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动静,松田阵平却完全没反应,眼睛一直专注地盯着手里。
他低着头飞快将东西拆解一遍,直到耳畔空气陡然震颤,一个黢黑的拳头,毫不留情朝他袭来。
抬手勉强格挡住攻击,松田刚想破口大骂谁那么嚣张敢在公安底盘行凶,迎面又是一记重拳卷着劲风。
“喂——!你这混蛋!”
松田咬牙,被不讲武德的攻势气得完全放下了手里东西,攥住拳头要反击,却兀自撞见一双似笑非笑看他的紫眸。
“……”倏地顿住动作,随即松田沉默地背过身蹲下。
只留一个后背。
肩膀时不时轻微动作,给人一副不想搭理的高冷姿态。
居然不接受挑衅?
安室透挑眉看着他的背,随后欣慰地抿唇一笑。
走上前,看到他手里把玩的项圈,各色连线裸露出来,昭示着这是炸弹的事实。
安室透略微诧异:“哪来的?”
“我脖子上。”松田梗着脑袋平静回复,只一个劲儿地折腾,没在意听到这话的安室透心脏一紧。
卧底组织的降谷零,这些天他时间几乎花在了追查琴酒和阿斯蒂事上,已经有段时间没处理自己本职工作了。
至于来这里,还是因为上面的命令,以及此次内容和组织有关才抽空来的。
感觉错失了很多,安室透垂眸,语气听不出起伏:“说说吧,你是怎么卷进来的。”
空气似乎沉寂了半晌,松田阵平才缓慢转身。
那双曜石般的黑色瞳眸转过来,与曾经的同期无声对视。
……
最后,松田阵平还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关于追踪行为异常的炸弹犯被绑、项圈炸弹以及被救后出现在这里。
听完降谷警官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调侃:“你还真是好运。”
他要是出个门就撞见阿斯蒂,直接送对银手铐带走,也省的他日夜蹲守了。
松田睨了他一眼,不去搭理他的嘲讽,闷头把拆掉的零件又重新装回去。
“回去吗?萩原一定再找你。”降谷零知道风见在这方面口风很紧,半字不会吐露给等在警视厅的萩原研二,自然也就没人知道松田的去处。
松田摇头。
“不行,我还不能出去,”他抬了抬手里的东西:“这个只是试验品,却已经趋近完成。我想在他们又一次计划前,把这枚炸弹的内在构造拆解清楚。”
说的冠冕堂皇,降谷零却隐约看出,松田在回避。
回避谁?萩原吗?
“还不走?”松田用后脑勺对着他,头低着,手里却很久没动过。
转过身正准备进去,却又听那‘专心’自己大业的青年低低传来一句关切。
“别死在外头了,零。”
年轻警官哑然失笑,随后满不在意地摆手离去。
又一声沉重的闷声,室内回复了沉寂。
卷毛青年微敛起眼睑,静静看着自己的双手,默然很久。
……
走道很长,降谷零疾步而行,不知是不是因为松田的话,那颗想要回到朋友身边,褪去黑暗重回阳光的心,继景光离去后又跳动起来。
脚步声走近,他的下属风见裕也等在那里,“降谷先生。”
降谷零点头,伸手推开面前大门。
方形的长桌摆在正中央,靠里的那侧正端坐专注于监控的中年男性,是他的上级——警察厅警备部的黑田警视。
见金发后辈进门,他微微颔首。
降谷零走到对面坐下,尊敬地喊了一声:“黑田长官。”
“嗯。”黑田兵卫右眼戴着眼罩,刚毅的脸上写着岁月的痕迹。
谈及他的右眼,缘由出于十七年前一场车祸,而为了同时兼顾卧底任务,对外黑田警视任职于长野县警察本部,担任刑事部搜查一课管理官。
长官将画面调出来:“看看吧。”
降谷零抬起头认真观看起来。
画面实时时监控,此时男人枯瘦如柴,如一条枯枝,囚坐在监禁室中央。
镣铐束缚着手腿,脑袋低垂,看上去安静地像是命不久矣的重病患者,但降谷零眼尖地发现,束缚用的坚硬金属上,几道尖锐的划痕。
——灰败的枯瘦指尖顶端,裸露出尖锐而光亮的利甲。
人体实验么?
他再一看,男人青紫的筋脉暴露在表皮,血液清晰流动的同时还在不停鼓动跳跃,就好像随时能从血管里爆裂出来。
“在你来之前,他已经暴动过两次。”
闻言降谷零微怔,反应过来几乎清空的设施也是应证了这点,他转而问道:“行动轨迹调查清楚了吗?”
按道理组织实验室逃出去的可能为零,不是没能扛过药效死亡,就是继续试验到死,总归结果都一样。
除去微乎及微的可能性,那就只有故意为之。
长官如他所想地摇头,随后又递来一份资料,降谷零接过来翻了翻,脸色一变。
“毒理吻合?!”
他又翻到后面,那里清晰地写着,一连好几名普通群众的测验报告。
一时间,震惊裹挟着惶恐不安侵袭向大脑,毫不留情地冲击他的敏感神经。
要说人体实验,其实降谷警官深入组织一直心有准备,毕竟他如今的同事——千面魔女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但这些毫无干系的他的国民们,居然在某个时间段同时沾染毒瘾。
毒品,这种不仅危害个人和家庭,更是对社会安危有强大威胁的危险因素。
他不由攥紧了掌心。
“没错,这是我们未曾想到的。原本只想检测出人体实验的药剂成分用以打击黑衣组织,却误打误撞查出了这些。”
对面的黑田长官无奈叹气,原本搭在桌面的双手交握,沉重地置于身前一寸,神情庄重地陈述道:“只不过,后面几份并不是我搜集来的,而是那位九野警部。”
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降谷零手上一顿,惊讶抬头:“九野?”
黑田兵卫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点头,随后起身站了起来,语气低沉:“人体试验的事暂且放一放吧降谷,叫你来,是想让你和九野警部一起,把这件事彻查清楚。”
和九野聿一起调查?!
降谷零不明白他的长官为什么突然这么安排,就在他想问是以什么身份介入时,黑田长官又开口了:“至于身份,就侦探吧。”
“你不是有个事务所,就拿着这份委托找警视厅的九野警部,请他一起帮忙吧。”
说着他递来一封密封的委托信,委托人一栏赫然写着的‘岩崎佑泰’,降谷零记得他是刚才毒检报告里的受害人之一。
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要是被他发现身份,也不必隐瞒。”长官忽然补充了一句。
降谷零怔愣住:“……为什么?”
九野聿无疑早就被划分到了这个危机四伏的可怕区域,只是开始还没那么深入。
黑暗里踽踽独行这些年他失去了很多,他的真实身份始终是卧底禁忌,然而黑田长官这样说,是否代表九野聿也签订了和他一样的协议。
他投去询问的目光,黑田警视却只浅浅看他一眼,再然后拿起桌上的杯子接水,不发一言地喝了起来。
没有权限么……降谷零垂首,浅金色的发丝遮住了低垂的眼眸,他看着手里的委托信,陷入沉思。
··
“还要多久。”已经无聊坐了两个小时的九野聿再一次提问。
治疗他的医生自从换成了损友泽田,他就预料到今天可能走不出这诊疗室了。
但他不死心。
“放轻松。”泽田川充耳不闻,又抽了一管血,摁住棉签,抬了抬下巴,示意身后的人帮忙按一会。
九野干脆闭眼,任由研二熟练替他轻轻揉搓着,因为抽过太多血液而有些僵硬的手臂。
过了一会儿,泽川出去接电话,回来后大发慈悲:“你可以回去了。”
九野松了口气,从椅子上起来,抬头却看到萩原找到泽川询问道:“报告要等几天?”
泽川比了三根手指。
一点不关心后续的九野懒散扫了一眼,拾起椅背上的外套,对萩原说道:“该去抓人了。”
抓人?萩原研二见九野出去,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了上去。
白色奔驰CLK高速行驶,副驾的萩原研二余光扫过他的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心存疑惑。
皮肉绽开,这都不疼吗?
“高木涉看到了肇事者,”驾驶位置的九野忽然开口:“收到了目暮警官发来的短信,现在应该到木下之助居住的公寓楼下,我们直接过去就行。”
抓炸弹犯时接到的电话正是医院打来的,高木涉脱离危险醒过来,第一时间通知了他和目暮警部,但是炸弹犯留在帝丹高中的炸弹需要拆除,所以逮捕木下之助的命令就拖到了现在。
嘛……等上面批准也花了不少时间呢。
九野聿想起见到的那个右眼戴着眼罩的男人,不由想起了组织里,同样带着眼罩的朗姆。
啧,一想到朗姆那个老头就闹心。
对此一知半解的萩原研二微微点头,九野余光看到他视线一直落在他手臂上,出声道:“这都是小伤,而且,我感觉不到疼痛。”
感觉不到疼?闻言萩原回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九野聿却不觉得什么,不过之前实验留下的后遗症罢了。
肢体内部神经早就对疼痛不敏感,也只有偶尔大脑神经刺痛,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不过这也是万幸的结果,比起丢失记忆还有离开他的身边,这些都不算什么。
“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不和他过多解释,九野踩下油门,白色奔驰急速穿过。
……
另一边——
安室透先是联系了目暮警部,被告知九野聿正往米花十一丁目的万厦公寓赶。
想了想公寓距离十三丁目不远,便决定驱车,兴许能碰上面。
谁知刚走到停车场,就撞见了那个让他生厌的黑发男人,身边还跟着毛利侦探家的小男孩。
男孩仰着头对男人说什么,不过角度受限,他不能通过唇语读出具体内容,但赤井秀一的眼神里闪过的诧异,安室透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叫柯南的小男孩……果然有问题么?
他撤回脚,躲在暗处继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