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眨了眨眼，原本的蓝眸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双如鹰般锐利的金瞳。从年幼体脱离，利爪德雷克的身躯敏捷了不只一倍。他不知怎得叹出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担忧支线里的格雷森，不过，他好像没什么资格去担忧那个小家伙，毕竟他当下的任务可是刺杀格雷森夫妇。

[任务：在30分钟内杀死格雷森夫妇]

看见任务的金眸暗了暗，他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利刃，在月光之下泛着冷冽的光。玩家是没有心的，在他们的眼中NPC的存在不过是一串虚拟的代码，代码就算是消失也可以重新输入，NPC没有生命，更没有意识，说白了只是工具人。所以这样的任务并不会激起玩家心中的愧疚，甚至于怜悯都不曾有过。而对于提姆来说，心中那小小的触动也会因此抹去。

月光之下，孤单的利爪正蹲在屋顶。黑棕色的紧身包裹住他瘦削又不显脆弱的身体，肌肉线条紧绷着，像是随时都可能爆发，附有生命力，如同大自然的空中捕猎者。

提姆在等一个时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三十分钟的倒计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留出几分钟来思索总归是可行的。

格雷森家的房子有两层，同时拥有前院和后院，总体面积不算大，也不复杂，甚至通过后院那乱七A糟的杂草可以看出家庭主人对这个居住地没什么深厚感情。

提姆拍了拍手打算站起来，系统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副本，剧情即将开始，请查看自己的身份卡。]

这句话让提姆愣了愣，很显然这并非是他的系统—— Timy，而且通知的对象也不是他。提姆蹙了下眉，借着月光朝下看去，距离大门大约一米的地方有着四个人影，似乎正在交谈。玩家吗?提姆想，确实，整款游戏的玩家据统计有上千万名，会意外撞上也正常。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提姆联系Timy。

[应该是场景接入错误，]Timy说，[游戏策划还没有完善，可供通关的场景并不多，先生您属于第一批玩家，上一次没能遇见其他玩家很正常。这次意外是我的错误，为此，我将提供一个B级道具以作补偿。]

提姆耸耸肩，那些玩家的任务应该和他的有冲突，但提姆并不会因此感到担忧，相反，这反到让游戏更好玩了。他抬手，接下了Timy的补偿。

[道具：鬼面具(B级)]

[功能：将面具戴到脸上，其余人见到戴面具者就相当于见到了自己此生最恐惧的幻象。]

[限制：无差别攻击，十分钟冷却时间，五分钟维持时间，使用次数3次]

提姆的嘴角忍不忍弯了弯，他有预感，这次会很好玩，不过……“对了， Timy，我可以伤害其他玩家吗?”游戏内对玩家杀害NPC的行为是负面态度，即不赞同不阻止， 系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玩家和玩家之间的冲突如何定性，规则上并没有说明。

[可以，就算是杀害也可以。]Timy的声音很甜，但语气平淡地说出这句话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出所料，提姆把玩着手上的黑色面具想，这真是一件怪事，明明面对NPC，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善意，而面对其余玩家，他却很意外地充满未知的恶意，但这不重要。提姆忍住想吹口哨的冲动，任务时间还有24分钟，他翻身从两楼阳台的落地窗进入。

而另一边，那四位进入副本的玩家并不知晓他们会面对什么。至少对于玩家二号而言，这只是个C级副本，他当然也不会知道这样一个C级副本在某位玩家那只是支线中的支线。

玩家二号是这位玩家给自己取的游戏名，他进游戏的时机比较晚，很多名字都已经被注册了，所以他一时冲劲取了二号这个不起眼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不起一号，这当然是因为一号也被注册了。

玩家二号的真名为理查德·约翰·格雷森，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美国警察，玩游戏纯属于打发时间。这个C级副本的任务是：[保护格雷森夫妇不被杀害]。刚抽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不可避象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仅仅是同姓。据说游戏里有位首富的养子甚至与他同名，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英文名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全美光是和他同名同姓的就有几百位，更何况只是个游戏，二号很快就忽略了这个小插曲，带着另外三名队友去敲门。

“咚咚”，敲门声响起时，提姆正在与小格雷森面面相觑，后者的模样看上去应当是被夜枭收养前，眉眼间带着阴郁与厌恶，但又被一丝若有若无的胆怯束缚住了。而提姆很确定，他的利爪和胆怯沾不边，小利爪是养不熟的狼崽子，随时准备着用犬牙咬开敌人的喉咙。绝不可能露出哪怕一丝的温顺。相较之下，提姆会更喜欢小利爪一些。

“你是谁?”小格雷森不知哪来的勇气问出这句话，哥谭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小偷了，一个月平均发生二十多起偷窃案，他曾在报纸上看过相关报道，更何况他的母亲曾是大盗。

提姆的思维一直都在如何刺杀格雷森夫妇，反而遗忘了还有小格雷森的存在。黑暗为利爪做好了掩护，他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很迅速地用可致晕迷的手帕捂住少年的口鼻，格雷森未能反应过来，只是挣扎 了两下，陷入晕睡。

提姆把晕倒的小格雷森抱进旁边的储物间，还不忘翻出一条毯子帮忙盖上。

“你们是?”格雷森夫人提着灯拉开门，困惑地询问四名访客的身份。她很快感受到四人身上并没有恶意，但这并没有减轻她内心的防备，一双眼睛拒绝地凝视。

“抱歉，夫人，”二号说。“我们的轮胎在路上坏了，想请问一下……”

“没有。”未等来者说完话，格雷森夫人径直拒绝了请求，但这是实话，这栋房子只不过是他们在哥谭演出的暂留地，不存在拥有轮胎，她的车还在马戏团举办地呢。

“这样啊……”二号愣了愣，他没想到会被拒绝，毕竟轮胎坏了是系统提供的信息。这还是他头一次被NPC拒绝地如此干脆，于是他开始注意面前的[格雷森夫人]。

女人一手提灯，另一手扶着门框，长长的红发垂在肩头。她很好看，五官分明，唇红齿白，脸上还有点来褪去的软肉，只是带着审视与戒备，让人不敢靠近。二号不知怎得在心头坐出一丝异样，那是种陌生的熟悉感，他还没来得及琢磨明白，天空瞬间变了脸打下一道雷，劈开里夜。不出意外，暴雨将要来临。

“啧。”格雷森夫人蹙眉，她虽然很讨厌这群不请自来的家伙，但不至于讨厌到让他人死在家门外，她转了转眼睛道：“算了，你们先进来吧，我去找找有没有轮胎。”说完，让开到旁边。

转机让二号惊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道了谢，和其他玩家一起进入房子。内部与外部一样，无人打理，家具陈旧，还散发着一股霉味，二号皱了皱鼻子。

“这种地方好像鬼宅啊……”一位年纪不大的男性玩家发言，他小心地打量四周。

“C级副本没有鬼的，别大惊小怪了。”女玩家说， “B级及以上的副本才算恐怖副本。”

玩家的对话音量不小，但[格雷森夫人]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径直走向沙发说：“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上面找一下。”她说完，一道雷光在窗边闪过，照亮了整个客厅。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其身后的楼梯口所吸引，那里有一个抱着洋娃娃直勾勾盯着他们的无脸小女孩，洁白的长裙浸染着红色血迹。

除二号的其他玩家集体发出了尖叫，原因无他，这是他们上一个A级副本里的 boss，不仅没有通关，还全员丧生，落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二号并没有参加那次的副本，但也脸色苍白地抿唇。

光很快消散，将“小女孩”隐藏在黑暗里，提姆憋住笑声，以前看恐怖电影总觉得无聊，现在反而找到了乐趣。或许他比起玩家会更适合做NPC吧。

[格雷森夫人]对玩家们的尖叫表示不解，她提灯照向身后，楼梯口空无一物。难道这些人害怕打雷?她嘲讽地想，摇摇脑袋打算上楼。

“不是说C级不会有鬼吗?”

“她怎么会在这个副本?她不应该呆在上一个副本吗?难道是来索命的?”

“不玩了，不玩了，我要退出副本！太吓人了！”

“先别退吧……说不定是我们条件反射看错了呢?”

听见同伴的讨论声，二号喊住了NPC问：“嘿，夫人，请问你有女儿吗?”这是一个略显冒犯的问题，但二号有一张俊朗的面容，一双如天空般湛蓝的双眸，笑起来时和天上的太阳没差别，暖阳阳的。

格雷森夫人的怒意刚升起便被熄灭了，她懒洋洋地启唇道：“没有女儿，但我有一个儿子。”顿了顿警告道：“我的丈夫就在主卧里。”说完便没了下文，她并不是个热情好客的主人。

得到信息的二号点了点头，他的任务是负责保护格雷森夫妇，那也就是面前的女人和她口中的丈夫。那么……倘若格雷森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出现在楼梯口的小女孩又是什么角色?二号垂眸，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有了个大概方向，他转身对同伴说：“我上去帮忙一起找有没有合适的轮胎，你们……可以吗?”

很不可以。从三名玩家的惊恐的脸上可以看出这个回答，但他们不能说，他们和二号认识也仅限在游戏里合作过几次，没有资格要求对方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任务，每个玩家都有不同的任务卡。

二号笑了笑，以表祝福，NPC显然听到了他要随同的话，在楼梯口等着，他转过身说：“走吧。”

正在主卧睡觉的男人听见了敲门声， “咚咚”两声像是砸在心脏上，不大也不小，但很神奇地让男人醒来了，他皱着眉，一双蓝眸里不见温柔，满是痞气。他是格雷森先生，从床上起来的时候他以为扰他清梦的是他的儿子，那个小鬼最近很听话，终于是欠揍了吗?想到这里先生更没了睡意，怒气更甚地打开了门。然而下一秒，冰冷的金属死死扼住他的喉咙，利爪的声音浸泡着来自地狱的死意：“格雷森先生，吾代表猫头鹰法庭予汝死亡的审判。”[隐藏任务剩余时间：16分钟]

巨响引起了玩家的注意，二号的游戏板面显示：[格雷森先生已死，请玩家继续努力]。

怎么回事?夫人也听见了声响，她眯了眯眼，提灯迈向声源之处，而紧跟其后的二号率先发现了倒在主卧门口的尸体，先生被割开了喉咙，深度几乎是一招致命，鲜血流淌，宛若一朵绽开的玫瑰。而二号注意到，夫人的眼中并没有任何哀伤，只是划过一抹惊恐，她一定是知道凶手是谁的。会是那个楼梯口的小女孩吗?不对，夫人并没有撒谎。

在玩家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女人的手死死抓住衣摆，手心直冒冷汗。猫头鹰法庭，她不会忘记这个哥谭传说，利爪已经携带着死神的邀请函来了。

夫叫再一次响起，比前一次更加刺耳。

窗外，暴雨落下，狠狠地砸向屋顶与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