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已经足够发生许多事了。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凯特琳娜的身前飞出，接着是另一道。两道光芒精准地插入了德拉贡的眼睛，巨蛇痛苦地嚎叫着，它的眼睛熄灭了。凯特琳娜向下看去，里亚站在燃烧的灌木丛后，高高地举着来自阿波罗的礼物。他还维持着拉弓的姿势，但一副意料之外的惊讶表情，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射中了。没有时间等里亚从震惊中回神了，趁着德拉贡还没把自己甩下来，凯特琳娜翻到了它的另一面，大致估摸了位置，狠狠地将剑刺进了它头部稍下几寸的位置。又是一声痛苦的嚎叫，无数的毒液被德拉贡喷洒而出，紧接着，它庞大的身体向一边倒去，从尾巴开始渐渐消散成硫磺色的粉尘。

凯特琳娜收起盾牌，她跳到餐厅的废墟上，顺着水管滑了下来。她想得没错，就算是条两百英尺长的蛇，它的弱点依旧是在同一个地方。

里亚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灌木丛的火光照得他的面孔忽明忽暗。凯特琳娜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里亚一愣，随即终于反应了过来，把弓放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要举着它到天亮呢。”凯特琳娜打趣。

“我居然真的就射中了……两箭都射中了……”里亚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只是下意识地拉了弓……”

“所以我才让你带上它。”凯特琳娜耸了耸肩，“拜托了，你身上可是流淌着来自阿波罗的血液，这点小事对你来说算得上什么。”

“一定是阿波罗的保佑……”

“就算射中德拉贡的眼睛是他老人家的保佑，拉弓的时机也是你自己判断的，里亚。石化咒对德拉贡的作用不大，它可能和火龙还有蛇怪一样对魔咒有某种抗性，但是你却抓住了那短暂的那一秒钟。而且……我不觉得现在在和提丰对战的阿波罗有空突然发出祝福。总之——”凯特琳娜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成功了！里亚，我们一起把那个大蛇怪给干掉了！”

凯特琳娜抬头，德拉贡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咔哒一声，一个东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是德拉贡的毒牙，混血者的战利品。凯特琳娜俯下身，她捡起毒牙，塞进了里亚的怀里。

“给，你的战利品。”她说，“或许你可以在一切结束之后把它挂在客厅的墙上，和你家的那个鹿头一起，或者研究研究这个牙入药有什么用。”

凯特琳娜拍了拍里亚的肩膀，朝着康纳的方向走去。

康纳的手臂没有骨折，他只是伤得很重，但在灌下那两瓶魔药后已经稍微可以动弹了些了。他正尝试着用右手重新握住青铜剑，随时都准备冲上前支援。刚打了个照面，康纳便迫不及待地开口称赞起来。

“诸神在上，你们刚刚的配合简直绝了！如果你们组队参加战车大赛，我想营地里面不会有人能赢过你俩了。不过……刚刚里亚手里射出的光芒是什么？我看到他用那个光线打在了灌木丛上，然后灌木丛就燃烧了起来——是新款的打火机吗？”

“是魔咒，但具体就不要细究了，拜托了康纳。”凯特琳娜说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现在大家恢复得怎么样了？我想，贝肯道夫的小队需要我们的帮助。”

不知不觉间，这群人的领队从康纳变成了凯特琳娜。除了几个伤得太重的营员不得不留在前往安全点修整外，其他人重新整理了盔甲和武器，和凯特琳娜一起离开了残败不堪的餐厅废墟。他们朝着刚刚烟花绽放的地方跑去，希望贝肯道夫他们还在那附近。

他们确实还在，因为潮水般的魔兽已经彻底将他们围住。光是阻挡住魔兽大军不再北上，就已经耗尽了营员们的精力了。

“凯特琳娜！德拉贡怎么样了！”

贝肯道夫率先发现了凯特琳娜。他高举着剑，狠狠地劈开了一个特尔金的身体，身旁的那个纤细的身影帮他挡开了某个混血者的镰刀。这个背影有些熟悉，等转过身来后，凯特琳娜发现那居然是赛琳娜。两人被魔兽围在了最中间，赛琳娜已经明显地体力不支，但贝肯道夫还在她的身边，让她继续撑了下去。

“它死了！”凯特琳娜言简意赅地回复。

她扔了一个爆破咒过去，贝肯道夫与赛琳娜身边的魔兽包围圈被炸开了一个缺口，但那只能让两人稍微喘上一口气，很快，更多的魔兽便重新填补住了空缺。跟随着凯特琳娜前来支援的混血者们四散而开加入了战斗，但更多的黑压压望不到头的魔兽正朝着这里涌来，按照这个速度，就算加上支援，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放弃吧。”那个正在和贝肯道夫搏斗的混血者说，“你们很快就会死于非命，而克洛诺斯大人甚至不在这儿——你们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阻止你们前去与克洛诺斯汇合就是意义。况且，最终会是你死于非命。”贝肯道夫说。

他劈开了那个混血者的面罩，露出了他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睛。

黑发的混血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们的支援会越来越多，而你们……你刚刚说的增援就这？你们不会就剩下这点人了吧。趁早放弃吧，贝肯道夫，我清楚你的实力，只要你投降，我会劝说克洛诺斯大人好好优待你的。”

他挑衅似的用剑向后指去，在那儿，源源不断的魔兽正向他们慢慢压来，混血者们只能且战且退。然后他这一指之下，后方的魔兽突然不安地骚动了起来。凯特琳娜只觉得脚底下的地面传来了奇怪的震动，那个混血者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分神了，贝肯道夫一剑砍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惨叫出声。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魔兽中忽然裂开了一条缝——不，是地面上突然裂开了一条缝，躲闪不急的魔兽一个接一个地掉进了缝隙。这景象可太熟悉了。凯特琳娜用剑掀翻了面前想偷袭的特尔金，连忙在裂缝边寻找着。果然，她看到了——那个站在缝隙边、戴着黑色骷髅头盔、高举着冥铁剑的人正是尼克。大地在他的指挥下震颤着，一道道凭空裂开的裂缝吞噬了魔兽，一双双骷髅手扒在了裂缝边缘，骷髅兵从深渊中爬出。剩余的魔兽被吓得连忙向后退去，刚刚还一脸得意的混血者脸上突然变得毫无血色。

“哈……哈……哈迪斯！”

哈迪斯站在尼克的身后。他穿着一身黑甲，苍白的头上戴着黑暗战盔，身后的斗篷如同用鲜血染就。当你看到哈迪斯时，最好不要与他对视，因为那团黑色的火焰会点燃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最可怕的噩梦，让那个领头的黑发混血者扑通一声不由自主地栽了下去。

“为什么……你会在……你不是在冥府……”

“我的儿子说服了我，也许我该将敌人的名单分清先后。”哈迪斯冷淡地说，“虽然我极其厌恶某些傲慢自负的混血者，但也不愿意见到奥林匹斯陷落——我会怀念与我的同胞们争吵的时光的。”

哈迪斯拔出了剑。那是一把双刃冥铁剑，中间有着银色的蚀刻。他一声令下，数以千计的骷髅兵与克洛诺斯的魔兽大军开始了交战。骷髅兵不会害怕疼痛也不会再次死亡，就算被击碎，也会很快地重组成型、继续无畏地冲锋。尼克跟在父亲的身边，他挥舞着那把冥铁匕首，脸上难得地满是兴奋。

被包围的混血者们终于有机会从魔兽大军中挣脱了出来。

“他成功了。”凯特琳娜喃喃。

“你说什么？”贝肯道夫问。

“他成功了。”凯特琳娜指了指尼克，“他成功地说服了哈迪斯离开冥府保卫伦敦，我想……他也终于获得父亲的认可了。”

有了骷髅兵的战力，混血营终于不再落在下风了。康纳高举着剑呐喊了一声率先冲上前去，他一剑削掉了一个蛇女的半个脑袋，其余人跟在他身后也重新加入了战斗。阿芙洛狄忒族的营员慢慢退了下来——他们累得不轻，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甚至没有精力去打理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身上的血污了。凯特琳娜看到了赛琳娜，她像一根崩了太久的弓弦，一离开战斗，腿一软差一点儿就倒了下去。凯特琳娜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起她，但赛琳娜睁大了眼睛看向凯特琳娜的身后，用尽力气将她推到了一边，自己也摔了下去。

一阵寒意从身后袭来，凯特琳娜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格挡。“当！”她的剑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凯特琳娜猛地转身，袭击者向后跳了一步，暂时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啊呀，真是的，我还以为能一次打中呢。”

但袭击者的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意外的意思。凯特琳娜回头，是艾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