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徐东还惦记着要去河里游泳的事。
天气炎热,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陆学林还在整理衣服的时候,赵志远和另一个老知青已经先往后山的小河沟去了。
卢志强跟林砚池的矛盾越来越深,现在已经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一向不搭理他们的陆学林又跟徐东交好,让他难以在这个宿舍立足。
前两天他找到赵志远,把自己和李建安换到了其他的宿舍。
知青点宿舍紧张,赵志远他们那个宿舍挤了好多人,卢志强和李建安前脚搬走,他后脚就住了进来。
两个讨人厌的坏东西搬走,徐东感觉宿舍的空气都更清新了。
徐东性子急,眼见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他有些着急,向陆学林催促道:“你搞快点。”
陆学林慢条斯理地挑选着干净的衣服:“小河沟在那里又不会跑,急什么。”
“你要是着急,就自己先过去,我随后过来。”
知青点的人越来越少,听他这样说,徐东道:“好啊,我先去找个好地方,等会儿你直接过来找我就行。”
见他真的走了,陆学林轻轻撇了撇嘴,明明是徐东软磨硬泡让他一起去的,结果呢……
他也不再挑剔,从柜子里随意拿了件衣服,端着盆子去了河边。
浅水滩里,一个个男知青赤条条的在河里扑腾,干了一天活的他们似乎还没感觉到疲惫,在水里发泄着自己多余的精力。
陆学林不喜欢扎堆,拿着衣服往上游走了走,走到一个被巨石和芦苇掩映着的野生水池,他才停下。
黄昏的晚霞慢慢退场,半个月亮挂在天幕上,发出了银白色的微光。
远处有鼎沸的人声,近处有阵阵松涛,声声虫鸣,山野间时不时还会有鹧鸪声,倒是个好地方。
林间的溪水没被太阳晒透,一点温度都没有,刚下水,陆学林就被这凉悠悠的河水激得打了个冷颤,潜进河里游了两圈,身体才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冰凉。
也不怪徐东一直嚷着想来游泳,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到河里游几圈,别说身体的闷热,就连心里那股燥意都被压下去了很多。
“好啊,亏我还一直在那边等你,结果你一个人跑到这来了,陆学林,你也太不够义气了。”
独处的安静被人硬生生打断,循声望去,就见只穿了条裤衩的徐东,气势汹汹的站在巨石上,神色好不恼怒。
乡下的月色总是很亮,皎皎明月洒下银色清辉落在徐东光裸的身上,滴滴水珠从他肩胛顺流而下,在饱满的胸肌上微微停留后,途经精壮的腰身隐没在裤衩里。结实大腿上挂着的水珠落入波光粼粼的水面,砸出了一朵一朵的涟漪。
陆学林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仰视别人……
说得准确一点是仰视一具精干结实的肉/体,得亏徐东下半身还穿着裤衩,不然这场面也太粗鄙,太淫/秽了。
那股被冷水压下去的躁热在此刻缓缓升腾,陆学林迫不得已再次沉进水里,憋了好一会儿,他才露出了头。
徐东仍是保持着来时的姿势,气闷道:“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又不理人。”
陆学林将脸上的水珠抹去,把紧紧贴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了自己十分具有侵略性的五官,抬起眼皮淡定地扫了他一眼。
“刚才我在岸边站了很久,对你使了好几个眼神,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你有什么反应,就懒得叫你了。”
徐东无语:“行,你可真行,大晚上冲着我使眼神,你当我有火眼金睛啊?”
陆学林靠在身上的大石上,懒洋洋道:“叫不叫你有区别吗?反正我在哪你都能找到我。”
徐东很得意:“那可不,不了解别人我还不了解你吗?这么久都不见你人,我就知道你肯定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了,一上来就把你抓个正形,牛逼不?”
陆学林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算你厉害。”
能得陆学林一句夸赞,徐东心里别提多美了,当即手就伸到裤衩上,想把这碍事的东西脱了下水跟陆学林好好游两圈。
他速度太快,陆学林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裤衩就已经被他脱了大半。
陆学林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没穿衣服的徐东,又岂能让他把这最后的防线也脱掉。
耳尖泛红的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头转到一边,语气急促又凶巴巴道:“不准脱裤衩,穿上,马上穿上,不然你就别跟我待一块。”
徐东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裤衩挂在大腿上,脱也不是,穿也不是。
瞧着陆学林那副贞洁烈男的样,他又气又乐:“谁家好人游泳会穿裤衩啊,湿哒哒的不得捂出疹子啊,你去下游看看,哎哟,我都不想说,那一个个,可太壮观了。”
都是男人,真不知道陆学林在瞎讲究什么。
陆学林道:“别人我管不着,你想跟我一块洗,就得听我的。”
“得得得,我马上穿上。”
知道陆学林毛病不少,徐东也懒得在这些事情上争执。
将自己的裤衩提溜起来,不等陆学林反应,就一下蹦进了水里。
扑腾起来的水花宛如惊涛骇浪击打在陆学林脸上,冲进他的嘴巴和鼻腔,陆学林呛得双颊发红,扶着石头猛烈的咳嗽着,好一会儿,他才用发哑的嗓音恨恨道:“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刚刚捋到脑后的头发又贴到了额头,水珠顺着陆学林的发梢和睫毛滴落,裸露在外的肩膀耷拉着靠在石头上,脸颊和眼尾都因为剧烈的咳嗽发红,瞧着实在可怜。
虽然他骂人,可他长得好看啊。
这样一想,徐东当即就怜香惜玉起来。
尽管陆学林跟这个词搭不上边,徐东仍觉得自己应该上前安慰,谁让人是他惹怒的。
“对不住,对不住。”他朝着陆学林游了过去,靠近后,他怕陆学林扶不稳,一只手揽着陆学林的腰把他往自己身上带:“没事吧,要不要我把你弄上去休息休息?”
水里游了几圈后,身上的皮肤都是凉的,可陆学林这会儿却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尤其是贴着徐东身上的那块肉,明明是寂静无声的,他的耳边却好像响起了噼里啪啦迸射飞溅的火花声。
他用力捏住徐东的手腕,等他吃痛松手后,才道:“我自己上去,你离我远点。”
徐东都不记得这话他从陆学林嘴里听过几次了,动不动就让他离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烦死了,真当自己稀罕跟他玩。
这样想着,徐东又气哼哼看了陆学林一眼,那人坐在石头上,两条长腿放在水里,上半身则是用毛巾包裹着。
徐东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你这人一点都不像是北京来的,我认识的北京爷们没一个像你这样。”
他们那地方的人洗澡都上澡堂子,大伙都习惯了这样,哪像陆学林这样扭扭捏捏的。
一会儿要穿裤子,一会儿又要披毛巾,不高兴了,还让别人离远点,浑身都是毛病。
陆学林甩了甩自己的头发,等发梢的水珠差不多都甩掉后,他才开口:“我本来就不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那你是哪人?”徐东来了兴趣,好奇的仰视着他。
“想知道?”陆学林双手撑在石头上,两只脚随意的踢着河里的水,溅起的水花落在徐东微扬的脸上,陆学林冲着他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
徐东不疑有他,乐呵呵的游到他跟前,正想听听他的过去,陆学林却忽地两脚发力,扬起一大片水花打在他脸上。
徐东还没来得及生气,又听他道:“这下扯平了。”
“小心眼子,幼稚鬼。”徐东抹着脸,嘴上一点不留情。
陆学林放下毛巾,穿上了自己的白衬衣,调侃道:“玩你跟玩大黄一样。”
大黄是陈奶奶家养的那条瘸腿狗,偶尔会跟着陈奶奶来养猪场,不知为什么,它好像特别喜欢陆学林,经常跟在他身边转悠。
心情好的时候,陆学林也会逗它玩一玩。
徐东心说这人不是变着法的骂自己是狗吗?
“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小狗,还是条瘸腿的狗,哪有这样的?陆学林,你可真不是个好玩意。”
被骂的人不痛不痒的扣上了衬衣扣子:“你还想不想听了?”
“想!”
陆学林被徐东这不带迟疑的声音逗笑,伸出手道:“水里凉,起来吧。”
他将衬衣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了自己带有浅色筋骨的手臂,别人或许不了解,但徐东知道他这双手有多大的劲。
见徐东久久没动,陆学林眉头挑了挑,正打算收回手时,徐东湿漉漉的手紧紧握住了他,咧着嘴冲他笑了笑。
陆学林啧了声,有点嫌弃:“笑得真傻。”
嘴上这样说,却转过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晚风吹动他的衬衣,顶端没有扣好的衣领敞得更开了些。
徐东有点后悔,上学那会儿他净顾着摸鱼打鸟去了,要是好好学习,说不定也能拽上几句唐诗宋词,夸一夸眼前的美人美景。
可惜,实在可惜。