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没谈妥，屋里争吵的声音在外面都能听见。
凑在一起的老头老太太交头接耳的说着小话，时不时地用手指一指村长家，那一脸的笃定的表情，像是早就发现了真相。
临近中午十二点，正是吃午饭的时间，而围在四周的人也一点都没有回去的意思。
甚至还有不少人端着碗过来看热闹。
嗯......吃饭看热闹，两不耽误。
看了眼不远处蹲墙角吃面条的大叔，温叙淡淡的移开了目光。
他也有点饿了。
不过......他能忍。
院里屋门被人推开，红着眼的阿姨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阿姨的老伴沉默的走在一旁，发丝花白，身后跟着一帮亲属好友。
走在最后的是位年龄稍大些的老爷子，老爷子背脊微弯，身形消瘦，一脸的愤愤不平。
“走！咱们现在就去坟地，到时候就看是你心虚还是我心虚！”拿上早就准备好的工具，面容沧桑的阿姨恨恨的看向村长。
“好好好，要是什么什么都没找到，你们都得跪着跟我孙女赔罪！”老爷子捂着胸口，脸上的褶子都气的发颤。
“何止跪着？我命都可以拿去赔罪。”阿姨拿上锄头，深深地看了老爷子一眼：“但要是真有什么......我跟你们家没完。”
似乎有转移阵地的意思，围观群众看着一帮人拎着东西朝着村东头走去。
村长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怎么硬朗，有好心的村民帮忙搀扶着，走在一帮人的身后。
眼眶微红，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念着：“挖坟挖坟......不吉利啊...你们都会遭报应的啊......”
“怎么办？跟吗？”陈创看了眼小伙伴。
“跟呗！看看是什么情况。”姜玉川从墙上跳下来，又招呼着姜玉心下来。
“走，跟上看看。”温叙也小心的跳了下来。
浩浩荡荡一帮人，似乎全村都出动了。
村里的小学就建在村东头，而村里的坟地就在学校的后面。
是一个小山坡。
林木从中，隐约能看见零星坟包静静地伫立着。
路过卖烧饼的那家店，这会儿反而没什么人了，人都屁颠颠的跑去看热闹了。
“我去买个烧饼，你仨要不？”温叙饿了，他看向陈创三人询问着。
“要！”三人异口同声。
温叙比了个‘OK’，小跑着去烧饼店买了六个烧饼，吃不完的还可以带回去给却南行吃。
老板要看店走不开，这会儿正站在店门口，望着远去的人群咋舌：“这是干什么去呢？”
“去坟地吧。”温叙猜测道，毕竟在院门口的时候，那个阿姨说了的。
“给我装六个。”温叙感觉让老板装烧饼，他还想去现场看呢。
老板用袋子装了六个热乎乎的烧饼递给温叙，温叙扫码付了钱，小跑着追了上去。
新鲜出炉的烧饼很香，饼上有一层厚厚的芝麻，用料很足。
趁着热乎，几人每人拿着一个烧饼，边走边吃。
外酥里嫩，芝麻咸香，不愧是需要排队才能买到的烧饼。
确实好吃。
到了学校，一帮人拐进小路绕到后山。
远远地，就看见他们似乎找到了目标，几个大汉二话不说，拿起家伙就开挖。
年迈的村长被人扶着，流着泪看着这一幕：“作孽啊......作孽啊......”
秉承着站得高看得远，温叙几人又往上多爬了几米远，蹲在别人坟边上往下看。
村里大多秉承着入土为安的心理，很久很久之前还是直接埋，如今都是火化后再埋。
挖出来的土越堆越高，温叙啃着烧饼看了眼村长。
村长是个瘦高的老头，不苟言笑的模样看上去很严肃，这会儿呆愣愣的坐在一边，含泪的眼睛看着孙女的坟地，垂在地上的手握的很紧。
温叙目光一顿，敛下了眸光。
“不能挖！不能挖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闻声看去，一个体态微胖的大婶脚步蹒跚的往上爬，来人头上还贴这一块白色纱布。
“是村长老婆。”陈创伸长脖子往下看。
“村长老婆看着比村长年轻诶。”姜玉心关注点不一般，先扫了眼对方的脸。
温叙也看了眼，也就比老爷子年轻那么一点吧，脸上褶子没见少，皮肤蜡黄，能看见明显的老人斑。
可能是体形丰满，所以才没有显得那么沧桑。
“村长老婆没有工作，好像也没上过学，每天都跟着村里的大妈们一起打牌打麻将，说闲话。”姜玉川小声说着自己听到消息。
“谁让你们挖的！不许挖！我的婷婷啊——”
村长老婆哭喊着扑上去，逮着个大叔就用力捶打着。
大叔一抬胳膊，就给人推了个趔趄，倒在了土堆上。
“你怎么过来了？”村长扶起老伴。
“你让他们挖的？”老妇转移怒火，拍打着村长的胳膊：“那是你亲孙女啊！人都没了，你还让人挖坟？你有没有心啊——”
“身正不怕影子歪，他们怀疑我们偷了李傅恒的骨灰配阴魂，非说李傅恒的骨灰在这里......”
村长话还没说完，就见老伴脸色一变，转身扑向挖坑的大叔，又是抓又是挠的：“不许挖——我没允许！不许你们动婷婷的墓——”
“嘶——”大叔吃痛，低头一看，手臂都见血丝了，推了一把老太太，怒骂道：“有病吧！”
“快看！挖到了！真有两个骨灰盒！”
村长老婆脸色一白，瘫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见状，村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形一晃。
“这...还真有问题啊。”姜玉川也有些呆愣，看着小伙伴说不出一句话。
“村长好像是真的不知情啊。”姜玉心小声的补充了一句。
温叙看着下方的坟坑，没有说话。
领头的阿姨直接跳到坑里，不顾身上沾上的泥土，抖着手擦拭着坑中刚挖出来的，其中一个黑色的骨灰盒。
是的，坑里居然埋了两个骨灰盒。
斑驳的阳光洒在两个骨灰盒上，温叙恍惚间看到婚服女鬼面容狰狞的模样......
胸前的铜铃温热，温叙回过了神，有些心惊的隔着衣服摸了摸老舅的铜铃。
“是傅恒的骨灰盒——是我家傅恒啊！”
阿姨悲怆的声音响彻山林，在场亲友无一不动容，红了眼眶，李傅恒的父亲跪在坑前，恨恨的捶打着地面。
村长面色苍白，后退两步险些跌倒。
村长老婆低着头坐在土堆里，一动不动的。
众人哗然，小声议论着。
没想到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搞配阴婚这一说。
“给活人配阴魂？这不是咒人死吗？”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大叔，端着饭碗起身，叹了口气叨念着：“真是糊涂！”
姜玉川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陈创，也沉默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傅恒哥还那么年轻，当初考上大学，家里还专门摆了一天的宴席。
“所以......傅恒哥是被村长老婆咒死的？不是说封建迷信嘛......”陈创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迷。
不管是失足也好，诅咒也好，人都已经没有了。
偷骨灰是事实，罪魁祸首是逃不掉的。
后续发展几人没有再看，在学校门口告别离开。
回到家，舅舅却南行已经醒了，正坐在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馒头。
看见温叙情绪不高的回来，心下了然：“看来你知道了啊~”
温叙坐到椅子上，看了眼却南行，没有说话。
却南行也不意外，一边吃饭，一边跟温叙简单说着：“村长家的孙女喜欢李傅恒，众所周知，追着人家的脚步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不过后来出了车祸，人也没了。”
“她奶奶没有工作，也没什么文化，只知道自己孙女喜欢李傅恒，做梦都想嫁给他，前不久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下作手段，替自己孙女给李傅恒下了聘，然后李傅恒就出事儿了。”
“下聘？”温叙疑惑，甚至还有些茫然：“还真是诅咒死的？”
“差不多吧。”却南行漫不经心的科普道：“你听说过买命钱吗？”
“拾人钱财替人消灾？”温叙接了句，小时候听他妈讲故事说过。
有些病入膏肓的人，会将自己的头发或者指甲用钱包起来，然后丢到十字路口，如果有人捡到这个钱，病花了出去，就代表你接受了别人的钱财，就要帮人分担灾厄。
拾人钱财替人消灾，也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他妈经常劝他不要贪小便宜，捡到钱要交给警察蜀黍。
“是嘞。”却南行点了点头：“村长老婆也是用这个方法，不过她包的是他孙女的头发，钱上还写了她孙女的生辰八字。”
“李傅恒捡了那钱？”温叙说的肯定。
“对，地上无主的百元大钞，不捡白不捡。”可惜捡了钱，丢了命啊。
却南行摇了摇头，昨天下午去了趟李傅恒家，跟他爸妈聊了几句。
他妈说李傅恒生前有提到过，的确曾在村口捡过一百块钱，顺便买了点排骨给他们补身子。
“然后我们又去村口卖肉的那一家问了问，幸亏他们家有存钱的习惯，收到的大面额钞票都存了起来，最后在一堆钱里找到了那张买命钱。”
却南行说的简单，但是操作起来却很复杂。
万一卖肉的店长将那张百元大钞花出去呢？万一李傅恒父母根本不相信呢？
又有谁会想到，已经入土的骨灰盒还会被盗走呢？
“那你昨晚上干嘛去了？”温叙隐约有了些猜测：“你去挖坟了？”
“挖李傅恒的坟？”温叙紧接着又追问。
难怪李傅恒的父母那么肯定李傅恒的骨灰在村长孙女的墓地里。
因为李傅恒的墓地下，是座空坟！
“聪明！”却南行挑眉笑道：“我们先去挖了李傅恒的坟，果不其然，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又根据李傅恒生前的用品和生辰八字，算出了他骨灰的所在地，居然在村长孙女的墓地里。”
一座空坟加上那张写着八字的买命钱，一切显而易见。
“后来我又去了趟白水观，找清源研究了一下怎么把这桩婚事给解了。”
“能解？”温叙好奇。
却南行笑：“为什么不行？结婚还能离婚呢，阴婚也一样。”
说到这儿，却南行顿了下，战略性低头喝汤。
知道却南行是想到他自己了，温叙也顿了下，跳过这个话题：“所以李傅恒的家人今天会直接找上村长家对峙？”
“咳，对。”却南行点了点头：“夜晚阴气太盛，正是那女鬼强盛之时，所以昨天也只是确定了李傅恒骨灰的位置，我让他们趁着中午去，借着阳盛，刨了那女鬼的坟头。”
“高！”温叙默默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