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酴走到圣殿里时,刚刚在广场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传过来了。
巡逻的骑士们目光从盔甲后面若有似无地投过来,路过的神侍们自以为将目打量掩藏得很好。
谢酴有点无奈:
“那位皇女真是奔放。”
冯没受影响,整个人还是那么沉着冷静。他瞥了眼谢酴,客观道:
“你确实有着令人疯狂的外貌,但有时候这种馈赠未必是好事。”
谢酴当然知道,自从他长开后就面临着许多人明里暗里的垂涎窥伺,没人比他更清楚过分出色的容貌会带来什么了。
爱.欲总会令人心生贪念,宁愿不择手段也想将他占为己有。
如果不是谢酴惯会求饶卖乖,抱的大腿又多,早就不知道成为了谁的私娈。
藏在深深的府邸中,难见天日。
想到这种事情,谢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摇摇头:
“回来的话先去见见犹米亚大人吧?”
冯点头:“正应如此,这次城西传染病事件,加耶林公爵和圣子大人也有合作,你刚好可以汇报一下情况。”
谢酴跟在冯身后,走到了昴月大厅的阶梯前,两位骑士正把守在那。
见到两人走过来,两个骑士对视了眼,沉声道:
“请出示信物。”
圣殿内部管束严格,即便只是上楼也需要出示信物才能放行。冯不紧不慢道:
“我和这位神侍刚从真理殿亚伦大人那边过来,需要跟圣子大人汇报一下这次传染病情况。”
说完,冯回头看了眼谢酴。
两个骑士便也把目光转向了谢酴。
谢酴愣了下,看他干嘛?
冯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苍老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金色戒指,在穹顶的投影下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芒。
那一刻,谢酴福至心灵,犹豫着从胸口处摸出了那枚犹米亚给他的紫色戒指。
他拿出来,摊开了手心。
精致中透着古朴神秘气息的戒指静静躺在他洁白的掌心。
两位骑士竟同时后退了步,然后单膝跪地,右手合拢成拳,在心脏处砸响:
“教使大人请。”
谢酴被他们突然的动作吓得后退了步,只是他下一秒就稳住了,有些稀奇地看了看掌心的戒指。
哇,真是个好宝贝诶!
他把戒指收了起来,镇定地越过两个骑士往上走,冯静静跟在他身后。
谢酴能察觉到,原本某些恶意盯住他后背的视线,在他掏出这枚戒指后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歆羡。
但似乎还是有股不太让人舒服的视线,谢酴在登上台阶时随意回头看了眼。
那股视线消失了,他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了两个有些眼熟的面庞,一个红发,一个黑发。
谢酴没放在心上,美滋滋地去找犹米亚了。
——
他走到十楼的办事大厅时,没掩好的门里传来了强压怒意的叫声:
“裴洛到底想干嘛?!他趁这次传染病居然说禁卫军巡查不力,换掉了好几个人。他们可都是有名有姓的家族出身,裴洛居然像打发乞丐那样把他们赶走了!”
“犹米亚大人,不是我们有意拿这些琐事来麻烦你,只是这次裴洛干得实在过分,您居然也在同意书上签字了。我们是怕您被那个野心家迷惑。”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软硬皆施,实在让人难以应对。
谢酴立马就皱起了眉。
谁!谁在凶犹米亚!
他推门而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了犹米亚刚好转身的一幕。
巨大的落地窗上镶嵌着七彩宝石,光洒在他银白长发上。
犹米亚站在书桌前,转身把书信丢到了桌子上。两个坐在椅子上的贵族愤愤咬牙,狼狈地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那双银白色的眼眸宛如洞察高悬的满月,叫人不敢直视。
犹米亚声音淡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这次城西传染病波及了五千人,平民区十室九空,月神大人不忍心见到这种祸事,赐予我圣水协助解决。非常时期,我想裴洛公爵也有他的道理。”
“如果禁卫军早点发现此事,裴洛公爵也不需要找上我和亚伦。”
谢酴一愣。
诶?情况似乎和他想的有些差别?
犹米亚见到谢酴,那张玉塑般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庞忽地发生了点变化。
他眨了下眼,似乎只是眼睫微微垂落了下,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小酴。”
犹米亚唤了声他的名字,像是月光忽地落在了掌心。
谢酴愣了下神,心里突然升起股说不清的滋味。
他来这个世界不过一周多而已,就见识到了规则的冷酷和野蛮,遇到了难缠的心理变态,还生了场可怕的病。
从始至终,唯有犹米亚对他照顾有加,不图回报。
……何况,他还这么好看。
放在胸口处的戒指像是在发烫,谢酴忍不住走了过去,脚步越来越快。
然后一头扑进了犹米亚怀里。
犹米亚被他抱住的瞬间有些愣怔,随后垂下眼,摸了摸谢酴的发顶。
那两个贵族不清楚谢酴的身份,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瞄向来人。
他们在和圣子谈话,这神侍居然冒冒失失闯进来,只是碍于刚刚犹米亚开口叫了这个神侍,都忍耐了下去。
他们常年浸泡在声色犬马的场合中,一双利眼可以透过衣袍看身材。
虽然这神侍衣袍宽大,又没怎么看清面容,却也不难发现他纤细一握的腰肢。
虽是少年,身姿灵秀且曼妙,叫两个贵族一下子就移不开目光了,又在心里暗暗揣测这个神侍和犹米亚的关系。
那种贪婪和淫.猥的视线很难完全遮住。
犹米亚立马察觉了两个贵族的目光,他抬起头,和他们对视了眼。
在看到那双银白色眼瞳的瞬间,两个贵族只觉得眼睛猛地刺痛起来,像是直视了太阳似的,竟失态到当场流泪。
“啊!”
可这样也不能缓解眼睛里的疼痛,仅仅是张开一条缝,就痛得他们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冯,送两位大人回去。”
犹米亚仅仅抬眼看了下那两个贵族,就垂下了视线,手轻轻放在谢酴后脑勺上。
没怎么使力,却是个宣告所有权的姿势。
站在门口的冯听到犹米亚吩咐,行了个礼,指挥着门口的骑士将两个泪流满面的贵族搀了出去。
埋在犹米亚怀里的谢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闷哼,似乎很是痛苦。
可那声音转瞬即逝,下一刻他就听到了犹米亚吩咐送客。
谢酴有些疑惑,想将头抬起来看看。
犹米亚的手放在他脑袋上,稍稍用力,谢酴就又被按回了犹米亚怀里。
精致的金色神袍柔软舒适,带着犹米亚身上的体温和香味。
像是月色下海浪的潮汐,一下子就让谢酴刚刚心里翻覆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这话一下就把谢酴的注意力转移走了。
他抱住犹米亚劲瘦的腰肢,依恋道:
“圣子大人,我病好了,好想你。”
犹米亚站在桌后,慢慢抚摸着谢酴头顶的发丝,听到这句话,手停了下。
少年抱在怀里的触感又瘦了点,生了场大病,下巴尖尖的。
犹米亚刚刚看到他第一面就知道谢酴瘦了不少,此时人黏在他怀里,宽大神袍松松笼出了谢酴的腰身。
犹米亚垂眼看去,就能看到那曼丽难言的线条。
花枝纤细,金杯倾倒。
实在是,楚楚动人,靡靡生香。
犹米亚松开了放在谢酴头上的手,移开眼神,声音平淡:
“病好了就行。”
他坐回了桌后的椅子上。
这是犹米亚处理教中事物和待客的地方,桌后仅有一张椅子。
他这一坐,谢酴就没地方坐了。
若是平常人,肯定就识趣地退开距离了。
可谢酴跟没意识到犹米亚动作里意思似的,直接坐在了桌子上。
他踢了踢腿,视野里是犹米亚搭在椅子上的手。
犹米亚今天穿着金色神袍,这种容易俗气的颜色在他身上却仿佛真的变成了神袍似的,耀目得叫人不能直视。
手指洁白,却修长有力,一眼就能得知其中蕴含的力量。
更引人注目的是手背上被衣袍遮住了些许的圣徽,繁复华丽,叫人看了就眼晕。
谢酴忍不住有些好奇,盯着看,却还没忘了自己上来是干嘛的,汇报道:
“我这次出去和裴洛一起救治病人,城西那边状况似乎不太好。趁着许多人染病,盗匪横行,妇孺遭殃。”
说到这,谢酴收回了视线,想起这几天自己的所见,忍不住叹了口气:
“估计都活不下来。”
犹米亚听着,目光又不自觉移到了谢酴脸上。
少年垂着脸,似乎有些失落,瘦了之后下巴尖尖,眼睛又黑又圆,简直流浪幼猫似的,看着便让人生怜。
太瘦了。
犹米亚想。
还好禁卫军干的那些事他还不知道,不然又要叹气了。
犹米亚又想。
不止是那些妇孺,原本已经在裴洛的控制下逐渐好转的那些病人,估计也都死在了赛斯涅的命令中。
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居然还为了裴洛的处置而不满。
“我可努力了,把广场上基本所有病患都救助过一遍。”
谢酴还在美滋滋地邀功。
……那些死去的平民里说不定就有谢酴救过的人。
他在前面辛苦救人,君权殿却在后面杀人。
还用那种眼神看谢酴。
也许真的像裴洛所说,是该管管君权殿了。
犹米亚出神间,忽然觉得手背上一暖。
他低下头,就见谢酴不知什么时候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坐在了他腿边。
花枝似的手指正轻轻抚摸着他手背上的圣徽,一边抬起头,用那双又圆又黑的眼睛问他:
“这是什么?”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和亲近,就像一只不知分寸的猫,只知道往你身上黏,抱住你的腰,占住你的手,掀起肚皮向你撒娇。
却浑然不知自己的美色有多么罪恶。
谢酴见犹米亚没反应,便将犹米亚那只手捧在手心里细瞧,还不忘追问:
“这是纹上去的吗?”
他抬眼望来的样子,简直像魔鬼用心险恶的考验,用最娇艳甜美的糖衣,裹住了致命的毒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