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清唳的叫声在深夜的星空响起时,佩妮倒在小天狼星的怀里,在秋夜显得有些滚烫的鲜血从她身上源源不绝地流出来,她只能抽搐着从疼痛的攀扯中逃出来紧紧攥住小天狼星的手,大脑保护性地将一切多余的感知关闭,漫长的疼痛一股股拍打着她,佩妮被那从骨头缝隙中咬出来的令人脊骨发冷的阵痛中分出一些心神去想这迟迟不来的冬天。
“祝愿你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西里斯眼睁睁地看着伏地魔嗤笑着从夜色中消失,滔天的怒火使得他嘶哑着吼了一声,很快又被怀中佩妮痛苦地抓紧自己的动作中慌了神,越来越多的血从佩妮的身上流出来,胳膊、大腿、手臂、脖子、甚至她的嘴角,西里斯一遍一遍呼喊着她的名字,却只能看见佩妮慢慢垂落下去的双手和紧闭着的眼睛。
慌乱,惶恐,绝望,无措……
他抱着佩妮的双手开始颤抖,泪水滴答滴答洒落在佩妮的脸上随着她因为疼痛而源源不绝的汗水流入她的发间,他抬了抬胳膊要把妻子抱起,全身的力量却都在看见她从自己面前倒下时一泄而尽,魔杖被他摔在一边,黏腻的血迹将橡木侵染,他快要被佩妮安静不发一言的面庞逼疯。
“佩妮!”
来得最快的詹姆和莉莉被眼前触目惊心的情景吓得扔下扫帚就往两人身边跑去,温热的血液沾上鞋面时被小天狼星近乎癫狂的视线钉在原地,直到莉莉掏出魔杖对准同样鲜血淋漓的小天狼星释放一个昏睡咒。
“圣芒戈,快!”
一道又一道伤口流出鲜红血迹滴落在风中,佩妮皱着眉头一声声喊着西里斯的名字说疼,深秋的风真正带了冬季的冷和寒,那些破开的伤口被风一吹深深捅进神经末梢,锯子一样横拉着有关于痛觉的所有感官,佩妮浑身水洗了一般蜷缩起来无助地颤抖,夜色从几个人身后倒退,她在莉莉慌乱的呼喊中沉沉睡去。
好疼啊。
雾气将所有的建筑都藏起来裹成佩妮分辨不清的样子,她跌跌撞撞地闯进这片雾里却不知道该去哪里,身上火烧一般的疼痛让佩妮快要站不住,她只感觉呼吸沉重到像是被塞了一大团湿水的棉花都在喉咙里,连喘息不得方法,只能迈开沉重的步伐继续向前走去,然而天旋地转间一切颠倒,佩妮的身体快要被撕裂一样将她绊倒在地,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源源不断地坠在地上仿若一场小雨。
让她死了吧。
神智已经完全不清晰了,佩妮狼狈地趴在地上,汗水打湿了她的金发紧紧粘在她的脸上像章鱼触手一样令她感到紧绷和恶心,她无声地祈求着想要快点从漫无边际的痛苦中逃出来,浓雾团成大片大片的阴云聚在她的头顶滚下血雨将她浇得透湿,佩妮痉挛着抽搐,很快呕出血来。
“我好痛啊。”
痛到最后已经不能让佩妮再给出更加强烈的反应,她默然地躺在那里小小声将痛苦散出来,仍旧祈祷着死去。
“佩妮!佩妮!”
莉莉的声音什么时候这么难听了?
完全不能工作的大脑凭着十几年的本能判断出这是属于妹妹的声音,佩妮从海啸般的疼痛中分出一点抵抗的力气发问。这声音实在不像是她永远快乐雀跃的妹妹应该有的,小时候每一次从她手里拿走巧克力时佩妮也没听过比这时候还难听的哭声。
她怎么了?
在没有多余力气去思考的佩妮费力转了转眼睛疑惑,那些参与的做姐姐的本能让她在长久的痛苦的折磨中想要去问问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让她如此焦急而悲戚地喊她名字。
“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妮妮,你说过的……”
这是谁的声音?
沙哑低沉饱含着哭泣过的浓浓鼻音,佩妮听到这些绝不像是自己会说过的话时惊慌地想要骂他,然而疼痛大山一样压着她,她最后也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恼恨。
那声音实在像是玻璃杯打碎在地板上的锋利碎片,有一点锋利的芒,却如何都不能重新拼在一块儿构成完整的原有模样。
“你不是最喜欢齐柏林飞艇吗,你再不醒来我就把家里那些专辑全都砸碎!”
这人真是不讲理!
浓厚的乌云慢慢从她头顶散开,腥臭的血液一点一点化作透明的水珠将佩妮浇了个透湿,她恍然未觉得攥紧了拳头被这句话气得翻了个白眼,太阳穴一阵阵的刺痛,那海啸般的疼痛再一次翻滚着将她压下,佩妮惨白的面庞因为这疼痛而扭曲变形,长长的脖子向后弯成怪异的弧度,那些仿佛被施舍的一点思考能力随着那道声音渐渐低下去而慢慢流逝。
“我们下周去看他们的演出好不好?”
低沉喑哑的声音像是断了线的大提琴一般难听,佩妮翻翻眼睛不愿意再去关注那让她感到心脏抽痛的折磨,随着彻底在眼前消散的雾气,看见一个年轻的红发女人,佩妮趴在地上听见她心疼地对自己说:“妮妮!妈妈的乖宝贝,怎么在地上趴着!”
妈妈?
“噢,我的心肝儿!地板太可恶了,是不是?爸爸一会儿就把它痛扁一顿给你出气!”
粗犷浑厚的声音盖过那道不熟悉的男声,佩妮委屈地瘪了瘪嘴被爸爸搂在怀里亲昵地哄着。
“爸爸,我想吃葡萄。”
佩妮伸出双手要搂妈妈的脖子,钻进温暖柔软的怀抱中闷闷地提要求,感受到妈妈安抚地拍着自己的手掌异常安心地窝在她的颈侧一动也不愿动。
痛苦在如云的红色中褪去,她真想一辈子都待在妈妈的怀抱。
“别抛下我,图妮,别剩下我一个人……”
讨人厌的男声代替了爸爸张合的嘴,佩妮捂着耳朵不想听那些玻璃碴子一样的话。
“我再也不喝酒了,好吗,向你保证。但你总要起来监督我,不然我背着你偷偷喝了怎么办?”
“你总说我没有以前长发的时候帅了,图妮,你还说要等到我七十岁的时候也再不让我剪头发的,你忘了吗?”
“家里的牛奶喝完了,我想去贝肯的农场再买一些,你总要跟我一起去的,他们家的那只松狮跟我一直不对付,没有你跟着我一起去,我肯定要和它打架的,你难道不担心那只狗吗?”
“昨天路过商场的时候,有一双银色的高跟鞋很衬你,我买来本来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他真是有够罗里吧嗦的,佩妮紧紧地揽着妈妈的脖子张开嘴咬掉爸爸喂到嘴里的葡萄吮吸清甜的果汁,恨不能把耳朵都堵上不要再听。
“好了,宝贝,我们走吧。”
妈妈摸她的头发,佩妮突然有些迷糊,对要走这个概念感到陌生。
走去哪?怎么走?
“我们要去哪?”
刀片被藏在空气里瞬时割破她的每一寸肌肤,佩妮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稀薄的空气承受不住她沉重的呼吸,摔在地上的女人感到腕骨上尖锐的刺痛。
“醒过来,佩妮,我让你醒过来。”
逼迫的话语缓缓落下,最后的近乎祈求的尾音是佩妮气息不够长时吹不完的圆号萎靡下去的调子,她皱皱眉看见手腕上被尖牙咬出来的印子。
“你有那么多追随你的人,可是他们真心实意吗?”
“如果他们从不真心实意,那么谁是真正知道你的人呢?”
佩妮听见自己因为害怕而紧巴巴的一句话骤然抛了出去,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像是闪电一样劈开惨淡虚幻的幸福假想,她于是终于想起自己痛苦的缘由。
“你不觉得你的问题有些过于鲁莽且愚蠢了吗?”
模糊的面孔彻底没有伪装出来的笑模样,佩妮身上好像盘旋着一条冰冷湿滑的蟒蛇吞吐着芯子,毒牙中分泌的蛇毒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冰得人骤然弓下腰去躲避。
这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拿她的痛苦去赚取明天新闻的头版头条,想想吧,《通灵:真实与欺骗》访谈节目记者于深夜遭遇不明袭击,加上一些隐去的模糊的话语渲染,这完全可以是最新最有看点的爆款新闻,处于通货膨胀惶恐中的人们需要这点乐子来给他们发泄怒火,如果再加上政府那边不作为的默认,麻瓜与巫师的矛盾争端很快便能更上一层,舆论的导向随时可以按照他们预想中的层面发展。
别总是小看麻瓜们的力量。
只是有点过于高估自己身体对毒咒的承受能力罢了。
好在不是一个阿瓦达索命。
好在只是短暂的一个钻心剜骨。
“你不准备看看我吗?我的胡子都快要能当你的针了。”
“我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打扫了一遍,又给阳台上的那些不知道叫什么的绿植浇了三次水,你的论文还差两周就要交了。”
“你知道吗?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又把鞋子穿错了,我总以为还要去接你,每次都下意识地去穿那双板鞋,知道今天我一边想着你去哪了一边打着瞌睡,到了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居然穿了一只拖鞋一只皮鞋。真怀疑你再不醒来我就要把面包穿出门了。”
“前几天去马洛谈生意的时候在那边买了一套房子,你总说想住在风光优美的地方,那个小镇附近就有一条干净的河,很多很多的花草,很多很多的树木,很多很多的新鲜空气。好吧,我没多少形容词,你知道的,但我敢肯定那里会是你想要的地方。等我们有了孩子以后就可以搬到那里去,你能把你的绿植都堆在你的房间,就像你说过的那样,郁郁葱葱的绿色,好吗?”
西里斯照常坐在佩妮的床边抓着她的手一句一句地跟她说话,他都快要记不清自从她躺在这床上之后是第几次把他们从恋爱到结婚再到今天的一切重复了。
“不愿意起来夸夸我吗,妮妮?”
他将脸埋进佩妮温热的手掌中叹息,圣芒戈略显安静的病房中只有那些余音冷冷清清的被热气蒸干。
“乖狗狗。”
他等待了半个月之久的声音就如此突兀地响起,干涩嘶哑到让人无法相信,这一刻,她的思维和情绪仿佛被抽空,只留下空白的脑海和僵硬的身体,无法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即时反应。。
“你醒来了,是吗?”
仍旧埋在她手心的男人不敢确信地问,原本流畅的话语几乎一字一顿,任谁都能从他此刻不敢动弹分毫的僵硬肢体语言中知道不敢置信这个成语的意思。
“你只需要抬起头,西里斯。”
小天狼星总觉得自己像是刚被赦免的罪人,等待了这么久的一句话给了一点生的希望,却又让他难以控制这又是一场梦的失望,几乎每晚一次的落空让他不敢太快抬头。
“怎么样?”
苍白着冲他笑起来的女人眉眼中仍旧残存着几分痛苦,在他看向她时却只是抿了抿嘴唇,仍旧笑得如同冬日河流边溶溶泄泄的暖阳,小天狼星终于在心脏重新欢快起来的跳动中确认她的生机,指尖相交时轻轻颤抖。
窗外开始飘起雪花,轻盈的白撞碎两个人的心。
“冬天来了吗?”
就着西里斯的手慢慢喝了点温水的佩妮在他的支撑下坐起身来看向窗外,小天狼星眷恋地在她身上来回地打量着,听到这句感叹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慢慢坠下来的莹白冰片。
“它们和你一起到来。”
小天狼星哽咽着蹭了蹭佩妮的手掌,半个月的等待与数次的好梦落空让他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一分一秒也不愿意离开他的爱人。
“真怀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明显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害羞的佩妮扭过头去用通红的耳尖对准西里斯,他固执地伸出手去将爱人的脑袋捧在手心转过来好让她的视线永远都能牢牢锁住自己。
“是啊。”
“什么!?”
狭长上挑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得圆滚一些,佩妮苍白的脸颊在霎时的愤怒过后终于有了一些红润的色彩,西里斯在她即将要骂出口的前一秒吻上她,焦急的等待和无助的渴求在这一秒有了着落和安抚,西里斯近乎哀求地用这一个吻向她索要永不离开的承诺,唇与唇相接,舌与舌相缠,唾液交换中西里斯用自己的生命同麻瓜们信仰的上帝做交换乞求和佩妮永生永世的相爱。
“无数次我从你说爱我的梦中醒过来看到你仍旧不发一言,我都想在索命咒的绿光中拥着你一起死去,佩妮。”
西里斯紧紧抱着怀中的佩妮,像在拥抱自己的整个生命。
“那你最好先刮掉你的胡子。”
透明的玻璃窗将细碎的雪粒堵在房间外,黑压压的天空时不时传来几声狗的吠叫,佩妮埋进西里斯的怀里去嗅熟悉的薄荷味道闷闷地拉他的小指打钩。
伦敦的夜晚的灯光仍旧明亮,家家户户在这场细雪中团团聚在一起为了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做准备,两个人在病房里拥在一起共享着今生和来世,直到佩妮的大拇指印在西里斯的大拇指上,他听见自己包含阴郁和偏执的话语。
“再别让我离开你,佩妮。”
爱意勾缠环绕,永恒和希望都藏进这个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