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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泉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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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什么样的感受?

竹内清和不知道。

在那场堪比数十枚核弹一起爆炸的大灾难中,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死亡的痛苦,整个人似乎就已经化为了飞灰。

反倒是很久之后,他恍惚间恢复了意识,随即感受到身上每一寸皮肤都传来刀割般的疼痛,脑袋像是被龙卷风席卷过境,思绪乱糟糟糊成一团,温热的阳光落在身上,却只有森森寒意,令他如坠冰窟。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骨骼、肌肉、皮肤都叫嚣着疼痛,竹内清和恨不得再去死一死,再也不要恢复一星半点的意识,就此陷入长眠。

他微微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团一团的色块。

勉强用尽全身的力气,竹内清和抓住了一个人的衣角,嘴唇嚅动,吐出模糊的话语:“救,救我!”

声音微不可闻,若不是小泉凉夏特意蹲下来仔细分辨,恐怕也无法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看着躺在地上,身上满是血污的人,小泉凉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掰开竹内清和的手。

这里是横滨,每天都有人死去的城市,只有明哲保身才能活下来,谁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人。

奈何竹内清和实在顽强,明明已经伤重濒死,却像是紧紧抓着最后一块浮木一样,不论小泉凉夏怎么用力,都还攥着那片衣角。

“这么倔强啊!”

小泉凉夏抽出身上带着的匕首,干脆利落地斩断了那片抽不出来的布料。

想了想,她又用刀尖挑起竹内清和的脸颊,身上伤痕累累,他的脸却意外的干净,除了溅上去的些许血迹,竟也没有别的污渍。

“你这张脸倒是格外养眼,卖出去恐怕值不少钱呢!”

小泉凉夏最后还是带走了竹内清和。

她将人安置在小泉甜品店的阁楼上,处理好竹内清和身上的外伤后,除了每天给他吊点糖水,就基本不怎么管了。

大约是竹内清和的求生意志实在强大,尽管小泉凉夏照顾得随意,他还是在逐渐好转,休养了小半年,已经基本恢复行动力,剩下的亏空也只能交给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竹内清和摸清楚现在的状况,他从那场灾难中死里逃生,是因为临死之前发动的空间法则成功了,于是他来到这个世界。

之前身上的那些伤口就是空间乱流卷出来的,小泉凉夏第一次见,还以为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凌迟之刑,她一度以为竹内清和撑不过去。

好在,竹内清和在意识清醒之后一直非常配合,根据过往的经验,这样的伤看起来确实触目惊心,但是并没有伤及根本。

毕竟,他曾经是一名魔法师。

只是这个世界的发展看起来是完全科技侧的,竹内清和身为一个偷渡客,并不想因为使用了魔法侧的力量而被世界驱逐,于是也只能像普通人一样,经历漫长的恢复期。

“竹内君,你换好衣服了没?这边的餐点要上了。”

竹内清和回神,他现在在小泉甜品店的员工休息室中,将手上的侍应生马甲穿好,连忙走了出去,自然地接过店长小泉凉夏手上的托盘,送到了客人面前。

带着良好的风度向客人示意,微笑道:“您好,这是您的长崎蛋糕,请慢用。”

他穿着一身侍应生统一的白衬衫黑马甲,收紧的腰线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浅茶色的长发编成蝎尾辫垂在身后,只在两鬓处留了些许碎发,微微弯腰的时候展露出线条流畅的背部,烟灰色的眸子中带着清浅的笑意,几乎要让人醉死在里面。

“啊,谢……谢谢。”

坐在餐桌旁的女士直面一次美颜暴击,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

“哇哦,竹内君还是一如既往的魅力四射呢!自从你在店里帮忙之后,生意都好了不少,看来要给竹内君多一点工资才是。”

回到点餐区的时候,小泉凉夏惯常地带着笑意调侃了一下竹内清和。

“凉夏姐。”竹内清和无奈,“如果您要奖励我的话,不如给我也做一个长崎蛋糕?”

在他伤好得差不多之后,小泉凉夏本来是要他自己离开的,不过竹内清和在这里根本没有地方去,经过一番苦求,最后还是留在了小泉凉夏的甜品店里,现在是这家店的侍应生。

小泉甜品店的长崎蛋糕是招牌,竹内清和在试过一次之后彻底入坑,对小泉凉夏制作的长崎蛋糕非常喜爱。

“行,晚上就给你做。”

听到竹内清和的回答,小泉凉夏也是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她原本是不想留竹内清和的,毕竟他那一身伤看着就来历不浅,万一遇到他的仇家,她想必也没有还手的余地。

不过,竹内清和实在是太会讨女孩子欢心了。

看着不远处的他三言两语又逗笑了一位娇客,小泉凉夏暗暗地想,谁能拒绝一个会甜甜地叫“姐姐”,又温柔体贴主动承担家务的小奶狗呢?

反正她不行。

甜品店一般到傍晚就会关门,竹内清和整理好店内的清洁,锁门之后追上小泉凉夏。

到这个时候,他们会一起去超市的生鲜区买菜,然后晚上一起待在家里。

横滨的夜晚并不安宁,在经历过很多个伴着枪声入眠的夜晚后,竹内清和无比确定这一点,毕竟,外界可是把黑手党当成了横滨的特产啊!

小泉凉夏带着竹内清和一起走在街道上,小泉甜品店的位置处于商业区,周边也是各种各样的商店,琳琅满目。

“竹内君,说起来马上就要入秋了,你应该还没有替换的衣物吧。”

在路过一家服装店时,小泉凉夏突然提起了这一点。

“是的。”

何止没有替换的衣物,他原本的衣服已经完全不能穿了,最近穿的衣服大都是侍应生的制服,在家时则是穿小泉凉夏的父亲遗留下来的旧衣服。

他对衣物的要求也不高,就一直没怎么换。

“那咱们去买衣服吧。”

小泉凉夏兴奋地拉着竹内清和进了服装店。

等到他们出来时,月亮已经洒下清辉,与街道两旁昏暗的路灯一起照亮着人烟寥寥的道路。

事后,竹内清和完全不想回忆在服装店里面变成奇迹清和的经历。

他从来不知道试衣服也能变成一件令人万分疲惫的事情,简直比在店里不眠不休工作三天还要令人疲倦。

最终他穿出来的是一套和服,浅灰色的甚平搭配深米色的羽织,柔和细腻的色彩搭配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再加上他本身的相貌气质,更显得优雅随和。

用小泉凉夏的话来说,就像是那些大家族出来的清雅贵公子。

清俊从容,风度翩翩。

竹内清和轻轻推着小泉凉夏往前走,“凉夏姐,快回去啦,天都黑了,我们还没吃饭呢,你答应我的长崎蛋糕还没做。”

“放心,不会忘的。”

两人一起踏着月色往回走,但竹内清和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微微蹙眉,身为一个精神力强大的魔法师,尽管他在空间乱流中精神力紊乱,也依然对危机有着敏锐的感知,无缘无故的不安,只能是他的潜意识在发出预警。

倏地,小泉凉夏抓着竹内清和的手狠狠一拽,直把他拽了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扑了下去,而就在这一番动作之后,一颗子弹擦着竹内清和身侧飞了过去,狠狠钉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但朝着他们射过来的不止一枚子弹,小泉凉夏带着一个人,也无法避开所有的流弹,最终,一枚子弹擦着竹内清和的左肩过去,另一枚贯穿了他的右小腿。

小泉凉夏狠狠拉着竹内清和的手臂,往前面不远处的巷子跑去,躲进没有丝毫灯光的黑暗之中。

巷子外面,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无数的子弹在街道上四散纷飞,商店的橱窗、门面、家具摆设,尽都被子弹击穿。

玻璃碎裂的声音,物体倒地的声音,甚至人被流弹击中的惨叫声,尽都交织在一起,血腥味弥漫开来。

“凉夏姐,怎么回事?”

竹内清和悄声问道,呼吸稍微有些沉重。

天知道,他只是一位身娇体弱的远程魔法师,前不久还遭受了一次危及生命的重创,身体恢复能力再好也不能这么乱造啊!

“是港口Mafia的人,他们在商业街出手,看来是有人犯了大忌,还藏到商业街来了。”

“那不也是黑手党吗?”

竹内清和虽然在这边生活了小半年,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养伤,恢复行动也没多久,小泉凉夏一般不让他独自出门。

虽然他知道横滨的黑手党势力很大,但还是第一次真的当街遇到黑手党火拼,对横滨的黑手党势力分布也并不清楚。

“港口黑手党是横滨实力最大的黑手党,势力范围遍及远东地区,甚至海外都有不少据点。所以横滨这边的黑手党势力也是受到港口Mafia的管辖的。”

“近两年港口Mafia开始约束本地的黑手党势力,其中争议最大的就是禁止人口贩卖,也是这样,这两年横滨的地下势力都不太安分。”

小泉凉夏仔细地解释着现在的状况,一边撕下竹内清和的羽织,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也是这样,港口Mafia的人会对明目张胆犯禁的势力做出清洗,最近里世界一直都比较躁动。”

“但我好像没什么感觉,这么说,港口黑手党还在维护横滨的秩序吗?”

竹内清和有些疑惑,他不是什么天真纯善的好人,以前进行魔法研究时也会和一些黑色的势力打交道,但是在小泉甜品店的这半年,除了晚上隐隐约约传来的枪声,并没有遇到太多有关黑手党的事情。

“黑手党就是黑手党,骨子里的暴力因子是不会改变的。”

小泉凉夏脸色冷了下来,“商业街那边是港口Mafia的庇护范围,其他势力当然不敢强闯。”

她扫视了一下巷子里的大致构造,带着竹内清和找到一处隐蔽的墙洞,破损的墙洞大约只有半人高。

小泉凉夏强硬地让他蜷缩成一团塞了进去,又随意找了些杂物遮住洞口。

“清和,你现在这样,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在这好好待着。”

说完,她隔着遮掩物将一个东西塞了进来,准备封上最后一块烂木板。

“还有……”

“砰——”

隔着细小的缝隙,竹内清和眼睁睁地看着一颗乱入的子弹狠狠贯穿小泉凉夏的脖颈,飞溅的血液洒落,染红了他新买的和服。

枪声和小泉凉夏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竹内清和一时竟分不清,小泉凉夏到底说了什么。

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竹内清和却浑身僵直,四肢麻木。

电光石火之间,他蜷缩在胸前的手下意识掐了一个手势,一团虚幻的白光窜向小泉凉夏的伤口,瞬息间止住了喷溅的血液。

那是一个小治愈术!

但是,还不够!

小治愈术无法愈合致死的伤口。

要更大型的魔法,要……

然而,小泉凉夏制止了他的动作,她看着竹内清和无声地说了一句话,封上最后一块烂木板,挡住了竹内清和的视线。

记得好好看店。

竹内清和忽然明白,死亡,就是以后再也吃不到长崎蛋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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