着风过亮起獠牙扑向天空,可以说这个府邸丝毫不输宫中御花园所精心布置的贺新岁晚宴。
就算是曾经的公主府也未必能有这样......有钱,萧筠感叹。
“哟,小姐回来啦。”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肩上扛着大缸站在廊中,喜气洋洋腾出一只手冲姜齐清挥了挥。
姜齐清瞧着几人肩上的缸,挑眉一笑:“怪不得没给你们小姐我开门,原来是在院中备酒啊。行,此酒了得,比少主重要。”
闻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脸上纷纷露出惊讶与不好意思交织的古怪神情。
这帮只会打架斗殴的匹夫根本就不懂这世道间至善至恶的条条框框,只知道今天的小姐不同往日,大抵是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